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我最是怕你生氣了。”夏半黎笑開了眉眼,一把拉住她的手,歡欣全寫在臉上了,自顧自的又是擡起頭看着那一幅圖,像是討好的說:“現在仔細看看,這畫也不錯了,就是少了點地氣,哪有三四個男人扎堆喝酒的,這旁邊總要幾個花紅柳綠的俏嬌娘紅袖添香,噢,對了,這環境也不好,乾巴巴的,竹林裡我也去過,不只有幾株子竹子,還有野花遍地,五彩絢麗,這個也得加上,對了,再拿把鏟子挖幾顆竹筍炒一盤菜,這就更是色香味俱全了——”
鄭容容腦中一晃,腦中氣血翻涌,僵硬的擠出個笑容,不自在的抽了抽手,剛剛欣賞畫的雅興全沒了,色香味俱全?夏半黎這到底是在說什麼鬼話!這個吃貨不懂得欣賞就閉上嘴,自己丟臉不要緊,不要連着她一起出醜。
“咳咳!”胖掌櫃滿眼驚詫,難以遮蓋對夏半黎這一通千古奇言的真實感受,這一位小姐還真是個奇人呀!前無來者,後無古人了。他接過夥伴送上來的茶杯,親手倒了二杯,送到桌上,八面玲瓏笑着說:“噢,茶來了,兩小姐請用茶。”
鄭容容低着頭,半截的粉頸上全是紅色,硬自撐着,立時就把茶杯握在手中,一口氣喝乾了,緩下了喉咽中的灼熱感,她羞於見人!真是羞於見人!今兒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就跟着這麼個貨色出來逛街,幸而,她是有先見之明,到了這個隔間裡,沒多少人聽到夏半黎那一番奇葩的評論,要不然,她三年都不用出門了!
“對了,”胖掌櫃確是個長袖善舞,能言會道的人,一屋子裡的尷尬氣氛中,他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說:“鄭小姐果真是個識面之人,一眼就認出了這一幅失傳己久的《高逸圖》,這幅圖是我主子新近剛得的。他留下話來,一畫難得,知音難求,他不是懂畫之人,卻願意把這一幅畫送給真正懂得此畫之人。”
“啊。”鄭容容願不得剛剛地難看,騰得擡起頭來,滿臉興奮的看向胖掌櫃,小手指頭激動地向上一揚:“這一幅畫要送給我嗎?”這可是高逸圖!價值足有萬金!這幅圖,她也不過就是在書上見過,想不到,今天出一次門,竟能憑空得到一幅至寶,真是太幸運了!
“噢,不是。”胖掌櫃臉色嚴肅的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鄭容容。
鄭容容臉色一僵,她一時衝動說出口的話是收不回來了,真是失禮!人家根本就沒有送畫的意思,她也給那夏半黎傳染了,作了一回傻子。鄭容容勉強笑了笑,握緊了一雙手:“能有幸見到這一幅畫,己是我幸事,容容愛畫成癡,出言直率,請掌櫃的多多見諒。”
“呵呵,鄭小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胖掌櫃又是一笑,胖胖的臉上笑成了彌勒佛,說:“我家主子有交待,若是有愛畫之人看懂了這幅圖,那麼不妨回答他三道題,若是三題都能答對,這幅畫就送給有緣人。小的先在這裡提醒小姐,這三道題目可是不易答呢,先前這京中己是多位才子閨秀都試對過了,都是無功而返。”
“是嗎?”鄭容容臉色又是一變,壓不住眼中的喜,強自鎮定的說:“那我倒是真有興趣一試了,那就請出題吧。”不過就是三個題目,她鄭容容自負才學過人,不信回答不上來這井市商人的考驗。
“即然鄭小姐有意答題,就請外面一見,我家主子就在隔壁的廂房中。”
“這個,”鄭容容遲疑的看着夏半黎,想要說自己去應題,又不好開這個口,就在遲疑着時,夏半黎卻是笑着搖了搖手,說:“容姐姐,你放心的去吧,我祝你達成心願,旗開得勝!”
鄭容容喜不自勝,仍是矜持的保持着大家小姐的風範,端莊的站起身來,歉意的看着夏半黎,笑着說:“這樣好了,你先在這裡挑着點,看中了什麼,算在我的帳上,就算是表姐送給你的。”
“哈哈,那我就謝謝表姐了。”夏半黎笑着點了點頭,一臉興奮的表情。
鄭容容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夏半黎會挑中了高價的珍品,這死丫頭出身就在那裡,隨意放幾件不值錢卻鮮亮的首飾,只要是金光閃閃的,她就以爲是的珍品,哼,這丫頭眼皮子淺的很,一根桃木簪也能當成寶貝!小戲子成了暴發戶,那眼光也是賤的!
鄭容容心裡盤算的很快,邁着盈盈的步子走出了門,向着胖掌櫃使了個眼色,笑着說:“我這位妹妹,你好好招待着地,有什麼時興的新鮮飾口就拿上來由着她挑,回頭我還要親看過目的,可不能拿着次貨待慢了她。”
“鄭小姐的妹妹,小店怎麼敢怠慢,您儘管放心好了,一定要您親自過目後,纔給夏小姐送上來挑選。”胖掌櫃笑得見牙不見眼,點頭又呵腰,兩隻手搓來搓去,標準的奸商臉。
鄭容容這才放下心來,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她先過目後再送進來的東西,價值就在那裡擺着,就是夏半黎全挑中了,那也值不到一百兩銀子,哼,就她這個層次,真金假翠也會不出來。她眼中一道精光閃過,夏半黎這丫頭還是不能小看,就怕她是裝豬吃老虎的。
多個對手就是多個死敵,明日的百花宴,看的可不只是各府小姐容貌言談,還有底蘊,哼,要是夏半黎戴着一頭的假金假玉進了宮,必定被那一羣眼光毒的女人看出來,呵呵,那她這輩子可就別想在貴婦中立足了,正好藉此除去一個勁敵。
鄭容容算計定了,心安德得,雍容華貴邁着優雅的步子,向着隔壁屋裡走去,眼中一道勢在必得的光,那一幅高逸圖,她必定要弄到手中,不只是因爲畫價值連城,那更是她的揚名資本,今日這三關過了,她鄭容容三關得名畫的事蹟必定名揚京師。未到百花宴,她鄭容容己是高人一籌,得盡風光!
名門閨秀拼的不是門楣,更是名聲心計,像夏半黎那種子半調子,只靠着鎮國公府的門檻子,只能嫁個城門樓子看大門的!
夏半黎坐在屋中,低斂着眉眼,端起那一茶杯,隨意的飲了一口,淡淡的看着牆上那一幅畫,隨即懶懶地轉過頭,目光轉看向臨窗的街景。
“七王爺調教出來的人,眼光果真就是高,一幅價值萬金的高逸圖也入不了你的眼。”一道冷哼從屋外傳來,伴着腳步聲,男子冷峻着臉走進屋中,一言不發坐在夏半黎的對面。
夏半黎連頭都沒有回,仍是淡着眼看着窗外,漫不經心的說:“這你就錯了!我眼光不高,別說是用萬金砸我,就是用個赤金桃子,我也保證拉着衣裙子張開架子搏命來接,誰敢跟我搶,我就踏死他。可是,這西貝貨兒還是算了。老孃出場費沒那麼低!六王爺太小氣了。”
“西貝貨兒?”坐在夏半黎面前的人正是六王爺,他挑了挑眉,一眼的陰鶩,與簡太清相似的濃眉黑眼中寫着凌厲,沉聲說:“大膽!你敢說本王用假畫欺詐?”
“這不是我敢不敢說,而是,那畫兒本來就是假的!”說到這裡,夏半黎騰地轉過頭來,一眼寒眸,冷聲說:“藤黃、花青、赭石、槐黃、梔子黃、橡碗子、土黃、紅茶、徽墨、硃砂、糖色、鹿膠!我有沒有少說一樣?王爺出手原真就是了得,鄭容容那樣子沽名釣譽愛出風頭的才女都沒認出來真假。我論才學沒才學,論水準沒水準,眼光更加談不上了,但幸好鼻子夠靈!”
“哼,真是一幅伶牙利齒,半句不饒人。”簡明德冷哼一聲,看了她一眼,不能不說心裡的不忿確是去了幾份,生成一份欣賞。上次給這個女人耍過一回,是爲着柔然,他沒有防備,這一回,他本來就是有意要試試她的斤兩,更想出一口惡氣,想不到還是讓她給看出來了,這女人倒真是貌不驚人,卻聰慧過人。
夏半黎無所謂的一聳肩,說:“想必王爺不是專門爲了設考題來考我的吧?有話就快說,有屁快放!先說清楚,本小姐治病,不是按藥方,是按字句收費。一句話,一千兩銀子!”
“你他媽的搶劫!”簡明德差點給夏半黎這一句話,氣得吐了血,惡狠狠的瞪着她。
“不想看?那就請吧。別耽誤了我挑道飾的時間。”夏半黎無所謂的一揮手,作了個請。
“我看!”簡明德咬牙切齒的吐出兩個字,手中的拳頭握得死緊,額頭上的頭髮倒豎,恨恨的說:“都說醫者父母心,你就這這麼行醫濟世的?哼,見過搶錢的賊,沒見過搶錢的賊大夫!”
“你多大了?看你的牙口應該是成年了。”夏半黎冷着眼反脣相譏,不冷不熱的說:“娶了媳婦生不出娃娃這種事,還好意思讓‘父母’買單!給錢!”說完了她就伸出一隻手,向着簡明德大方的伸了過去。
“什麼錢?我還沒開始看呢!”簡明德氣得直想跳腳,一直以爲老七難纏,想不到老七調教出來的這個醜女人,更加難纏,張口閉口就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