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絲後退,低着頭,顫抖着聲音道:“奴婢是有賣身契的!奴婢是東方侯府的二爺買來送給郡主的丫鬟。”
耿夫人伸出的手,在尷尬之後,就又縮了回去,返回到座位上,神情苦澀的看了東方珞一眼。
翼王妃和靈芝也都看着東方珞。
東方珞呷了口茶,不看綠絲,卻是看向耿夫人,扯動嘴角道:“夫人覺得我這丫鬟可是長的像故人?”
耿夫人苦笑,“難怪西門侯夫人會認錯了,這丫頭的確跟曾經的西門侯世子夫人長的很像。蠹”
東方珞道:“當日張氏沒有認錯,如今夫人也沒有認錯,綠絲的確就是曾經的西門侯府的大小姐!”
“姑娘------”綠絲緊走幾步,到了東方珞面前,急急的喊出聲來髹。
耿夫人心裡雖有了認定,但聽東方珞證實,面上還是難掩驚訝的。
來翼王府之前,也是猜到了東方珞可能有什麼目的。
卻沒想到,她在綠絲都否定了自己的身份後,還如此的坦白了出來。
“她真的是西門柳?”
東方珞還是沒有看綠絲,而是看向耿夫人,“她的確就是!耿大人對於一個死了的西門堩都是如此的維護,現在西門大小姐就站在眼前,不知道夫人有何想法沒有?”
耿夫人疑惑的看着東方珞,不明白眼前的少女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東方珞是如何的聰慧,早前京中早有傳聞。
所以,她這次來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的,卻還是覺得力不從心。
單從西門柳的反應來看,對於東方珞此舉,顯然也是不甚瞭解。
綠絲急急的又前進了兩步,撲通跪在東方珞面前,道:“姑娘!奴婢只想做綠絲!奴婢只想永遠伺候姑娘!求姑娘讓奴婢永遠留在姑娘身邊,此生只做綠絲吧!”
東方珞這才低頭,看了她一眼,“如果只做綠絲,你的血海深仇還要不要報了?”
綠絲咬着脣,道:“如果奴婢只是綠絲,何來的血海深仇?”
東方珞道:“如果你只是綠絲,又怎麼會跟鍾凌風說起烏恩其的事情?”
綠絲癱坐在地上,“姑娘都知道了?”
翼王妃皺了眉頭,“怎麼回事?”
東方珞看了看耿夫人,咧嘴笑道:“沒事!這丫頭一心想着我,把我難以啓齒對鍾凌風說的事,跟鍾凌風說了。”
耿夫人道:“從前的西門大小姐一直都是個溫柔體貼的性子,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卻還是這個性子。”
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了。
東方珞連忙起身,親手過去攙扶綠絲,“你這樣子當着兩位夫人的面跪我,算是怎麼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嘉珞郡主苛待下人呢!”
綠絲愣愣的從地上起身,戰戰兢兢的看着東方珞。
東方珞卻衝着耿夫人綻放了個笑顏,道:“我這眼看着要嫁了,她既是個小姐身子,怎好再帶着她去忠王府伺候我呢?”
耿夫人起身,試探着問:“郡主的意思是?”
綠絲急急的爭辯道:“姑娘,奴婢------”
東方珞擺擺手打斷她,道:“你若真的甘心做個奴婢,主子說話的時候,豈有你插話的道理?”
綠絲就趕緊閉了嘴巴,低了頭。
東方珞看向耿夫人,又是笑容滿面,“夫人應該知道,她西門柳的身份現在是見不得光的。夫人既然是個念舊情的人,可否給她另一個身份呢?”
耿夫人也是通透之人,話說到這份上豈有不明白的道理。“郡主的意思是,讓我們耿府給她一個身份?”
東方珞勾脣一笑,“不可以嗎?我原先不過是東方侯府除名的棄女,是翼王府給了我郡主的身份,我這隻小麻雀才飛上了枝頭變鳳凰。那麼,曾經的西門大小姐是不是也可以仿效呢?”
“這------”耿夫人面露遲疑,視線從在場的人身上掃過,最後定位在綠絲的身上。
東方珞道:“關於綠絲的新身份,我從前也是想過的,那個時候想的是讓靈芝姐姐認下她做妹妹。畢竟,四品夫人的妹妹身份也不低了。但是那日在南城門見到了耿大人後,我就突然改變了主意。覺得你們似乎更合適。”
靈芝起身,笑道:“耿夫人還是早做決定吧!不然,這個妹妹我可就搶了啊!”
翼王妃道:“耿大人既然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護着那西門堩,相信,護着西門柳應該也不成問題。”
耿夫人嘆口氣,“雖說,臨來前,我們家大人早有言在先。但此事體大,我一個婦道人家,怎能拿主意?可否回去商議了我們家大人,再來稟告王妃和郡主呢?”
翼王妃笑道:“理該如此!珞兒,此事全看自願,也不能強人所難。”
“是!”東方珞衝着翼王妃恭敬的道。
靈芝道:“多個現成的女兒,這絕對是好事。耿夫人可要考慮清楚了呢!”
耿夫人看了眼靈芝,對翼王妃道:“事已至此,若無其他吩咐,那我就告辭了。早點兒知會了我們大人,也好早點兒來回話。”
翼王妃起身,“那本妃就不留你們用飯了。珞兒,你替母妃送送她們。”
東方珞笑着應了。
幾人衝着翼王妃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到了院中,耿夫人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綠絲並沒有跟出來。
東方珞看出她的意思,問道:“夫人可是還有什麼顧慮?”
耿夫人抿一下脣,道:“她畢竟是西門大小姐,真若入了我耿家門,那可是降了身份,她可願意?”
靈芝笑,“做耿家的小姐,總比做丫鬟,來的尊貴吧?”
東方珞道:“夫人請放心!此事,她願意的很!”
耿夫人鬆了口氣,“有郡主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
東方珞道:“此事,夫人不用急着做決定。到九月十五,我會帶她去惠通寺進香。夫人若是同意了,到時候就去那裡等着好了。”
靈芝拍手,“如此甚好!”
耿夫人也就沒有了異議。
東方珞將人送到了垂花門,再由姚嬤嬤將人送上馬車。
返回到花廳的時候,翼王妃還端坐在高位上喝茶。
綠絲站在一旁,一臉的侷促。
東方珞走過去,坐在了翼王妃旁邊。
翼王妃看她一眼,放了茶杯,道:“究竟怎麼回事?”
東方珞看看綠絲,“你說,還是我說?”
綠絲走到二人面前,“奴婢------奴婢------”
“那麼難以啓齒嗎?”東方珞冷聲道,“母妃,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在莊子上的時候,她問過鍾凌風一個問題,那就是烏恩其是不是真能幫忙查清當年西門侯慘死西北戰場之事。”
翼王妃的臉色變了變,看向綠絲的眼中就多了層意思。“綠絲,你這樣子做,豈不是坑你家主子嗎?”
“我不是!我沒有!”綠絲爭辯道,雙膝再次跪地,“我只是問一下風爺,他畢竟見多識廣。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啊!”
東方珞冷了眸子,“你沒有別的意思?你當我是傻瓜,還是當鍾凌風是傻瓜?我說過我不會去求烏恩其,是因爲對我有所圖的人,我絕對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瓜葛。”
綠絲道:“奴婢跟了姑娘六年,自然是瞭解姑娘的性情的。所以,奴婢從來沒想過要求姑娘的!”
東方珞道:“你是沒想過求我,但是,你將此事說與鍾凌風聽,不是在變相的逼着我去成就此事嗎?是!咱們是相處了六年,你瞭解我的性情,我卻還真是不瞭解你的性情呢!”
芍藥重新爲東方珞端了茶來。
東方珞掀開杯蓋,“槐米茶?”
翼王妃笑,“你說過此茶養生的!”
東方珞使勁嗅了嗅,“嗯!很純正的味道,母妃爲何剛剛不用來招待客人?”
翼王妃道:“你辛辛苦苦炒制的,母妃哪裡捨得?不是說裕豐茶行有的賣嗎?誰想喝,誰去那裡買就是了。”
東方珞轉動眼珠,“雖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好東西還是擺到明面上,才能被世人廣爲知道啊!槐米茶在裕豐茶行銷售,必須打響名號才行。”
“你的意思是,以後但凡有客人來,就跟他推薦一下槐米茶?”
東方珞笑,“母妃太聰明瞭!但珞兒還有一個主意,母妃聽聽,看是否可行。翼王府的郡主大婚,肯定會有很多人來送禮吧?”
翼王妃點頭,“那是自然!”
東方珞道:“別人送禮來,咱們需不需要回禮呢?”
翼王妃道:“所謂的禮尚往來,自然是要回的。不然,讓來人空手而回,豈不被人笑話了咱翼王府?”
東方珞道:“東西不在貴重多少,只代表了翼王府的態度,對不對?”
翼王妃扯動嘴角,“鬼丫頭!你的意思是,咱們這回禮,統一都是槐米茶了?”
東方珞一臉諂媚的笑,“知我者,母妃也!母妃覺得,珞兒這主意如何呢?”
翼王妃若有所思,“裕豐茶行現在在你的名下,收益直接關係到你口袋裡的銀子。這爲自己精打細算,自然是沒錯的。只是,似乎還少點兒什麼。”
東方珞揉揉小耳朵,“請母妃教誨!”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是全然不理會,廳堂裡還跪了個人。
翼王妃手指敲着桌面,“你的主意是不錯,但母妃覺得還是得添上一筆。這盛茶的容器必須得精緻,而且最好能刻上裕豐茶行的標誌。”
“啊!”東方珞一下子跳了起來,一步跨越到翼王妃身邊,低頭,在翼王妃臉上猛親了一口。“母妃,你太聰明瞭!包裝的確得精美絕倫才行。”
翼王妃嗔她一眼,“都要嫁人了,還這麼不莊重。”
嘴巴卻是咧到了耳根。
東方珞道:“我這就去使人把肖普找來!”
翼王妃一把拽住她,“那麼着急幹什麼?這個,你不管了?你房裡的事,母妃是不想插手的啊!”
東方珞這纔拿正眼看向綠絲,“這會兒,你可想清楚了?可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綠絲咚咚的磕頭,“奴婢知錯!奴婢錯了,求姑娘原諒奴婢這一回。”
“你先起來說話吧!”東方珞衝着白鷺丟了個眼色。
白鷺過去,硬將綠絲從地上拽了起來。
綠絲擡起頭,淚水將苦楚畫滿臉。
白鷺道:“這是你求得姑娘原諒的最後機會,你可要把握好了。”
東方珞的嘴角抽了抽,白鷺這話明明說的很嚴肅,她卻覺得莫名的喜感。
想着這二人將來有一天真的成了妯娌,那畫風是不是也很可樂呢?
東方珞的思想因爲白鷺這句提醒綠絲的話,開了小差。
綠絲吸吸鼻子,狠咬了一下脣,道:“奴婢找風爺問烏恩其的事,的確是存了私心的。奴婢認爲,姑娘不想跟烏恩其有牽扯,是在照顧風爺的感受。所以,此事,只要過了風爺的明路。姑娘若是讓烏恩其幫忙,就應該不會有所顧忌了。”
“你這丫頭,怎麼會有這麼深的心機?”翼王妃冷了聲音道,“珞兒她爲了你,不惜跟西門侯府槓上,到頭來,你卻這樣子算計她,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對得起她嗎?”
“王妃息怒!”綠絲哽咽道,“奴婢只是太想祖父的冤屈昭雪了,所以纔會被鬼上了身,迷了心竅。奴婢這些個日子也很不好過,日日受着良心的煎熬。奴婢錯了!”
她一直以爲東方珞晾着她,還是因爲西門侯府的那一鬧,心裡的膈應還沒有消去。
卻沒想到,自己自以爲做的天衣無縫的事情,卻原來早就落在了別人的冷眼旁觀裡。
東方珞嘆氣,“你吃定了鍾凌風那麼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你找他的事,他不會對我說,對嗎?”
綠絲此時,覺得自己如同沒有穿衣服般,被人看了個透徹。雖然羞愧的恨不得去死,但事已至此,她也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是!奴婢的確是吃準了風爺不會在姑娘面前供出奴婢。但奴婢卻自作聰明的以爲,風爺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應該會主動找姑娘提及烏恩其的事吧!”
東方珞翹起嘴角,難掩譏嘲,“在你眼裡,他是那麼隨和的一個人。對我的要求,從來都是有求不應的。所以,明知道我的心是向着你的,尤其在發生了西門侯府的事情後,全京城的人應該都認定了我是向着你的。那麼,現在既然有了爲你出頭的機會,我卻不敢去把握。鍾凌風一旦知道了我的難處,必然會主動開解我,去找烏恩其,對不對?”
綠絲點點頭,閉一下眼睛,滾出兩顆淚珠。
東方珞嘆氣,“你自認了解我,但你卻一點兒都不瞭解鍾凌風!他的確願意滿足我的一切需要,但他更關心我的心是否受到傷害。我既然那般的看重你,你卻在我背後搞小動作。說白了,這是對我的背叛。他如果幫了你,那就是在助紂爲虐。他又怎麼可能幫着你來傷害我呢?”
綠絲就只剩下了哭。
這一點兒,她明白的太晚了。
其實,連日來,東方珞並沒有任何的行動,她就該有所察覺的。
她卻只當是東方珞因着婚期的突襲,有些忙的無心他顧了。
東方珞道:“你也別哭了!這樣的奴婢,我的身邊自然是留不得的。所以,我是不可能帶着你嫁去忠王府的。”
翼王妃道:“珞兒把你安排進耿家,也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若是耿家真能接受你,到時候,你就好自爲之吧!”
“不!不!”綠絲用力的搖着頭,“奴婢不想離開姑娘!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原諒奴婢這一回吧!”
東方珞糾結了小臉,半天沒說話。
翼王妃道:“你若真的甘心做一個丫鬟,就不會想着爲你祖父伸冤了。你身爲西門一族的後人,真的想着苟且偷生嗎?”
綠絲抹一把眼淚,“奴婢只是個女子,若是男兒,畢竟不甘心的!”
翼王妃道:“其實,如果珞兒不對你做出今天這樣的安排,我也對你另有安排。”
“嗯?”東方珞問詢的看向翼王妃。
翼王妃道:“她既然有那麼個身世,母妃怎麼會讓她隨你嫁到忠王府?母妃這幾日還正想着怎麼跟你開口,等你出嫁時,將她留在府中呢!”
東方珞感激的一笑,“母妃跟珞兒還有什麼不好開口的?”
翼王妃道:“她對你的意義不一樣,你們畢竟相依爲命了六年。”
東方珞重重的嘆息,“珞兒剛剛也在想惠濟庵的那六年呢!那個時候,思想多單純啊!竟是看不出我與她之間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差異呢!六年啊!”
綠絲的身體就急劇的顫抖。
翼王妃道:“人都是會變的!回京後,面臨的誘惑多了,自然本心也就失去了。”
東方珞走到綠絲身邊,“究竟是你變了,還是我變了,還是我們都變了呢?”
“姑娘------”綠絲泣不成聲,壓抑着巨大的悲痛。
東方珞嘆氣,“你這又是何必呢?既然我們已經再也回不去了,那就往前看吧!我有我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
“不------”綠絲拼盡全力喊完,兩眼一翻,整個的人都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要掐人中嗎?”白鷺很理智的問。
東方珞閉了眼睛,“先將人弄回明珠小閣吧!你再讓滿堂跑一趟裕豐茶行,請肖掌櫃來府一趟。”
白鷺便扛着綠絲走了。
翼王妃走到東方珞身邊,拍拍她的肩膀。
東方珞給了翼王妃一個苦笑,“她其實心眼不壞,就是揹負的東西太多了,所以纔會出此下策。”
翼王妃點點頭,“若非如此,你也不會這般費盡心機的爲她安排歸宿了。”
東方珞癟癟嘴,然後哇的一聲大哭。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哪怕是養了一隻小狗,養了六年,突然的離她而去,也是會傷心難過的吧!
何況,綠絲還是個人。
六年相處的點點滴滴,如果不曾來到京城,那麼,綠絲就應該是除了姨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是,現在這樣子離心了,或許不是誰改變的事,只是環境變化的使然。
翼王妃輕拍她的背,“傻丫頭!你已經盡力了,真的!”
東方珞就又破涕爲笑。
人生就是在不斷失去,卻又不斷得到中維持着前進的平衡的吧!
失去了姨婆,失去了綠絲,她卻有了翼王府,有了鍾凌風,她該感到知足的。
姚嬤嬤急匆匆的衝進來,“主子!回來了!回來了!”
母女倆趕緊整了整衣鬢。
翼王妃道:“年齡越大,竟是越沒有個沉穩勁了。誰回來了,這麼激動?” wWW⊙TTκan⊙C 〇
姚嬤嬤笑道:“世子爺和世子妃從莊子上回來了!”
母女倆對看一眼,便攙扶着往外走。
翼王妃嘴裡唸叨道:“不是讓在莊子上好好養着嘛!怎麼就回來了呢?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不會的!母妃別亂想!”東方珞嘴上安慰着,心裡其實也沒底。
出了花廳,擡頭,夏祥和溫萱敏已經一前一後進了院子。
翼王妃和東方珞不約而同的自動忽略了夏祥,一起看向溫萱敏。
但見溫萱敏面色如常,步履穩健,心就放了一半。
兩人一起給翼王妃行禮。
翼王妃拉着溫萱敏起身,“怎麼就回來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東方珞也趕緊湊上去道:“珞兒給嫂子把把脈吧!”
“我沒事!只是在莊子上呆煩了,有些想家,就央求相公帶我回來了。”溫萱敏解釋道。
翼王妃和東方珞這纔看向夏祥。
夏祥撇嘴,“我就知道我在這個家沒地位了,這麼大個人到了你們眼前,你們也看不見。萱敏掛牽着珞兒出嫁的事宜,在莊子裡寢食難安的,我就乾脆把她帶回來了。”
兩口子口徑統一,翼王妃便也不再追問,只是一再堅持讓東方珞爲溫萱敏把脈。
從東方珞嘴中聽到了脈象平穩,這纔算鬆了口氣。
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在一起用了午飯,東方珞的情緒就跟着好了很多。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句話,果然包含着很深的哲理。
飯後,回到明珠小閣,綠絲早已經醒了,卻是頂着大太陽跪在院子裡。
東方珞走過她身邊的時候,並沒有停頓,如同她就是院子裡的一座石像,見的久了,太過熟悉,也就引不起注意。
尚嬤嬤將東方珞迎進屋裡,彙報道:“這丫頭八成是中邪了!醒來就說自己有罪,跪在院子裡就不起了。任誰上去勸都不管用。”
“隨便吧!”東方珞打了個哈欠,到內室裡午憩。
醒來,白鷺稟告說,肖普已經來了,正在前院的偏廳候着呢!
東方珞便換了身衣服,簡單的梳洗了一下,走了出去。
綠絲竟還在那裡跪着。
東方珞走過去,在她的身前站定,嘆口氣,道:“你若是把膝蓋跪壞了,將來怎麼嫁去北郭侯府做大少奶奶?”
綠絲倏然擡頭,視線一點一點的上移,“姑娘說什麼?奴婢聽不懂?”
聲音嘶啞。
東方珞道:“綠絲,你我的主僕情誼已經斷了。你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吧!北郭侯夫人日前來府中,其實是想讓你去給北郭鎮做妾的。但是,我想的卻是,別說你是跟了我六年的丫鬟,你還是跟我有着血緣關係的表姐呢!所以,在我看來,如果北郭鎮真的有心娶你,與其做妾,倒不如做妻來的好。你說呢?”
綠絲愣愣的張大了嘴巴,已然找不到了自己的聲音。
東方珞繼續道:“你若做我的丫鬟,無非只是伺候我的衣食住行,這樣的事情,其他任何一個丫鬟都可以取代你。但你一旦成了八門步軍統領家的大小姐,乃至於北郭侯府的大少奶奶,那對於我來說,怕就有更非凡的意義了。到時候,你想送給我十個八個的丫鬟,怕是都不成問題呢!”
綠絲掙扎着從地上起身,因爲跪久了,沒有站穩。
東方珞連忙攙扶了一把。
綠絲紅腫着眼睛,眼神複雜的看着東方珞,“姑娘說真的?”
東方珞點點頭,“送你走,又不是從此讓你與我爲仇,更不是天涯不相見。本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又何必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綠絲哆嗦着嘴脣,“姑娘救奴婢一命,奴婢還沒來得及報姑娘的大恩呢!”
東方珞道:“我救烏恩其一命,他到頭來卻不顧我的感受硬要娶我,讓我幾乎要後悔不該施手相救。綠絲,你想步他的後塵嗎?”
綠絲打了個激靈,抿一下有些乾裂的嘴脣,“奴婢日後真能成爲姑娘的助益嗎?”
東方珞拍拍她的肩膀,“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就收拾一下,耿守禮那邊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的!”
說完,帶着白鷺和杏黃走出了明珠小閣。
綠絲還是呆呆的站着,老半天沒動。
尚嬤嬤出來,將她拉進屋裡,“你這丫頭,怎麼時而聰明,時而糊塗的。主子決定的事,豈是你把自己跪死就能改變的了的?”
綠絲的眼淚如斷線之珠,“我只是捨不得離開姑娘!”
尚嬤嬤倒了杯茶水地給她,“郡主是個宅心仁厚的,把你的後路都給安排的妥妥的了,你卻還要拿這幅臉色給郡主看,郡主的心裡堵不堵?你若真是個爲郡主好的,就別再爲郡主添亂了。”
綠絲將水一飲而盡,“我懂了!”
東方珞也已經到達了前院的偏廳。
不止肖普來了,常青也在。
肖普衝着東方珞抱拳行完禮後,侍立在側,“不知郡主急着召屬下來,所爲何事啊?”
東方珞道:“此事說來話長,肖掌櫃先請坐吧!”
肖普這纔跟常青在東方珞的下首坐了。
東方珞便將翼王妃關於槐米茶的主意同二人說了。
肖普道:“此主意甚妙!只是,這茶罐的事情,卻不是一蹴而就的。”
東方珞蹙眉,“問題出在哪裡?”
肖普道:“這茶罐的樣式和花色都需要專人設計,再就是磁窯那邊,趕製一批罐子,在時間上恐怕沒那麼快。郡主的婚期又定的這麼緊迫,所以,的確是有難度的。”
東方珞本來鼓脹的滿滿的熱情,一下子就癟了。
瓷器出爐,的確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時間偏偏又等不起,倒的確是她欠考慮了。
“就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嗎?”
常青從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東方珞道:“你有話就說啊!都什麼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
常青搓着手,道:“屬下只是想說,或許五爺會有辦法!”
“凌五?”東方珞的眉毛跳動了一下。
依稀記得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凌五的崇拜,就是從常青這兒來的呢!凌五在常青的心裡,應該是無所不能的神一樣的存在吧!
肖普欠了欠身子,“其實,屬下也正有這個意思。爲今之計,恐怕也只有五爺出馬,方能辦到了。”
東方珞揉着小耳朵,“裕豐商號,可是有自己的磁窯?”
肖普點點頭,“是!”
凌五爺既然能將自己打理的裕豐茶行奉送給眼前的女子,足見她在凌五爺心中的地位應該是不一般的。
所以,他倒是想看看,這新主子,求到舊主子頭上,舊主子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東方珞卻兀自犯了難,這件事她到底該去找誰?
找凌五,卻掌握不了他的行蹤。
何況,她一個待嫁女子,去見凌五這個在外人眼裡跟她沒有什麼關係的人,的確是不合時宜的。
找鍾凌風,倒是正主,行蹤也知道。但大衍朝的風俗是,婚期一旦定了,作爲當事人的兩人是不能再見面的。
肖普起身,“不然,屬下先去跑跑再說!”
東方珞嘆口氣,“既然有捷徑,又何必多做無用功?此事,容我先聯繫一下五爺再說吧!若是實在聯絡不上,那也就只能用笨法子了。”
“郡主可還有別的吩咐?”肖普說着,斜了常青一眼。
東方珞道:“無事了!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吧!”
肖普告退,常青卻站着不動。
東方珞也就瞭解了肖普那一眼的深意,常青這是還有事呢!
“常青哥,這裡沒有外人了,你有話就直說吧!”
常青本來搓着手,聽到東方珞這樣子叫他,不禁驚愕住。
杏黃清了清嗓子。
常青回神,滿臉的不自然,道:“郡主這樣子叫,真是折煞屬下了。”
東方珞起身,“常管事,還有事嗎?”
常青見她做要走狀,慌忙道:“在莊子上的時候,郡主讓屬下放出話去,無論是莊子上的僱農,還是鋪子裡的夥計,但凡模樣周正的,都可以求娶郡主身邊的丫鬟。”
東方珞點頭,“是!你上次帶來的那幾個人找你要回話是嗎?回去告訴他們,我的這幾個丫鬟,對他們沒有相中的。”
已入深秋,就算正午,天也涼的很。
常青卻擡起衣袖擦額頭的汗,東方珞就更加疑惑了。
常青終於鼓足了勇氣,道:“郡主覺得屬下的長相還算周正嗎?”
“撲哧——”杏黃沒忍住,笑出聲來。
常青憋了半天,終於說出了這麼句話來,東方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但被杏黃這麼一笑,常青的頭都快垂到肚子上了。
東方珞扭頭,瞪了杏黃一眼,道:“常總管可是相中了我身邊的某個丫鬟?”
常青擡頭,自己憋了半天沒有出口的話,被東方珞輕悄悄的說出,突然就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是!”
“哦?”東方珞就咧嘴笑了,“哪一個?如果是黃鸝,你就趁早打消念頭吧!那丫頭有自己的意中人了。”
常青擡手,食指對準了杏黃,“屬下相中的是杏黃姑娘!”
“啊?”杏黃一下子圓張了嘴巴,如同吞了個雞蛋般,被噎住了。艱難的做了個吞嚥動作後,臉紅的能滴出血來。
東方珞看着杏黃的傻樣子,心道,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樂極生悲?
努力咬着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笑出聲來,步上杏黃的後塵。
常青的視線從杏黃身移開,看向東方珞,抱拳拱手,“求主子成全!”
東方珞的視線在二人之間遊移,“你們倆,什麼時候好上的?”
杏黃的頭搖得像波浪鼓,急急的道:“請姑娘明鑑!奴婢跟常總管總共說話不超過十句,斷然沒有私相授受之事。”
東方珞問詢的看向常青。
常青猶豫着該怎樣開口。
杏黃一跺腳,“你倒是說話啊!你這個樣子,豈不是讓姑娘誤會死我了?”
常青撓頭,道:“屬下原也只想着能娶主子身邊的姑娘就好,剛剛屬下愣神的時候,杏黃姑娘好心的點醒屬下。屬下就忽然覺得這姑娘挺不錯。”
東方珞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杏黃那剛剛消褪的紅色就又復染,扭身跑了出去。
東方珞連忙止了笑,看向同樣臉紅脖子粗的常青,“你是良籍,爲我做事,也不過是受僱。但杏黃卻是奴籍,我原想着將她嫁給一個同爲奴籍的人,這樣子,她就可以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做個管事娘子了。你現在求娶她,可曾考慮過你們之間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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