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一路從青冥延綿,伴隨着軍隊出發幾天,便相送了幾天,從這馬車上一路顛簸,楚雲霓彷彿掙扎了許久似的,久久的……累得睡着了。
恍惚之中,不知道是誰在這程途之中高聲的大喊,“看……邊城……”
但只有這簡單的三個字,甚至是不甚清晰的傳入了楚雲霓的耳中,這致使得她在睡夢之中打了一個激靈,神情之中還帶着震驚,她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卻只見到這千山暮雪之下,邊城的城樓處,高高的聳立在這蒼穹之下。
飄飄飛雪,映着邊城城樓上面那一面偌大的“邑”字大旗。
“顧蕭。”不覺,楚雲霓喃喃的叫喚着,心裡卻是陡然浮現起當初在城樓上一醉癲狂的將軍身影,在怎麼樣的情懷下,他才肯將這一座視作生命一般的城池,插上這“邑”字大旗?
這種情意,是楚雲霓這輩子都欠他的,甚至……就連邑國那麼大的一場仗,都是仰仗着顧蕭打下來的。
只是現在,卻是已經形同陌路了,當初的掛冠而去,他也是萬念俱灰了吧?
楚雲霓如此想着,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心裡對顧蕭的虧欠,卻是越來越深……
前方,身騎在駿馬之上的獨孤翊宸,眼光也是灼灼的朝着這邊城的城樓上面望了過去,這一面飄飛的旗幟映在獨孤翊宸的眼中,他卻是神色擔憂的望向了身後的馬車去。
他知道邊城裡面有誰,也知道邊城裡面的人和她的過去種種,或許……邊城裡的那位將軍不曾放下,纔會在萬念俱灰的情形下掛冠而去,卻又不肯將這面旗幟給卸下來。
顧蕭……或許從來就不曾忘卻過,甚至,捨不得卸下這番大旗。
軍隊,漸漸的從這邊城十里外經過,浩浩蕩蕩的行軍隊伍,落在了邊城城頭巡視的士兵眼中,“小先鋒,小先鋒……有情況,有情況,大軍壓境……”
城樓上面,那士兵在見到風雪滾着煙塵的前方,浩浩蕩蕩的軍隊行走過處,士兵一驚一乍,朝着同樣巡守在這城樓上的先鋒小將大聲喊道。
那個姓許的先鋒小將,原本靠着雙手枕在這避風的草寮下面休憩着,在聽到城樓上這士兵的大喊聲的時候,先鋒小將跌跌撞撞的朝着這城樓上面爬上去。
仔細的看着前方十里外滾滾起來的煙塵,許先鋒的嘴巴張大了起來,“我滴了個乖乖,看這樣子,聲勢浩蕩啊!”
他一緊張之下,依舊跌撞着下了城樓,還一邊吩咐着守城的士兵,“快,快,快……緊閉城門,然後稟報將軍,敵襲,敵襲……大軍壓境。”
就連顧蕭都被先鋒小將給驚了過來,白衣外披着鐵甲,顧蕭的身影依舊颯爽,在被小將先鋒拉着上了城樓的時候,望着那前方滾滾煙塵而起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也頓時滯凝了起來。
“青冥……和靖國。”顧蕭喃喃的說着,俊逸的神情望着那兩面旗幟的時候,神情隨着溯雪的飄動,更是冰冷下了幾分。
“雲霓。”他在心裡叫喚着這個名字,雙手緊緊的撐在這城樓的上面,雙目炯炯,遙望着遠方,俊逸的神情上面,卻是眉目之間的思念。
溯雪從頭頂上落下來,顧蕭的身影站在這城樓上,和着那漫卷煙塵的管道上的行軍遙遙相望,那軍隊裡面的馬車裡的身影,殊不知此刻……也在遙遙相望。
“將軍,該如何應對?”先鋒在旁邊問道,自從上一次和龍旭那一戰打過之後,城樓上豎起了邑國的大旗之後,邊城一直相安無事。
如今這麼浩蕩的一支隊伍行到此處,也難怪小先鋒會這麼倉皇失措。
“臨危而不亂,這纔是一個大將該有的風範,你要是想當上將軍的話,就給我戒掉這毛毛躁躁的習慣。”顧蕭站在這城樓上面,冷冽的訓斥着小先鋒。
他伸出手來,指着前方的煙塵,“你看這一道行軍的路途,軍旗在前飄揚行走,身後延綿煙塵不曾停歇下來過,應該只是路過的軍隊……下次再看走眼的話,別怪我撤了你的職,再來這裡當幾年守城士兵再說。”
“啊!”許先鋒沒想到顧蕭竟然會這樣訓斥下來,一時將嘴張得老大。
顧蕭瞥了一眼小先鋒,隨後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將眼光繼續流連在前面那行軍的隊伍,在顧蕭的心裡,卻是久久的迴盪着這一句問候。
“雲霓,你可……在其中?”
也不知道在這城樓上站了多久,顧蕭的身影才下了城樓,走在這城樓下面的街道上,路途上的白雪覆蓋了地磚,戰靴踩踏在上面,踩踏出濃重的一道痕跡,身影卻是這般的孤寂,蕭瑟……
行軍過處的隊伍之中,楚雲霓也只是淡淡的一笑,“故人,望你珍重,此生……謝謝生命之中有過你的痕跡。”她說罷,將手中的簾子淡淡的放下。
搖晃的馬車之中,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在心頭處縈繞着的,那個手執寒槍的身影,衣甲鮮明,將軍威武。
邊城內,青磚的街道連接着那將軍的府邸,在踏上這朱門前面的臺階上的時候,顧蕭尤然是捨不得的回首一望。
即便……入眼處只有那高大的城門,以及那被白雪覆蓋住的街道,哪裡還有煙塵滾起的痕跡?
卻是心裡佇立着的那一抹流連,始終滯凝不去。
此時,卻是從這將軍府裡面一聲嘹亮的孩子哭聲響了起來,顧蕭再管不了城外的情景,兀自朝着這將軍府裡面走了進去。
將軍府裡面,奶孃和丫鬟忙得團團轉,哄着那個緊緊包裹着的孩子,在見到顧蕭進來了之後,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
“將軍,你可算回來了,小公子不知道怎麼的,一下子哭得很是厲害,誰都哄不住……”奶孃無可奈何的說着。
“我看看。”顧蕭抱過了這個孩子。
說也奇怪,在顧蕭將孩子抱過去的時候,孩子的哭聲也止住了,奶孃纔算是鬆了一口氣,顧蕭也無可奈何的摸了摸孩子的臉頰,甚至還帶着淚水。
抱着這個孩子,顧蕭如同呵護在心尖的至寶,回首朝着天外的方向望了過去,“雲霓……或許你還不知道,你我的孩子……生活在這座城池之內。”
他和她的孩子……顧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