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萬曆臉色深沉的從御輦上踏下,其間鄭貴妃緊隨其後,只見朱由崧靠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衣裳髒污,小臉上亦是烏七八黑,神色間立即惱怒道:“太醫,還不快上前!”
“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場的人跪地不起,不久,遠處鄒氏和姚氏便已然趕到,身後跟着上百手持棍棒的家丁,個個表情義憤填膺。在場的一些朝臣乃至東林黨骨幹更是眼露異色,彼此間相互覷覷。
事已至此,福王朱常洵又再次嚎啕了起來。
“兒啊,你醒醒,父王來晚了啊,我可憐的兒啊……”
“唔,父王,這是哪兒啊?”
朱由崧適時地睜開了雙眼,目露茫然,好似渾然忘卻了早前發生的事兒,如此作扮,裝的那叫一個像啊。沒辦法,萬曆來了,還有太醫正搭脈呢,他不醒也不行啊。
“少爺……”
“嗚呼,少爺您可算是醒來了啊。”
莊木頭和葉勝也是適時的嚷開了,那神情不稍說有多麼的悲悽,連帶着一干後來者也是動容不已,主僕情深吶。
“兒啊,我的兒啊,總算是醒來了,嗚呼,那些挨千刀的,怎麼將你打成這樣啊,我可憐的兒啊……”
還沒等萬曆和鄭貴妃走近,福王朱常洵更是大聲的嚎叫了起來,臉上肥肉亂顫,那神情要多悲悽有多悲悽,簡直和死了兒子也沒區別了。
“父王,孩兒沒事了,您莫要擔憂。”
朱由崧眼見着萬曆和和鄭貴妃愈來愈近,抖了袖口伸出那隻被打的小手似要去幫福王抹眼淚,嘴裡略帶哭腔道:“孩兒就是被打了兩下,嗚,好痛。”
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那一道拇指粗的烏青赫然立立在目,與潔白的皮膚相映得亦常醒目,萬曆走到跟前,驀然看到這一點也不由臉泛怒色。
“兒媳見過皇上、皇貴妃!”
鄒氏和姚氏揮退了家丁,相互目視了一眼同時急走過來躬身行了禮。
“免禮!”
萬曆揮了手,根本不曾理會,目光猶自注視着朱由崧的手臂,怒斥道:“真是無法無天,連皇孫也敢下如此毒手,簡直是畜生,毫無人道。”
“福八,誰打的?”
兩位王妃饒是看到朱由崧那一身灰黑,還有手臂上的烏青,臉色不由得陰沉,姚氏更是咬牙切齒,如若不是萬曆和鄭貴妃在場,她都恨不得揮上家丁開打了。
“母妃,是她打的!”
朱由崧好似很委屈,一手指向靠在大門處裝死的樑嬤嬤,硬是擠了兩下眼角,可惜眼淚根本就出不來,無奈只能撇過了頭去,苦着一張臉道:“孩兒的手好痛!”
“啊,是這個婆娘?”
朱常洵適時的瞪大了雙眼,忿怒道:“真是惡毒啊,我兒才六歲哇,她怎麼就下得了手?”
說着,朱常洵便抖着一身肥肉蹦躂了過去,見樑嬤嬤閉着雙眼躺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擡腳踹了過去,嘴裡更是怒吼道:
“裝死吶,給本王起來!本王,呃……”
朱常洵一腳踢踹,沒想到這婆娘還挺結實,砰的一下,重心不穩,自個的身子順着就壓了過去。
“嗷……”
一如殺豬般的慘叫,在二百多斤的重壓下樑嬤嬤幾乎差點憋過氣去,張口把隔夜飯都給吐了出來,再也裝不下去了,立馬死命推搡。
“嘶!”
衆人無不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朱由崧更是眼角直跳。可惜朱常洵實在太重,單靠樑嬤嬤自個的力氣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嘶,塥死本王了,這婆娘骨頭老硬,快,拉本王起來。”
朱常洵壓在樑嬤嬤身上,由於肚皮過大,整個身子懸空,兩手扒抓,雙腿直蹬,一時半會兒硬是爬不起來。
饒是如此,萬曆一手扶額,揮手道:“拉起來!”
朱常洵終於被拉起來了,連帶着樑嬤嬤也順過了氣。鄭貴妃走上去,目光凌厲看向她,一手指着朱由崧寒聲道:“你打的?”
“貴妃娘娘,恕罪,奴婢失手,奴婢……”
樑嬤嬤嚇得臉色發白,張口就想申辯,然而這根本不是個好時機,鄭貴妃寒着一張臉掃了一眼街面上的朝臣,下了令道:
“無關人員都退了!”
大街上一干人等被禁衛驅散,也就在這時,公主朱軒媁從府邸大門處跑了出來,身後還着跟一班太監侍女。
“嗚嗚,母妃,您可來了……”
剛年過二十的朱軒媁,長相那是不肖說的,姿色嬌豔,嫵媚乖張,也難怪萬曆最喜愛這個女兒。不過眼下卻是梨花帶雨,仿若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見到鄭貴妃就大聲啼哭了起來。
шшш• ттkan• c o “好了,進府再說!”
俗話說家醜不能外揚,更何況是皇室呢?鄭貴妃給了萬曆一個眼色,接着一班人馬就就進了公主府。
大廳內,桌上還散亂着一些碎銀子和牌九,以及酒杯和吃食的糕點,萬曆掃了一眼,臉色更加的陰沉。
正座主位後,樑嬤嬤和宦官趙進朝一干宮女太監跪了一地,朱由崧被姚氏鄒氏拉在了身邊站了朱常洵一側,而駙馬爺冉興讓到是一個人呆了一側。
眼下鄭貴妃將自個女兒朱軒媁叫進了內室,恐怕是問些女兒家的話。
萬曆掃了一眼立在邊上的駙馬爺,只見其身上髒亂不堪,衣裳不整不說還有幾個腳印,隱隱的還帶有血跡的鞭痕。
冉興讓低着頭,一聲不吭,也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何事,這會兒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福八,你將事兒說一遍!”
萬曆轉過了頭,目光凌冽的刮過了樑嬤嬤、趙進朝等人,繼而對朱由崧揮了手,道:“不用怕,皇爺爺定爲你作主。”
“嗯,皇爺爺,孫兒手好痛。”
眼見如此,朱由崧暗暗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記,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嘶,真的好痛。
於是這般走了過來,站在萬曆的下首巴眨着眼睛,似淚水朦朧道:“皇爺爺,孫兒原本是路過,當時是這樣的……”
朱由崧將原貌說了一番,又添油加醋道:“皇爺爺,孫兒已然叫她住手了,可是這人一點都不理會,扔舊揮鞭子,所以……”說着伸出了手腕道接着道:“所以,捱了鞭子。”
“她還說,公主府是她的地盤,誰都要聽她的,要是不聽,駙馬姑父就是這個下場。”
一番話說得萬曆眼眉直跳,臉上忍不住怒容,砰,一手拍在桌子上,怒斥道:“大膽,讓你管理公主府,不是讓爾等爲非作歹,簡直豈有此理。”
也就在這時,鄭貴妃寒着一張臉從內室出來,公主朱軒媁低着頭輕微潄泣緊跟在其後。
鄭貴妃雙眼陰冷的掃過了樑嬤嬤、趙進朝等人,附在萬曆耳邊嘀咕,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歇了下來。
“好,很好,呵,你們很好!”
森然的目光掃過樑嬤嬤、趙進朝等人,萬曆冷笑連連,整個人已然怒到極至,冷不丁的在桌子上一手重拍。
“來人吶!都叉下去,重板五十,交於宗人府處理。”
“皇上,饒命啊,奴婢不敢了……”
樑嬤嬤等人聞言差點昏過去,立馬悽愴的叫喊,不過在場的衆人無動於衷,萬曆猶是泄不心口的怒氣,又道:“將其等家產全部查抄,相關人員一律免職,逐出公主府。”
……
近午時,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萬曆和鄭貴妃回到了宮內,而朱由崧卻被公主朱軒媁留了下來。
公主府外宅,駙馬爺自個的廳室。
朱常洵大大咧咧地坐了主位上,冉興讓小心的陪坐。
“咳,嗯,那個,妹夫啊,本王不久要去洛陽了,這事兒,你知道吧?”
“嗯嗯,知道,王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冉興讓真誠的點着頭,此事兒不肖說,多虧了自個的侄子,要不然經後遭受多大的苦還不曉得呢,他心裡也明白,是該給好處的時候了。
“嗯,那個駙馬府上聽說近兩年生意不錯啊?”
朱常洵託了個茶杯,微眯着一雙細眼吱溜的吸了一口,再道:“一年幾百萬呀,嘖嘖,比起本王的商鋪宛如滄海啊,駙馬,你說是不是?”
剛還口稱着妹夫來着,轉眼又叫駙馬了,冉興讓聽得臉上冷汗淋漓,什麼時候自個的家產都公開化了?他是怎麼算清的?
猶是如此,知道不割肉是不行了,心下一狠,道:“王爺,您放心,妹夫定然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着比出了兩指頭,接着又感覺不行,一臉肉痛的勉強再拉出一根來。
“三百萬?”
福王雙眼一亮,詫異的看向了冉興讓,道:“還真捨得?不錯,有義氣,本王很看好你!”
冉興讓有苦說不出,這錢已經是駙馬府整整三分之一了,自個老爹要是知道不知會有多心痛,不過眼下也沒別的選擇了。
人生來,有時不進則退,他算是看出來了,福王一家子真是惹不得,尤其是自個的那侄子——福八,小小年紀已然如此腹黑,如若長大了,誰還能治得了?
還是多給點錢算了,別整得人家以爲自個知恩不報,免得被其懷恨在心,哪天又被整了。
公主廂房內。
“福八,這個是你皇爺爺送給姑姑的,現在姑姑將它送給你。”
朱軒媁拿出一個火柴盒大的東西替了過來,臉上閃過一絲不捨,狠了狠心,道:“這可是當年西洋教士利瑪竇進獻給父皇的,可精緻着,可別丟了呀。”
“嘶,懷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