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冒雨前來梅府的喬丹丹,與衆人見過面後,大家一起又在老夫人上房閒坐了一會子,便都各自回去了,清羽護送着四位小姐回去中清別院,眼見着喬丹丹與紫潔進了正房,紫靈進了東廂房,清羽一轉身便隨着伊諾進了她的西廂房。
晶瑩雨潤的珠簾悄悄打起,瑟兒與琴兒都悄悄退下,清羽對着托腮沉思的伊諾悄悄低語道:“伊諾表妹在想什麼呢?這大雨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唐家的冤屈感動了上天,老天爺也在落淚?”
伊諾撲哧一笑,用指甲輕敲清羽的腦門假意疑惑笑道:“你何時也變得這麼傷情?還以爲只有在面對你的各種妹妹的時候才這樣子呢?”
清羽奪下她的手,握在手裡拿到心口珍重道:“我要怎麼說你才能相信我的心呢?要不要我挖出來給你看看呢?”
“挖出來多嚇人啊!我纔不要看!”伊諾奪下自己的手,有一搭無一搭的和清羽說些無關痛癢的閒話,沖淡這他的哀愁。
“看着大哥和大嫂子的樣子,我真是痛心。”清羽看着窗外雨連連,又生出感慨,“這些日子,家裡發生這麼多事情,好在,你還在我的身邊。”清羽看着伊諾,胸前戴着的鏤金蓮花扇面形金飾下,綴着的閃閃發光的紅寶石墜子,感慨道:“這個墜子還是你初來時戴過一次,那時候,大哥剛襲位,家裡喜氣洋洋,咱們在一起放風箏,說笑玩鬧,現在想來是多麼快樂的事情啊!”
伊諾也在低頭回想,確實,自己來的這兩個月裡,梅府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雖然舊時的人都還在,但是許多人的心境卻早已不復從前了。清軒與喬氏短短兩個月已經形同陌路,紫潔也從一個端莊的待嫁少女,經歷了極盛的轉變,被動的成爲了小人口中的剋夫的不詳之人。
清羽與伊諾在西廂房感慨梅府、互訴衷腸的時候,紫潔的正房裡,喬丹丹也在娓娓的開導着紫潔。
“姐姐,看着姐姐當日在太妃面前得體大方的應對,我便知道,姐姐是個能經得起大風波的人。”喬丹丹從容不迫的話語似潺潺溪流,流進紫潔乾涸的心扉。
“當日的盛極,誰能料到今日?”紫潔的容顏一分分暗淡,全沒了剛纔在老夫人面前強裝的歡笑,如狂風吹倒的敗芙蓉,驟雨衝歪的嬌菡萏一般,零落了滿地的悲哀。
“我知道丹丹妹妹是個有主意的人,姐姐好生羨慕。”紫潔真心的說。
“姐姐
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喬丹丹站起身來,看着紫潔屏開孔雀,褥隱芙蓉的精緻臥室,淺笑道:“姐姐是侯門貴府的千金小姐,便永遠都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不管別人說什麼。”
“姐姐只願有妹妹一般的心胸與見識就好。”
“我不過是一個鄉下的粗野丫頭,如何能與姐姐想比?”喬丹丹嘴上雖是如此說,但是面上卻看不見一絲的羨慕。
“丹丹妹妹,你又何必如此說?我知道你不在意榮華富貴,從那日萬繡會你在太妃面前的答話便可見一斑。”
“姐姐倒是我半個知己了。”喬丹丹明媚一笑,看着外面漸漸停下的雨,默默祈禱着紫潔的生活也雨過天晴。
“我只願姐姐忘記一切,只記住自己是梅府的千金大小姐便好。”喬丹丹抓住她的手,將自己滿滿的力量傳遞給她。
紫潔的丫鬟訪蘭與喬丹丹的丫鬟瑞雪,都在外面大廳伺候着,看着自己的兩個小姐相談甚歡,紫潔的面上也漸漸有了喜色,也愉快的一起說話。
正在這時,一個扭着屁股的風騷身影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裡,身後是一個低着頭只管走路的小丫頭。訪蘭一見便嫌惡的別過臉去,外面的小丫頭巧珠邊追着她們邊喊道:“苗姨奶奶,等着我去通報大小姐吧您再進去吧!”
那個扭着屁股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苗姨娘帶着她的貼身丫頭眉鳳,眉鳳只管低着頭跟着走,也不敢勸苗姨娘,訪蘭懶得搭理苗姨娘便往紫潔平日坐臥休息的那個屋子走去,尋梅聽到聲音從裡面走出來,見是苗姨娘,笑道:“苗姨奶奶好,您且在這裡等一等,我現在便去通報大小姐。”
苗姨娘擦得雪白的臉,一笑似乎都能掉下渣來,皮笑肉不笑道:“怎麼?我來看大小姐還要通報嗎?”說着便加快腳步向紫潔的臥室走去。
“往常不都是先去通報嗎?苗姨奶奶怎麼幾日不來,倒是忘了這裡的規矩嗎?”訪蘭聽不下去了,從大廳西面紫潔平日坐臥休息的套間霍的走了出來。
“呵呵,這不是訪蘭姑娘嗎?訪蘭姑娘可有日子不和我說話了,我只當訪蘭姑娘很快便隨着大小姐去唐府了,再也沒有福氣與訪蘭姑娘說話了,想不到今日倒是訪蘭姑娘主動與我說話!”苗姨娘的話處處都戳着紫潔的傷心處,彷彿忘了平日裡,紫潔最是溫柔和氣,私下裡沒少給東給西照顧她。
“你!”訪蘭氣的說不出話來,
高高的顴骨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苗姨娘在外間大廳的話,一字不落的都到了紫潔的耳朵裡,喬丹丹在裡面也氣的早就秀眉倒豎了。
“姨娘好。”紫潔還是溫順和氣的站起來向她打了個招呼,強壓着心頭的怒氣與悲哀。
“大小姐好。”苗姨娘說話比剛纔對訪蘭和尋梅明顯客氣了一些,但是也少了往日的殷勤語氣。
“姨娘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紫潔淡然的笑着問。
“也沒什麼,就是來看看大小姐。”說着,眼睛卻瞟着坐在旁邊一句話也不說的喬丹丹身上,那個眼神,分明像是老鴇子在相看一個姑娘值多少錢一樣。
喬丹丹也略知道一些梅府裡的人,聽苗姨娘剛纔在外面的混賬話,也知道她是個平日不受待見的主,只自顧自的吃着桌子上四盤果子點心。
“這不是大少奶奶的妹子,五小姐嗎?”苗姨娘看着花一樣的喬丹丹,樂了,想起清劍的誇讚,果然不假。
“難爲姨娘知道我。”喬丹丹只淺笑了一下,她這個清冷的樣子,倒有些像喬氏在鼎盛之時,冷落趕來巴結她的苗姨娘的樣子。
訪蘭緊隨而進,看着苗姨娘一雙世故的眼睛正四下打量着喬丹丹,喬丹丹則如一支傲視的紅梅,毫無所動的吃着自己的點心。
“姨娘若是缺什麼,打發小丫頭來說一聲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紫潔在任何時候,都是如此溫軟和順,雖然,面對的是剛纔言語裡傷害自己的苗姨娘。
“怎麼?姐姐難道經常給姨娘東西嗎?”喬丹丹聽見紫潔這種息事寧人的做法,詫異道。
“我們大小姐一直心善。”苗姨娘說完這話便默默的看着喬丹丹還有何話說。
“是,姐姐是心善,但是姐姐可知道,若是隻知道一味的心善,便是軟弱,便是任人欺負。”喬丹丹冷冷的剜了一眼苗姨娘,像是一把銳利的尖刀。
苗姨娘下意識的一陣恐懼,那眼神,像極了喬氏的眼神。
“丹丹妹妹。”紫潔一個嘆息,“這個我也知道,但是我卻從來不忍心。”
“姐姐的不忍心,便會造成一世的軟弱可欺的下場。”喬丹丹頓了一頓,低語道:“尤其是今後的姐姐,畢竟時移世易,很多人難免會看輕姐姐。”
紫潔一個失神,看着被喬丹丹凌厲的眼神嚇跑的苗姨娘,陷入無盡的深思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