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們都說說完了各自的謎語,便輪到底下的丫頭們躍躍欲試的想要說幾個好謎語來討點賞賜了。
喬氏站起來,首先拉着芸兒的手笑着對大家說道:“要說咱們府裡的,也就數芸兒姑娘是最最拔尖的,是咱們老祖宗最最貼心的,且是自小服侍老祖宗的,老祖宗一手調教出來的,咱們得先聽聽芸兒姑娘的好謎語。”
芸兒雖是一貫的在老太太面前得臉,到底是一個丫鬟,被喬氏這麼一誇讚,一下子紅了臉,笑着對喬氏說道:“大少奶奶真會說笑,奴婢可擔當不起。”
又見大家都叫自己說個謎語,芸兒遂低頭略想一下笑着說道:“要說這謎語,我一個丫鬟自然不能說出像衆位小姐少爺那樣高雅的,自然說的是俗之又俗的,說不好,大家也不要笑話,權當給老太太解悶。”說罷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夫人笑着對芸兒吩咐道:“你就放心說吧,只要把你平日伺候我的聰明勁拿出來一兩成,管保說出的謎語比誰都好。”老太太一直在心裡對芸兒評價很好,相信她一定會說的很好。
芸兒像是得了鼓勵似的,環顧衆人說道:“小小花朵本領高,能把香味幾裡飄,吳剛用它釀好酒,八月時節它領頭。”
喬氏剛一聽完便笑着說道:“我說芸兒姑娘不錯,果然不錯,這句子聽着都彷彿聞到了香味似的,這本領高一句,就好像專門說的是我們芸兒姑娘似的。”
老太太聽了喬氏的話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專會哄人的嘴!
清羽看着在一邊紅着臉的芸兒,點頭道:“的確是,哪一天不是芸兒姐姐在老祖宗跟前伺候,倒讓我們這些人慚愧的很的。”
芸兒聽見喬氏和清羽都如此誇讚自己,忙不迭的下身福去:“大少奶奶和二少爺這是要折煞奴婢嗎?這可擔待不起的。”
紫靈笑走過去扶起芸兒道:“今日沒那麼多禮,芸兒姐姐每日伺候的老祖宗周周全全的,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底下丫鬟們自在思索答案,有一下就想出來的,也有同人商量才得出謎底的,芸兒聽見瑟兒在伊諾身後眨着眼睛悄聲問琴兒:“琴姐姐,可是桂花嗎?”
琴兒笑着偷偷點點頭,瑟兒便向芸兒愉快的嬌聲說道:“芸兒姐姐,你的謎底可是桂花?”
芸兒笑着答:“是。”瑟兒歡樂的笑了。
喬氏爲了鼓勵衆人勇於出謎語和猜謎語,好討得老太太高興,見憨笑可愛的瑟兒第一個回答,便對胭脂說道:“讓小丫頭去拿來咱們屋裡的那件文紗做的裙子給瑟兒姑娘。看她平日穿的顏色就鮮豔,那個輕柔豔麗的裙子給她穿正合適。”瑟兒高興地謝了喬氏。
衆人見喬氏賞了瑟兒,越發的想要熱鬧起來,老夫人看喬氏行事,知道是在想方設法讓自己高興,也是高興起來。
隨後,大小姐淡雅的訪蘭也隨衆說了一個:“花中君子豔而香,空谷佳人美
名揚,風姿脫俗堪爲佩,縱使無人亦自芳。”
清羽笑道:“訪蘭姑娘的謎語跟人一樣,都是屬於世外的。”暗自讚歎了她的品格也點明瞭謎底。
訪蘭的賞賜,便是喬氏新得的一盆蘭花,衆人都說合情合景。
站在清羽身後的一抹碧色身影盈盈站出來對老祖宗請了一個安,然後笑着說道:“奴婢也想討老太太和大少奶奶的賞賜,奴婢雖然不識字,但是跟了夫人幾年,後來又跟了二少爺,也在閒暇時學了幾個謎語,今日也想說出來聽聽。”
衆人都全神貫注的聽,伊諾見玲瓏舉止有度,又一早聽說過曾侍候過夫人,也就是清軒、清羽、紫靈之母,已逝的王夫人,便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丫鬟,正要看看她是何水平,遂比別人更加了一層注意。
只聽玲瓏銀鈴般的聲音飄然響起:“來到梅府以前,我是跟父親在漁船上生活的,也和父親學了幾個生活中常見事物的謎語,其中一個謎語是這樣說的,我說來給大家解個悶。”
只聽她提高了聲音婉轉念道:“有根不着地,有葉不開花,整日隨風飄,四海就是家。”
老夫人一聽便皺了皺眉頭,心下暗想此謎底是如此漂浮無依之物,便有些嗔怪玲瓏不該說此不吉祥之物,玲瓏卻渾然不覺。
清羽心中一動,含笑對玲瓏安慰道:“玲瓏姐姐在我家也七八年了,這裡可以算是一個家了。”簡短的一句話,對於一個侍女,已經是莫大的溫暖。
旁邊伊諾見清羽的心思對一個侍女都如此細密,不覺暗自讚歎,然後忽然間卻又生出一種莫名的失落,直逼心底,漸漸地汪成一股濃密的波濤,只是面上仍然含笑自處,波瀾不驚。
站在喬氏身後人羣裡的小丫頭採蓮低頭想了一會子便擠出來說道:“玲瓏姐姐,謎底可是河面的浮萍?”
玲瓏點頭稱是,那碧色的衣裙像極了河面上那一片隨意漂浮的浮萍。
芸兒見是喬氏身邊一個二等小丫頭答出來了,不覺詫異,笑着問道:“如何想到是浮萍?”
採蓮平日雖然在喬氏面前說上過幾次話,卻從不曾在這麼多人面前說過,見芸兒問自己,低着頭小聲說道:“我和玲瓏姐姐一樣,小時候隨着父親在船上打漁爲生,所以父親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做採蓮。衆人都以爲我的名字是和大少奶奶屋裡的採茶、採月、採蓉等一起承蒙主子恩賜的,實際上是自己的本名。”
芸兒點點頭;“原來你叫採蓮,這個名字倒是和浮萍有些淵源。你能猜出來謎語來很不錯。”
喬氏大爲得意,方纔都是頭等大丫頭在出謎語與猜謎語,唯獨自己這個小丫頭有膽量也有智謀站出來,便對採蓮朗笑說道:“既然芸兒姑娘都說你不錯了,我倒是不知道該賞你些個什麼了,賞的多呢!別人說我偏心,賞的少呢!又難爲你這麼機靈。現在就給你個臉面,你自己說說,要什麼賞賜?”
採蓮聽得芸兒和喬氏都誇讚她,喜不自勝,忙忙的回答:“奴婢不敢要什麼賞賜,只求討得老夫人高興,便是奴婢的福氣。”
站在身後的苗姨娘見採蓮在老太太面前又得臉了,想起好幾次採蓮在自己面前撒野的事情,心內火冒三丈,只是不敢有一絲的表現出來。
老夫人含笑道:“既是你主子說了讓你自己討賞,你就說出一樣。今日是高興的日子,說出來沒關係。”
喬氏也說:“說出來,我必然賞給你。”
採蓮低頭想了一想,要些金銀財寶終究不合適,雖然是想要金銀財寶,但是那隻會讓人覺得自己得意忘形,不如?念下一動,遂伶俐回道:“奴婢懇求將大少奶奶的金絲血燕窩喝剩下了賞給奴婢嚐嚐,也讓奴婢沾沾老夫人和大少奶奶的光。”一句話既奉承了老夫人,又巴結了喬氏。
喬氏聽得這個小丫頭果然是會奉承,高興道:“那現在就把我沒喝過的賞給你吧!這個可是更大的臉面。”依舊笑聲朗朗。
剛剛端上來不久的金絲血燕窩盛在一個青花白玉盞裡,冒着熱氣,十分誘人,裡面放着一把青花小瓷勺子,小巧別緻。
胭脂拿起青花白玉盞,採蓮恭敬的接下,拿起青花小瓷勺,受寵若驚的當着衆人的面便舀起了一口,輕輕飲下。
衆人都在各自說笑,剛有紫靈的小丫頭巧珍也躍躍欲試藥說謎語,卻見在喬氏身後的採蓮忽然間身子倒了下來,眉毛緊緊的蹙着,口中一口一口的吐出兩口鮮血來,也說不出話來,表情極其痛苦。
青花白玉盞哐啷一聲打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金絲血燕粥灑了滿地,採蓮的鮮血自嘴裡流到鮮豔的紅裙子上,斑斑駁駁,像開到殘落的花朵。
胭脂手裡正要遞給清軒的白玉高腳酒杯,亦是哐啷一下子,翻飛在地,清凌凌的酒灑在地上,又緩緩流到採蓮的身邊,與金絲血燕窩悄悄混合一起,地下便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是一驚,有膽小的丫頭已經嚇得叫出了聲音來。看到採蓮面色蒼白而僵硬,大家紛紛離開座位,各自驚恐的一片譁然。
“都不許動!”老夫人平地一聲雷般一聲斷喝!芸兒定了定神,亦是隨着老夫人對衆人吩咐道:“誰也不許出聲,都在原地,誰也不要吃碗裡的東西了。”此時臨危不懼的怕是隻有這個老夫人了。
喬氏呆若木雞,已經嚇得癱坐在了那裡,清軒終究是個男人,仗着膽子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摸了摸採蓮鼻子裡的氣息,低低道:“斷氣了。”
伊諾的心一緊,直突突的亂跳,第一次直面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猝然死去,不是因衰老而自然死去,而是這樣一種驚心動魄的枉死,遂緊緊的拉着琴兒的手,瑟兒也是惶恐的躲在琴兒身後。
清羽頎長玉立的身影,一瞬間跨到伊諾面前,穩穩的擋住她的視線,低語道:“不要再看了,會做噩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