夜幕降臨,整個靖宮之中一如既往的寧靜,宮娥一前一後,身後的宮娥託着油,任由着前方掌燈的嬤嬤將油添在宮燈上,一盞一盞,緩慢升起。
照耀着高高宮闕,萬丈光芒,閃耀在這座看似寧靜的靖宮中。
當楚雲霓和青鯉從御花園繞過來,走在正宮道上的時候,遠遠的望去,就看到了的遠處天階,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兩宮人掌換着宮燈。
楚雲霓的腳步停頓了下來,眼神之中帶着淡漠,靜靜的看着前方掌燈的那些宮女,她問青鯉,“宮裡數十年如一日,這些宮燈照耀得了宮廷的輝煌,可是,能照耀人心嗎?”
青鯉一臉的詫異,一雙大眼詫異的一瞠,不明白楚雲霓這話問得是什麼意思。
楚雲霓但只勾起悽悽的一抹笑顏,她淡淡的看了青鯉一眼,“如若我能像你這樣,沒有這些愁緒,恐怕會活得更自在些,青鯉啊!我想念了,想念我的故國,我的親人,父皇……和母后!”
青鯉一聽,這下可不得了,一下子慌亂了心神,“太子妃,這話可說不得……”
這種話要是被宮裡的其他人聽了去的話,恐怕楚雲霓想要安然的活在世上也是一件難事了。
可是,當青鯉側首望向了楚雲霓的時候,卻是被此刻的楚雲霓掛在臉上的那兩行淚水給震驚住了,“太子妃,您……”
她的淚珠晶瑩,在夜色清涼之下,帶着無邊的悲愴,這是青鯉所未見過的,那顆淚珠兒懸掛在她的臉頰上,透着瑩亮之光。
忽然間,青鯉有種剎那的失神。
眼前的女子,忽然有一種破碎的美,這和當初剛來靖宮的時候,那個一身帶刺,心志堅強的邑國公主,有種天淵地別的感覺。
“您和太子爺之間,是不是發生了……”青鯉小心翼翼的問,隱約之間,這次太子莫名其妙的回來,表面上沒有人敢議論什麼。
但是,私底下卻是炸開了鍋,都說皇上接太子回來是全了父子情分,接下里,太子就算是死,世人也不會譴責皇帝不仁了。
楚雲霓搖了搖頭,“一切盡已隨風,何苦再追?”
她說了一句讓青鯉再度摸不着頭腦的話,側首,對着青鯉道:“走吧,再不回去,估計太后也要着急了。”
說罷,便是提起步伐朝着懸恩殿的方向而去,在這漫長的宮道上,她的衣裳被風撩起,掩飾去了她此刻的悲傷與破碎。
青鯉暗暗跟隨在後。
同一條宮道的遠處,幾個宮人將一個女子卷裹在一條麻布之中,被宮人匆匆的從潛龍殿擡了出來。
楚雲霓和青鯉見前面的這些人這麼匆忙,感覺像是碰到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她們也沒顧忌身份什麼的,徑自退讓在一旁,任由着這些宮人路過。
原本了無他事。
可是,在這些擡着的宮人朝着前面匆匆而去,路過楚雲霓身邊的時候,一股馨香的味道撲鼻而來,繼而楚雲霓從那包裹的麻布裡面散開來的一道輕紗,忽然有些震驚。
那輕紗,在夜色中飄拂着妖豔的紅,是何其的眼熟。
“站住。”楚雲霓忽然叫喚住了前面的宮人,徑自步行朝前。
那些宮人被楚雲霓一叫,頓時有種不悅,“這是皇上十萬火急的事,要耽誤了,你得和太子一起陪葬……”
宮人的這話語中,帶着鄙夷和藐視。
“太子在宮裡不受待見,可畢竟身份在那裡,你怎麼能……”青鯉卻是忍不住了,一口衝了出來。
楚雲霓卻是攔下了青鯉,徑自朝着前方走去,她此刻只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被自己猜中了。
誰知道,在楚雲霓朝着前面走去的時候,那個宮人卻是一攔,“大膽,你想做什麼?”
楚雲霓瞪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帶着凜冽的肅殺和威凜,但只消這一眼,便讓這個宮人忽然生了些許的膽怯之覺。
只是,他吞了吞一口唾沫,還是攔住了楚雲霓,“耽誤了皇上的事,你十個腦袋也……”
他的話說到了一半,卻是戛然而止,只聽得一聲岔氣的聲音傳揚了出來,楚雲霓那隻不知道什麼時候防災他心口處的手鬆了開來。
那一根銀針帶着凜然,那個宮人瞠大了雙目,就此直直的朝着後面倒下,頓時,驚嚇住了周圍的其他人。
“殺你一個,還需要多費功夫嗎?哪怕你們去告知靖帝,我也不怕。”楚雲霓冷冽的說道,本來她還不想動手的,只能怪他不識時務。
她說着,一邊朝着那個被放在地上包裹住的人走了過去,楚雲霓所到,那些宮人便害怕的紛紛朝着後面退去,彷彿她是什麼噬人的惡魔一樣。
楚雲霓將那個麻布給解開,伊人的容顏頓時露了出來,帶着蒼白,一陣陣的嬌|喘無聲,從她半將啓闔的嘴裡喘息了出來。
“我就猜到肯定是你……”楚雲霓雖然從那抹紅紗就已經猜到可能是這個女子了,可是她在確認是伊人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此刻的伊人身上一身的酒氣,正是她得這種病最不能犯的禁忌。
“沒時間了……”楚雲霓連續將這麻布給攤開鋪在地上,徑自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了銀針,又利落的從伊人的身上一搜。
果然,自己之前送給伊人的那瓶凝心藥她還帶在身邊。
楚雲霓將銀針在那瓶藥中沾染了一下,隨後在她心房處的內關穴、郄門穴、膻中和太沖穴等,在銀針和她的凝心藥作用下,伊人臉上那痛苦的神情逐漸的平復了下來。
原本一隻緊緊的抓住楚雲霓的手也在這一刻慢慢的放鬆了下來,嬌|喘不再,原本瞠大了的雙眼也緩緩的放鬆了下來。
楚雲霓見她好轉,頓時的心也放鬆了下來。
她跟伊人說道:“好好休息,不能再沾酒氣葷腥了。”如若是剛纔自己晚了一步的話,這個天生房缺的病弱女子,恐怕就此迴天乏力了。
“謝,謝謝……”伊人孱弱無力的開聲,眼眸中的感激,盡在不言之中,只是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卻也有眼淚從她的眼角出滑落,彷彿心中積攢了許多的痛苦一樣。
楚雲霓讓青鯉將她攙扶起來,“帶往懸恩殿,今晚我必須親自看着她。”
青鯉照做不誤。
可是,身後那些之前擡着伊人的宮人卻是不依了,可剛纔楚雲霓對首領出手的情形都震懾到了他們,故而也不敢擅自上前。
只對着楚雲霓道:“這位美人,是皇上命人擡到岐黃殿的,現在……”現在就被楚雲霓這麼接走的話,恐怕靖帝怪罪下來,沒有人擔待得起。
“皇上今晚召她侍寢?”楚雲霓側首問道。
“是!”宮人不敢再輕蔑楚雲霓,趕緊回道。
“我也猜到了。”楚雲霓喃喃的說着,按照靖帝色心大起來說,伊人是龍飛獻上來的美人,靖帝不可能不接納,更何況,伊人很像靖帝的靜妃。
只是,這個女子的身體狀況,真的適合侍寢嗎?
就連楚雲霓也在懷疑,她實在是太脆弱,脆弱到一握就會碎的感覺,皇帝酒池肉林,風氣太重,伊人根本就吃不住,根本就不適合侍寢。
但是,再美的女子,碰之不得,靖帝會怎麼容忍下她的存在?
“太子妃不要爲難纔是,我們把美人送往岐黃殿醫治要緊……”宮人催促着,一臉的緊張,卻還是不敢上前的模樣。
“糊塗。”楚雲霓冷喝聲出,夾雜着憤怒,“剛纔要不是我的話,你們還沒來得及到岐黃殿,這個美人的命早沒了,你就跟靖帝說,美人暫時在我這裡,我幫她醫治。”
楚雲霓說罷,也沒再去管這些人,徑自轉身朝着懸恩殿的方向而去,漫長宮道,她這高傲的身影讓人望而卻步。
懸恩殿之中,太后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子有些嚇到了,這麼像極了當年的靜妃,她豈能不震驚?
她將楚雲霓拉回到自己的寢殿中,奉勸道:“這個女人很危險,你將她帶在身邊的話,恐怕……”太后擔憂的說。
楚雲霓卻是搖頭,“她是龍飛帶進宮的,就算是出了事情,也該龍飛緊張,不是我們,何況,我現在如果不在她身邊的話,恐怕她活不過今晚。”
太后一聽,則是一震,“如此的話,就更不應該帶在身邊。”
“我有自信。”楚雲霓卻是異常的堅毅,只要伊人不死,她才能夠刺探到龍飛那邊的消息,龍飛這個人,絕對不會這麼簡單的。
而且,楚雲霓知道了現在的龍飛那顆珍珠在上官儀的手上,她最害怕的,就是上官儀會聯合龍飛出手。
所以,目前來說,伊人絕對不能死,否則自己的這一根線就斷了。
太后見楚雲霓這麼堅決,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她的心中隱約覺得不安,讓楚雲霓回房之後,但只在自己的寢殿裡面,坐了良久良久。
“當年被前皇后驅趕出宮的靜妃,如今再度回來,太子又會怎麼看呢?”太后幽幽的說道。
靜妃帶着孩子出宮,下嫁給孟國公,這才爆發了靖帝對皇后的怨恨,這纔有了靖帝的殺心,而靜妃枉死在宮外,如今又再度回來……
宮裡,又將掀起怎樣的風浪?
這纔是太后所擔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