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正要發話,半黎一個眼光甩過來,止住了她即將出口的話。
如意硬生生嚥下了口中的話,跟着夏半黎雖只半日,也知道這個主子不是個好性兒的,欺她一寸,必是千丈萬丈討要回來的主兒。
如意忍下這口氣,冷眼看着趙東泰和趙元雋父子,她倒是要看看了,小孩子不懂事,這大人也是個不曉事理的嗎?
趙東泰氣得是臉紅脖子粗,站在一邊氣得直喘着粗氣,趙元雋板下臉,呵斥着道,
“昭奇,你怎得這麼無禮,快去道歉,要是再不懂事,今兒這飯不用吃了,去給我練射箭去,射滿了五百支再回去,挫挫你這身銳氣。”
趙元雋這句話說出來,自己也是心疼的,若半黎只是他的女兒也不妨,教訓昭奇幾句也就過去了,但是這己是涉及了七王府,如意可是七王爺身前的大丫頭,他再不發話,就要落人口實了。
昭奇脖子一梗,執拗的脾氣發作到底了,吼着說,
“我就不道歉!練箭就練箭,別說是五百支,就是一千支,她一個戲子,也配不得小爺一句歉。”
趙東泰怒極,大吼:
“昭奇,你是我鎮國公府中的小主子,更要遵着規矩教養,這般無法無天,像什麼樣子。即是一千支,你不當回事,就去練滿了二千支!今兒不練完,誰也不準讓他休息!”
趙東泰一發火,周圍的人都低下了頭,再不敢多說半句,連着宮老夫人最是心疼孫子的,可看這趙東泰真是氣得狠了,也只能收了聲,不敢再勸。
雖是不敢再勸,看向半黎的眼色,卻是帶了一絲的不滿,懂事聰明的孫子,只是說了一句實話,童言無忌,到底是小孩子,就要受這個罪,二千枝箭射完了,非要吃大苦大病一場不可。
接收到宮老夫人及周圍人苛待的目光,半黎默默的垂下頭,咬着脣,眼底涌出淚痕,想開口卻是不敢,一幅手足無措的樣子。
心底卻是暗暗的冷笑,溫雪心的目的卻是在這裡,藉着趙昭奇的手,來給她難堪來了,是啊,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懂得這些,如果不是有人有意教唆着,他會做得出來?
呵呵,溫雪心真是好謀算呀,先是藉由趙昭奇的口,把她是戲子的身份大肆宣揚,藉機羞辱於她,又是逼着趙東泰不得不處罰趙昭奇,讓包括着宮老夫人在內,所有的人,對她心懷不滿,她夏半黎心胸狹窄,出身低賤,連個小孩子也不依不撓,這名聲傳出去,丟臉的是她,就算是趙東泰父子也會心生怨恨,在他們心中一個嫡孫的地位,怎麼都比她這個半路殺出的私生女來得重要,夏半黎以後在這府中在這滿京城中再無立錐之地。
溫雪心,真是心思深沉,步步緊逼,很好,她即是不放過她,她夏半黎註定與她溫雪心不死不休!
半黎低泣着,看着趙昭奇一臉的倔強,向着射耙場走去,拿起一張弓箭,一支一支,不停地射出去,人羣中己是傳出低低的嘆息聲,連着趙東泰在內,臉上己現出不忍心疼的神色。
半黎低垂着頭,一聲聲的低泣着默默的數着數,一,二,三……,一百,差不多了,一百枝箭,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己是受了教訓,再罰下去,就是給自己拉仇恨值了。
半黎咬着脣,瑩瑩欲泣,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臉的堅定果斷,甩開一旁如意攙扶的手,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魚躍而出,走到練武場趙昭奇射箭點的旁邊,對着一旁的練習師傅劉左南,拿出一隻手玉白的手,
“給我弓箭。”
劉左南一怔,閨閣小姐又不會耍槍射箭,要弓箭幹什麼?
沒等他反問回去,夏半黎一個凌厲的眼光看過來,生生把他嚇出一身冷汗,沉穩低啞的聲音,有如三九天置身冰窖,從頭髮絲到腳底板都是冷的,
“給我弓箭!”
劉左南額頭冒出冷汗,夏半黎的眼神太凌厲冷冽,他雖是武將出身,見慣了沙場血腥,此時也是頂不住這一眼,躬身曲膝,把自己手中的弓箭遞上去,恭敬地說道:
“小姐,這幅弓箭,開弓需五十石之力,小姐若是要把玩,我再給您——”話沒等說完,啞了聲,瞪大了雙眼看着百步之外的箭耙,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練武場上一片寂靜,連着趙東泰都抿緊了嘴,一言不發,雙眼精亮,定定的看着練兵場上射出一支又一支箭的夏半黎,空闊的場地,半黎沉着的打弓、射箭,一支,一支,箭箭直中耙心,趙昭奇也己留意到她這邊的動靜,額角流出冷汗,帶着驚詫的雙眼,不時的看向半黎,他的箭術是從小得自趙永泰親傳,十箭十中,十環中總會得個九環以內,只是因着人未長成,臂力尚缺罷了,己可以稱之爲當之無愧的神射手。
可夏半黎卻是箭箭十環,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這簡直就是箭神,箭如珠發,後一箭射過前一箭直中目標!
就是趙東泰也未能有這樣的精準。
溫雪石臉色深沉,袖口中握緊了拳,她倒是未料到,這個下賤胚子,還有這等本事!
本是想讓她出醜,現在倒是給了她一個展示的機會,單看趙東泰那一雙灼熱的雙眼,趙元雋欣慰的表情,也知道今兒這齣戲,是白廢力氣,沒把她推入泥淖,倒是把她捧入九霄了。
只是,一個戲子就有這等本事?一天十二個時辰裡練得不是唱曲,而是射箭嗎?那是戲班還是兵營?
一旁的衣袖被輕扯了一下,溫雪心側目看去,正接到趙晚然頗具深意的目光,手臂的位置,感覺到趙晚然一筆一筆寫下的字:“此事蹊蹺,容後再說。”
溫雪心微微點了點頭,臉色放緩,凝視看向場中的夏半黎,這個夏半黎,不論身上藏着什麼隱密,都是絕不簡單!
夏半黎數着箭數,一支,二支……十支,很好夠了,手臂一軟,握不緊弓箭,向前一撲,軟軟的倒在了沙地上,周圍旁觀的人齊聲一呼,都是一驚,萬是沒想到還有這麼戲劇化的一幕。
半黎藉着這一撲的姿式,輕巧的取出膊胳肘內側的金針,半垂的眼眸閃了一閃,額角邊瞬間流下一串的冷汗,臉色立時慘白,如意一聲驚呼,快步衝了過去,把她護在身邊,焦急地問,
“小姐,你怎麼了?”
如意驚疑不定的眼色,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前一刻還是好端端的,怎麼就會突然成了疲憊的樣子,難道是中了暗算,不該呀,她一直在仔細地看着半黎,她有這個自信,天下間沒有人能在她眼皮底下,這樣不動聲色的就暗算了她。
半黎扶着她的手臂,喘着粗氣,遮住了眼底了算計。
密醫之術中,有一項刺穴技能,就是可以瞬間激發一個人全身的潛能,把力氣集中在一點上。
在這個密術下,蚍蜉撼樹也是正常,她在剛剛射箭之初,就是用金針刺入了自己的穴位,夏半黎原主這具身體太弱,經不起太長時間的刺激,半柱香的時間己是極限,若再施術下去,這隻胳膊就要報廢了。
溫雪心精心佈下這個局,她可是記住了,今日受的這個苦這個罪,她定要讓她千百倍的討還回來!
趙元雋這幾日得半黎細心照顧,早己把這個女兒放上了心,畢竟父女連心,先着幾步走過來,心焦的問道,
“半黎,你這是怎麼了?你這是受了傷了嗎?”
半黎勉強擡起頭,揚起一個苦笑,撐在如意膊胳上的手,仍是在微微顫抖,
“爹,我沒事,只是身子骨太弱,射了幾支箭就脫了力,我還能堅持,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