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兔東昇,霧靄蒼茫。
山腳下一處農莊,隱在漸濃的夜色中,清冷的月光斜斜的照在整齊的竹籬上,竹籬上爬滿了各色藤蔓與豆角,長長的果實從枝葉間低低的垂下來。院中,一個老婦忙亂的將沙鍋中的湯藥倒入一個瓷碗中,小心翼翼的端着藥碗走進屋中。婦人將藥碗放在破舊的桌子上,緩身走到牀邊停了下來。她怔怔的看着牀上昏睡的少女。
農莊外是一處田地,大片的豆苗正茂盛的生長着。田地間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負手而立,男子神情冷峻,若有所思的看着遠方,直到一個身影慢慢走近,他才收回思緒,低聲問道:“一切都處理好了?”
身後的男子面目清朗,膚色健康正是小白。他輕輕點點頭:“回公子,屍體已被我處理了。只是……”他欲言又止。
男子轉過身,探尋的問道:“有什麼不妥之處?”
“公子飛信讓我趕來處理,待我趕到那裡時,屍體還在,可是滿地的信件卻已不見了。”小白答道。
“哦,我在救下冰兒時,只是用石子射入幾個人的胸口處,他們手中的刀卻率先掉落在地上,看來果然有人一直在跟蹤着我們,想來這裡已不能久留。”男子神情更加嚴肅。
“公子,接下來怎麼安置冰兒姑娘?”小白問道。
男子思索片刻,沉聲道:“她不能再跟着我們,以堯兒的性格絕不會放過她。讓她先回卓不凡身邊,目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保護她,並且這個人我也很欣賞,要想辦法讓他爲我所用。”
田間的小路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同時伴隨着一個婦人的輕聲呼喚:“公子,公子,那位姑娘醒了。”
男子回身沉聲對小白道:“你快走吧,記得回來清理這裡。”小白點頭的同時,身形已然暴起如飛鵬般的掠上了一株大樹。
“唉喲,這位公子,你在這裡呀,那位姑娘醒了,也不說話也不肯喝藥,,你快回看看。”老婦人邊語速飛快的講敘着,男子卻已身形掠動,眨眼間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婦人怔怔的看着空蕩蕩的田野,一種毛骨怵然的感覺瞬間涌上心頭。
男子剛奔至農莊,一個纖弱的身影正跌跌撞撞的從院中走了出來,一個老者在她身邊想拉扯她,卻又不敢只得焦急的唉聲嘆氣的跟在她身後。
“老伯,你回去吧,我來照顧她。”男子低聲對老者說道,老者在他威嚴且不可抗拒的聲音中茫然的點點頭,退回了農舍中。
冰兒忍住胸口處傳來的陣陣刺痛,走到院門邊扶住了竹木,將身體的重量移到了竹門上。
“姑娘,你是否有何苦衷,不妨說出來,也許我能幫到你。”男子聲音柔和的說道。
冰兒無力的低垂着頭,冷冷的說道:“走開。”她快步向前,想甩開男子,快速的奔走卻另她氣血翻涌,眼前一黑人已摔了下去。男子快速接住下落的冰兒,將她摟於懷中。
深夜,不凡居。
晨晨躺在牀上翻天覆去輾轉難眠,耳邊不停的迴響着可人嬌婉的聲音:“冰兒姑娘是被公子救回來的,她當時傷得很重。公子對她很好,但是她醒來後好象把公子的手咬傷了。”卓不凡,原來你手上的傷口是被冰兒咬的,瞧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甭是私下裡風流病犯了,對人家動手動腳了吧。
“冰兒姑娘在不凡居住了這麼久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很奇怪
的。對人也是冷冷淡淡的。”能不冷淡麼,她可是被囚在暗室裡不知道多久了。
“每次公子到冰兒姑娘房中,她都對公子不理不睬,公子也不生氣,每天都陪着她聊天,還要我去訂了好多漂亮的衣服送給她。”卓不凡也有對你魅力免疫的人啊。
晨晨正在心中暗自大笑時,窗棱上卻傳來數聲輕輕的叩擊聲:“是誰?”她緊張的坐起來,向窗外望去。
“是我。”房外傳來卓不凡的聲音。
晨晨不由得一驚,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她從牀上爬下來,點亮了桌上的燭火,披上衣服將門打開。卓不凡正背對着她站在房外:“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晨晨心中雖有驚喜,卻忐忑着想與他刻意保持距離。
卓不凡轉過身,俊朗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低聲說道:“難道你不想與我一起去探案嗎?”
探案?這兩個字果然讓她興奮起來:“我們要去哪裡探案?”她快速的整理好衣裙,正要返身回到屋中熄掉燭火,房外的卓不凡已右手輕揚,熄掉了桌上的焟燭。
晨晨不解的問道:“你用的什麼方法,怎麼你們都會用這一招呢。”
“還有誰會這一招呢?”卓不凡反問道。
晨晨有些尷尬於自己的失言,忙吐了吐舌頭,輕聲叉開話題:“我們快走吧。”
卓不凡拉起她,飛身掠上屋頂,片刻便奔出了不凡居。有門不走,幹嘛非得象賊一樣,她在心中嘀咕着,隨即便被耳邊的風聲駭得不敢再作他想,只得緊緊的抓住卓不凡的手隨着他一路向西奔去。
二人奔走了足有半個時辰纔在一處房舍外停了下來,卓不凡輕輕攬着她,飛身掠向牆邊的一株高大樹林,將她安置在一處枝丫間才扒開樹枝向下望去。
晨晨亦好奇的向下望去,這是一個不算大的宅院,前後不過幾個院落,在正中的院落裡有一間大廳中燈光射出。
卓不凡回身對她低聲道:“在這裡等着我。”話音未落人已掠了出去。
晨晨正要反對,見他幾個起落間已掠入大廳的房頂,才氣惱的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明知道我跑不了,還將我放在這麼高的地方。卓不凡你壞死了。”
透過重重的枝葉,藉着清淡的月光,屋頂上的卓不凡淺色的衣袍清晰可見。他蹲下身來,揭開一片瓦,屋中的光線瞬間照射在他俊朗的臉上,他神色凝重的俯身向下望去,片刻將瓦片歸於原處,飛身掠了回來。
他將有些排斥的晨晨拉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不要亂動,隨我下去。”晨晨還沉浸在他溫柔的聲音中時,二人已飛身掠入了大廳外的院中。
卓不凡拉着她快步走進大廳,首先簾入眼簾的是兩具棺木先後擺放在廳中,棺木前一個泥制的瓦盆中燃過的灰燼在吹進來的夜風中輕輕擺動,畫面詭異而驚怵。
晨晨用力拉了一下卓不凡,想詢問他這兩個靈柩是否就是那個琴師與他的侄兒,話還未出口,已被卓不凡順勢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他動作輕靈的掠到棺木旁,輕輕推開棺木的蓋子,示意晨晨過來查看。
晨晨快步走到棺木邊,低頭向棺木中望去,卻見棺木中躺着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中年人面色淡黃,臉上帶着詭異的微笑,似在安然入睡中作做美夢。
“晨晨,你有何見解。”卓不凡低聲問道。
晨晨拉開
那人手臂上的衣物,手臂上淡黃色的膚色間有些輕微的暗青色。她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思索了片刻,答道:“他應該是中毒而亡。”
卓不凡點點頭:“不錯,我也認爲是中毒。你對他臉上的微笑有何見解?”
晨晨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探詢,復又低下頭:“你認爲他是中了迷魂術還是服用了何種藥物?”
卓不凡低聲道:“你看他雖然面帶微笑,臉上卻有些扭曲,應該是藉以外力控制了他的心神,才另他在極端痛苦下還能保持微笑。”
晨晨被他的話提醒,首先想到的卻是唐繼名,轉念一想又似不太可能,這兩天他一直與自己在一處,並沒有機會來殺人。不知道現時的江湖之上還有何人會這種攝魂術能如他一般爐火純青除非借用外力,那麼外力應該是什麼呢?她帶着疑問探手在屍體的後腦處輕輕的摸索着,不多時一個尖銳的東西被她碰觸到。
卓不凡看到了她動作一滯,馬上將屍體的頭部調整到一個合適的姿勢,晨晨抓住那個尖銳的物體用力抽了出來,竟是一根長約數寸的銀針,銀針被拔出後,死者的臉上的表情瞬間扭曲得猙獰可怕。
二人擡目對望,不約而同的向另一個棺木奔去,卓不凡打開棺木,裡面的少年與中年人如出一轍,面帶詭異笑容,腦後亦被銀針刺入。拔下銀針後,少年臉上與中年人一樣表情瞬間變得十分可怖。
晨晨低聲對卓不凡說道:“他們應該是中了劇毒。”
卓不凡點點頭,用手輕輕扒開少年的嘴巴,卻見到少年滿口的牙齒已呈現出暗淡的黑色。”
晨晨有些吃驚的看着少年的牙齒,心中不停的揣摩着少年應該是中了怎樣的毒,爲何會皮膚並無變化而牙齒卻又已成黑色。
“晨晨。”卓不凡猛然間拉起她的手,示意她禁聲。晨晨不解的看着他,不知他寓意爲何。卓不凡卻快速的合上棺木的蓋子,拉着她起身便向後窗奔去。
當二人剛奔至窗邊,窗外已傳來一陣輕聲的唔咽:“相公,你怎麼說走就走,扔下我們孤兒寡母。”隨着哭聲,一個蹣跚的身影緩身向大廳中走來。
晨晨見已無處可躲,焦急的拉着卓不凡,向他擠眉弄眼的表達着心中的緊張。卓不凡還給她一個淡然的笑容,輕攬她入懷,飛身掠上了大廳的房樑上。
二人剛在房樑上站穩,大廳門口便走進來一個一身孝衣的中年婦人。婦人邊走邊哭,蹣跚的腳步另她看起來極爲悲苦悽慘。
晨晨站在一尺餘寬的房樑上,總覺得自己好象隨時會掉落下去。緊張之下不由得將身體的重心慢慢移到了身後的卓不凡身上,卓不凡體貼的輕輕攬着她的肩部,儘量讓她覺得舒服一些。
晨晨依靠在他的身上,卻感到了他的疆直。一向灑脫的他怎麼了?她有些尷尬於二人這個曖昧的姿勢,臉色緋紅的轉過頭,仰頭望向身後的卓不凡望去,卻看到卓不凡正目樂灼灼的看着自己。晨晨只覺自己的心臟瞬間被他如星的眸子擊中,眼前竟然一陣眩暈,胸口處劇烈的跳動讓她渾身無力,只能依偎在他的身上。
這一刻,她真的好希望時間能夠停止,真的希望他不要再去留戀煙花之地,真的希望他能對自己動心,讓她不必在深夜裡唱着暗戀的獨角戲。她仰着頭怔怔的看着卓不凡,在他淡然的目光下,不覺間只覺得雙眼刺痛,淚水已奪眶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