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一臉憔悴的躺在沐春陽的懷中,原本嬌豔欲滴的美人香銷玉殞,慘白而沒有呼吸。
沐春陽心中一沉,兩顆盈在眼中的淚晶瑩滑出。初次見她,也是如這般羸弱,臉上卻帶着倔強和不甘。第二次遇見她,雍容華貴,卻帶着說不盡道不明的憂傷與無奈……這個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的過往與黯然的隱忍。如同一朵風中瑟瑟而立的秋菊,風餐露宿卻依然傲然獨立。
同樣身爲女人的沐春陽理解和明白這種淡淡的苦楚。原本以爲以自己之力,能夠力挽狂瀾,改變這個女人的命運,卻依舊沒能躲過對方的陰謀詭計。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沐春陽來不及擦乾眼角的淚水,厲聲問道。
“饒命呀,聖女大人!”冷宮內的幾個宮女全都跪倒在地上討饒,其中一個貼身的宮女上前道,“奴婢們只和平常一般伺侯淑妃娘娘,哪料娘娘突然叫肚子疼,之後便開始血崩,奴婢們連太醫都沒來得及請來,結果娘娘就……”
沐春陽眼眸流轉,掃視一眼四周,想從那幾名宮女身上發現端倪。“娘娘今天可服食什麼湯藥?”
那句宮女依舊低着頭,大氣不敢出的說:“娘娘這幾天胃口不好,都未吃下多少東西!一整天只喝了一碗核桃蓮耳玉漿粥。”
“把粥端來,我看看!”沐春陽放下淑妃的屍體,仔細看了看宮女們端來的粥,又嗅一嗅,發現粥裡面除了滋補的食材,還有少量的藏紅花,倒不至於引起血崩。
沐春陽一回頭,看到房內擺了一株開得正茂盛的秋海棠,不由眉頭一緊。問道:“哪裡來的秋海棠?”
宮女顫顫巍巍答道:“宮裡御花園昨天派人送來的。娘娘覺得好看就留在房中。”
好深的毒計呀,這秋海棠和藏紅花雖然無毒,可海棠花粉與藏紅花混在一起能讓人血脈擴張。一般人吃後會心中躁熱,氣虛上火,而遇到萬中無一的極寒體質之人卻會讓血液沸騰,甚至有性命之攸。而恰巧淑妃就是這萬中無一的體質。能把毒下得這麼巧妙,又熟識淑妃體質之人除了宮內之人,還會遁形於何處?想不到這司徒姐弟勢力竟然這麼大,居然將魔爪暗暗伸向這深宮之中!
沐春陽心中掀起一番漣漪,半晌吩咐道:“稟報陛下,淑妃血崩而死!”
……
幾天來,琉璃國又一片譁然。剛剛慶祝平叛將軍凱旋而歸,又迎來失蹤的琉璃聖女,本是雙喜臨門。哪知又傳宮中淑妃病逝,整個琉璃都覺得琉璃朝中最近蹊蹺事情太多,真是流年不利呀。
宮內御花園中,琉璃王越辛獨坐在亭中,手中端着一壺酒,自斟一杯,杯中之物一飲而盡。又將壺中的酒全部灑在御花園的一株菊花之下。
“愛妃,你曾說過‘最愛菊花’。這一壺美酒就當是夫君爲你送行……”
手執酒壺的越辛已經兩眼通紅。
而同樣借酒消愁的還有琉璃書院後一青衣藍衫的男子。杜梓滿臉惆悵,神情黯然。眼中時時浮現過去那個溫婉端莊女子的身影……
事發過後,伺侯淑妃的幾名宮人也一併以伺侯主子不周給賜死。沐春陽順藤摸瓜,又一併查出在淑妃粥中暗放藏紅花,還有送秋海棠的御花園的園丁。就在琉璃宮中的枝枝蔓蔓一併要被牽出之時,這些人竟然在幕後之人就要浮出水面之前全都在一夜之內暴斃。琉璃王越辛驚恐萬分,連沐春陽都覺得震驚。這幕後之人手眼通天,居然能在琉璃宮中殺人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真是匪夷所思。
越辛受了驚嚇,一是因爲淑妃突然慘死,另一則是覺得生命遭到了威脅。竟然幾天也沒有上朝,沐春陽無奈,只能回到琉璃書院再想對策。
秋夜月明。沐春陽獨自坐在院中,欣賞着悽美的月色。
“阿姐,這麼晚了爲何不睡?”沐冬雪自從姐姐回來之後,人也變得懂事多了。
“阿姐不困,阿雪早些睡吧!”沐春陽愛憐的望着妹妹。
“阿姐你可要早些睡,熬夜可是要傷身的!”沐冬雪叮囑道。
沐春陽笑着點點頭,目送着沐冬雪離去。
重生這一回,最大的慶幸就是挽回了妹妹的生命,能看到她安然無恙是自己最大的安慰。雖然自己還爲淑妃之死耿耿於懷,可是回想這一生,卻也在自己的努力之下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嗖”的一聲,似一陣輕風颳過。沐春陽低頭輕吟一聲,“你怎麼又來了?”
獨孤雲嘴角一彎,“還是春春瞭解我。人家一來,你就知道,還說心裡沒有惦記我?”
沐春陽頭又一疼,這傢伙纔剛放下平叛大將軍的擔子沒多久,怎麼就又開始死性不改?一幅紈絝子弟浪蕩公子相,就不能……稍稍收斂一些。
獨孤雲靠近沐春陽,手輕輕搭上沐春陽的肩膀,笑着說:“春春莫煩心,將來嫁給我就什麼煩惱也沒有!”
沐春陽眼一瞪,“嫁給你?做夢!你莫不是把自己當成救苦救難的菩薩?嫁給你就萬事無憂,世間太平?”
獨孤雲咧嘴一笑,“我知你是因爲淑妃之死而傷心,可是琉璃宮內哪有淨土?爾虞我詐、你死我活之事有何新鮮?不如春春安心嫁給我,做我獨孤某人的愛妻,準保你一世太平,與世無爭!”
沐春陽齒間一笑,“獨孤公子,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活菩薩?這世道紛紜複雜,千變萬化。東信勢大,欺凌琉璃與其他國家,普天之下何有淨土?除了琉璃,他國又豈可安然容身?你尚處在危難之中,如何保護得了別人?你可以拋棄你的身份,你的家世,你的家仇,雲遊世間,玩樂人生。我卻不能棄一切不管不顧,春陽此生若不顛覆東信,重振琉璃,一生不安!”
獨孤雲聽完沐春陽的話,臉上略有些黯然。“春春,我知道你志向高遠,可你畢竟只是一個女人。若你受了委屈,受了傷,我只想做個聽你傾訴,給你依靠的人!”
“若此生志願未償,春陽能依靠誰?”沐春陽眼神定定的望着獨孤雲。
“春陽,我雖沒有你的雄心壯志,但我願意留在你的身邊,守護着你,呵護着你。颳風下
雨我爲你遮風擋雨;夏日酷暑我爲你帶來清涼;你受委屈時有我的肩膀給你依靠……只求換來你的歡愉,這一切對我就足夠了!”獨孤雲深情的說道。
沐春陽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轉過身去,悻悻說道:“家國不寧,奈何安身立命?”
獨孤雲輕輕嘆氣,“我知你胸懷廣闊,連吾等男兒都自愧不如!但春陽你終歸只是一個女子,能力再大,始終不能將千斤重擔都一個人扛下!我只願如果哪一天你真的累了,你永遠記住身邊有我願意替你分擔!”說完,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黑夜之中。
沐春陽半天不語,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身心疲憊的時候真想有個人替自己分擔,有個人可以依靠。可是這不是自己的命運,她知道自己的命運由自己主載。終究這一生,誰也無法成爲自己的依靠。
冬雪需要她,書院需要她,風月需要她,琉璃也需要她。她要成爲別人的依靠,而不是依靠別人,更不想因爲自己的命運而牽連任何人。
腦中胡思亂想之時,只聽幾下輕微的聲響似一陣風颳過自己的腦後。沐春陽心裡暗道,終於來了!等了這麼久,約莫也該出手了。只見幾個黑影倏地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司徒府內,明月照在芬芳豔麗的百花衆中,留下斑駁的月影。司徒明一個人坐在後花園的酒桌上自斟自飲,心中鬱鬱寡歡。
那個女人失蹤時,心裡面煩躁不安,恨不得調動所有兵力也要把她找到!可當她出現時,看着她對自己厭惡至極的神情,又恨不得立刻一劍要了她的命。司徒明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對沐春陽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司徒月最近常常說他沉迷於女色,忘了當初的鴻鵠之志,寧舍江山不捨美人。還爲了自己手中的兵權而鬧得不歡而散,幾次吵着要回東信。
司徒明如何會忘了自己當初的宏願,可是每當對着沐春陽時,心中總是百味雜陳,心中不捨。這樣一個天姿國色的美人,這樣讓自己魂牽夢繞,連詭異的心思、狠毒的心腸都對自己的胃口,可是偏偏不屬於自己,還對自己冷嘲熱諷、處處爲敵。司徒明不明白,自己千方百計討好也罷,威逼利誘也罷,竟然都絲毫不能打動她的芳心。爲何她這樣憎惡自己,就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仇人!
司徒明眉頭一皺,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心中似有一口惡氣,自言自語道:“沐春陽,你這一輩子終究會落入我的手中!你只會屬於我一個人!”
暗處一個人影跳出來,跪在司徒明的身前,身後還扛着一個大麻袋。“回稟王爺,人帶來了!”
司徒明心中暗暗一喜,“好!給她服了藥嗎?”
“已經服過了,半個時辰後就有效果!”那人回答。
“好,非常好!把人留下吧,本王重重有賞!”
“謝王爺!”那人留下麻袋便悄悄離開,竟不帶一點動靜。
等四周沒人之時,司徒明喝盡杯中的酒,頭已有些微暈。但是心中卻狂喜不已,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那個麻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