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半黎一挑眉,六姨娘這是不着痕跡的替趙晚菊開脫,順便再黑了她一把,真是個會說話的女人,誰說她是個木頭了,可是比七姨娘都精明,難怪能獨寵一份,還平平安安從未遭到大夫人的手段,這府中的女人真是沒一個簡單的。
“六姨娘,這補藥一說,就是一把刀的兩個刀面,一半是開刀的利,一面就是未開鋒罷了。”
夏半黎謹重着說:“不過話又說回來,姨娘說得都是對的,再找太夫來看看是應該的,祖母的手己經被耽誤了這麼多的時間,我還真是不敢說,我能不能治好,哎喲,要是治不好,那就成了半黎的錯了,還是聽了六姨娘的話,叫太夫來吧——”
項迎春給她這一句話一說,立時就接了一句:“來人,快去請大夫——”
“是!”下面自是有婆子快步向着後院裡去,府裡現請的大夫還在大夫人處沒走,正好請來看一看。
宮老夫人着急的看了一眼夏半黎,擠了個笑容,討好地說:“半黎丫頭,你看我這手怎麼樣?怎麼就會起這麼大一個水泡呢?還能等到太夫再來嗎?不會有事吧?”
她一連串問了四個問題,句句都是關心自己的手。
半黎嘆了口氣,說:“本來,我也是想着,用我們鄉下的土法子,給老夫人治好了,可是六姨娘這麼一說,我心裡又沒底了,還是剛剛那一句話呀,這藥就是刀的兩面,說是藥,也是毒的,老夫人,我是沒膽子給你治了,你這手也是耽誤不得的,還是聽六姨娘的吧——”
宮老夫人心頭就是一堵,狠狠的白了項迎春一眼,都是這個多嘴的,她要請太夫不會悄悄去請嗎?這一邊先讓半黎治着纔對呀,等太夫來了,她這手不就廢了嗎。
六姨娘讓宮老夫人這一眼,看得心頭一驚,就她從旁觀來看,她本就覺着宮老夫人只不過是給燙了一個小水泡,不該有什麼事,夏半黎那一席話就是危言聳聽,藉機整治趙晚菊罷了。
這三年來,她己把趙晚菊和趙晚蘭收在手心兒裡,與她親密無比,也算是多了一份依仗,自然不能眼看着她出事,不出聲了。可現在讓半黎這麼一說,心裡反而沒了底,六姨娘疑惑着眼睛看了一眼夏半黎,又快速掃了一眼趙晚菊,難不成這裡面夏半黎真作了什麼古怪不成?
夏半黎適時的給七夫人使了個眼色,七夫人會意,立時就上前一步說:“半黎,你不治也謹重,但也把老夫人的手患給解釋一遍,讓老夫人心中也有個數,才能作定奪呀。你這孩子,你受點委屈,還能比老夫人的手重要嗎?”
宮雲霜一聽這話,心裡分外的貼心,讚賞的看了一眼七夫人,到底是妻比妾要強,這七夫人是比六姨娘說話要強得多了,句句說到她心裡去。
夏半黎沉吟了一下,一臉的爲難,終於下定了決心說:“好吧,那我就說說。”
一室的沉寂,每個人都睜圓了眼睛,聽着夏半黎說這其中的原委,特別是趙晚菊,更是氣憤了一雙眼睛,她倒是想看看,夏半黎能說出個什麼來!
“這藥是補藥,四妹妹說裡面有人蔘、雪蓮、何首烏,這都是大補的。”
夏半黎先開了個頭說起來,六姨娘沉不住氣,皺着眉打插說:“即然是大補的怎麼會把老夫人的手燙傷了?這中間怪是有什麼不對的吧——”她眯眼睛看了夏半黎一眼,分明就是懷疑她的意思。
宮老夫人不高興,呵斥她一句:“你好好聽着!少打插,再多說一句,你也去那牆角站着!”
六姨娘臉上訕訕的,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說,捏緊了手帕,眼中一緊,聽着半黎再說下去。
半黎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說:“糟就糟在我剛剛問時,晚菊說,這裡還加了一味的鴉膽子!”
“鴉膽子怎麼了!你不是說那是補藥嗎!”趙晚菊不服氣地說。
夏半黎點了點頭,說:“是啊,那是一味補藥,這是對我來說的,可也是一味的毒藥,那就是對老夫人來說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老夫人還就是受不了補的?”七夫人不解的問。
“非也!非了!醫書中說,鴉膽子善清胃腑之熱,胃脘有實熱充塞,噤口不食者,服之即可進食。鴉膽子不但善利下焦,即上焦有虛熱者,用之亦妙。”
“這話是什麼意思!聽着像天書一樣,你說我能聽懂的話。”宮雲霜聽着一個頭兩個大。
夏半黎一笑說:“這意思就是說,四妹妹一定是知道我長年在外,吃得也不好,所以身子虛,吃了補藥也不受補反受其害,所以就加了一味鴉膽子讓這藥效容易被我吸收。”
“那不是很好嗎?”七夫人不解。
“不好!作爲補藥喝是這樣,可這外用沾到手上,唉,就不妙了。”
“有什麼不妙的!你自己也說了,那是補藥,也是爲你着想的,現在怎麼又成了毒!我們姐妹處處爲你着想,才加了那一味藥,你少血口噴人!”趙晚菊眼睛一亮,抓住這個機會反擊。她們姐妹是沒錯的,只要抓住這是一味補藥,又是爲夏半黎着想,那她們的罪名就洗清了,要說不好,哼,那也是夏半黎的錯!
“這四妹妹雖說是好意,可看着她用藥還是不精確呀,這鴉膽子,就,是——”
夏半黎說到這裡有些口吃起來,看了六姨娘一眼,吞吞吐吐說不出口。
項迎春臉色變了幾變,隱隱的己經是感覺到自己又上了夏半黎當了,正想出口阻止她再說下去。
“你快說,到底是什麼!”宮老夫人性急,追問着,心提到了嗓子。
“唉,這鴉膽子多是用來治雞眼的!”
“什麼!雞眼!”宮老夫人傻了眼,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直勾勾的轉過頭看向了趙晚菊。
她們居然拿治雞眼的東西,濺到她的手上!難道她手上有雞眼不成!
“對呀,”夏半黎眼中一絲笑意,帶着爲難說:“唉,所以呀,你的手背上,就成了這樣。而且這裡面還加了天山雪蓮,通經活血、散寒除溼,可與這鴉膽子一結合,唉,可不就是成腐肉剝皮了嘛——”
宮老夫人嚇得臉色全變了,連聲音都尖了好幾分:“你,你的意思是,我這手這是要給廢了!”
夏半黎爲難的看着她:“本來嘛,我在鄉下時,也學了個土方子,只要是救治快,是可能給你治好的,最多不過是落下一個小麻子而己,可是現在——”
夏半黎挑着眉頭看了看六姨娘,說:“六姨娘的話說得對,還是讓大夫來看過再治吧,這時間長了,手上的肌膚被鴉膽子拿住了,祖母的手雖說要留疤了,但保住手還是不成問題的吧?”
“你胡說八道!你放屁!”趙晚菊給氣得一臉激憤,她那個碗湯裡,根本就沒有放什麼鴉膽子,天山雪蓮,這又哪來的落疤!就那一小滴油濺了,本來就是起個水泡過幾天就會好的纔對。
“你閉嘴!這都是你闖的禍!你還有臉在這裡鬧!跟你娘一樣,上不了檯面,只會耍胡媚子的東西!出了鎮國公府的門,也只配作個妾室。”宮老夫人氣急了眼,赤紅着雙目,就怒斥着趙晚菊,這一句話得可是狠了,直把趙晚菊說得臉上全無血色,白了又白。
趙晚菊恨恨的瞪着眼前的地面,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另人說她的出身,她娘是妾,她庶女,難不成就該是作妾的命嗎?不!她不甘心!
宮雲霜也是在氣急攻心之時,女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容顏有損,宮老夫人雖說年紀大了,可那一雙手更是看護的很,每日都用羊奶洗手,手上連一點老人班都沒有,可現在,居然要落下一大聲疤!宮老夫人一看到自己那水晶肘子,就眼前發黑,陣陣氣暈。
六姨娘手中的帕子絞了絞去,她現在也是騎虎難下了,如果剛剛她沒開口勸過等大夫來,那還好,現在只需要讓夏半黎快施針就好,可她現在要再說催着施針的話,宮老夫人第一個就會把怒氣轉到她身上。
宮雲霜只會牢記着,是她讓她的手上留下了疤!六姨娘心頭一陣怒火,轉過頭去,也是怒忿的瞪了一眼趙晚菊,她也是的,好端端的弄這麼些事幹什麼,現在連着她都不落好了。
七夫人關切的說:“那,那還是快點老夫人施針吧!不要再誤了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