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面對任何一個術士界同行,我都會有種尊敬在其中,各業有各苦,不易值得恭敬。
如果這個人是姚廣孝,那我心中就只有憤恨,雖然史書上“黑衣宰相”着實驚豔后人,乃至當世文史大觀亦有一席之地,但這都不能抹平我對他這人的憤恨,原因無它,他就是大衍道衰亡的第一推手!
整個歷史的功過太過複雜,難免各自偏私,但我不想管那些,大衍道就是我的奶酪,被他生生搬動了。
無論是十二哥鄒明海還是復甦記憶後的霓裳,都不止一次的給我提到過這個叫姚廣孝的人,而他所代表的的佛門勢力,跟大衍道更是有着千絲萬縷的糾纏。
而今聽到他輕飄飄的一句“被迫”,我不由復讀起曾經的那段歷史,大衍道昌盛於明朝初期,鼎盛於永樂大帝朱棣,那時的大衍道幾乎成爲護國之教,然而盛極而衰,敗亡也在朱棣。
所謂時也運也,半點由不得人,元朝獨崇佛教,一家獨大的佛,讓彼時的民衆吃盡苦頭,當然也包括明太祖朱元璋,所以建立明朝以後,明太祖有心扶持儒家與道家,而大衍道也便那時風生水起。
明太祖駕崩,朱棣繼位,“黑衣宰相”姚廣孝一手主導靖難之役取下赫赫戰功的同時,也幫朱棣打敗建文帝成功登基,功高震主,便是大禍臨頭,大明王朝朱家殺功臣可是有傳承,此舉原沒有稀奇!
偏偏這姚廣孝很會做人,他雖從釋家還俗,仍舊出入從簡,不慕名利的同時,也不要賞賜金銀,不近女色,這便堪稱油鹽不進,毫無把柄!
朱棣不是父親朱元璋,面對如此“完美”之臣實在下不了狠心,可偏偏姚廣孝背後卻有以他爲名的勢力讓他不得不防!
那股勢力便是來自佛門,飽受明太祖排擠的佛家,視出身釋家的姚文孝爲救命稻草,各種聯名請願,各種泣淚血書,那叫一個風靡!
殺,於心不忍;放,寢食難安!擺在朱棣案頭的決斷變成了左右爲難,彼時術法之事頗興,九五之尊的朱棣自然怕被人取了首級,但父親有教誨,佛家信不得,怎麼辦?
於是門人弟子不多,卻自有悠久傳承的大衍道,便被帝王青睞有加,加之大衍道只算宗門,不屬道教,這本身更讓政治有了合理可說,這份尊崇和依賴,也就日益興盛。
但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根由,真實目的當然是藉助大衍道暗地裡去抗衡姚廣孝背後的佛門勢力!而大衍道也果然不負帝恩,門中十三師兄弟日以繼夜苦修,終於有所成就,組成十三劍仙,一時天下無敵!
姚廣孝便在此時顯出他會做人的一面,向永樂帝朱棣請辭所有官位,並且避世不出,任憑如何徵召都只告老爲辭,朱棣對此深感欣慰,也沒少給出賞賜。
少了姚廣孝這層擔憂,朱棣自然大刀闊斧的繼承先帝意志,也是順應民意,開始了各種排擠佛門的國策,佛門勢力瞬而落入萬丈深淵。
而在這時,姚廣孝身後的佛門衆勢力怎會甘心,他們幾乎是連番轟炸,用各種理由,極盡手段,逼迫姚廣孝出面,他終究沒能扛過衆佛門子弟,寫出名著《道餘錄》,力扛排佛。
姚廣孝此間已經到了人生晚年,朱棣思前想後,到底感懷少師功德,也有敬老之心,於是聽信之,暫停排擠佛教之舉。
然而得到喘息之機的佛門之衆,便將矛頭對準了即得益者大衍道,這宗門一日不除,佛一日不穩,這是他們的想法!
於是姚廣孝再度成爲槍使,再加上大衍道道主闞圓子當年之所以跟朱棣合作,就是爲了貪圖明皇宮中殘留的元代法器,康樂的這些年中,法器賜的七七八八,朱棣心中也有被反叛的擔憂!
姚廣孝於是借力打力,將大衍道種種“跋扈”經歷講出,尤其是點到了朱棣對“狼難馴,虎不服”這枕戈死穴之上,所謂鳥之將死其鳴也哀,朱棣信了!
就在帝王家計謀將要使出時,姚廣孝自知理虧先行報信給大衍道,其中更是將自己重重被迫經歷講出,大衍道衆人雖然惱他沒有原則,但最終還是感念他報信之恩,就要集體撤出。
壞就壞在,姚文孝竟還擺了一計,就是道種之傳,甚至後來,在十三劍仙返回救助宗門途中,亦是他的掩護,才讓佛門有了下毒之機!
計謀至此,一個本來留有完整實力的護國宗門,徹底銷跡,道主不知所蹤,十天下聞名的三劍仙身死道消!
再後來,無論是鄒明海還是霓裳,都沒有姚文孝的消息了,史書記載他在當年死去,朱棣爲他舉辦盛大葬禮,還追封了榮國公,可那個曾經守護王國二十餘載的大衍道卻徹底被遺忘歷史!
一死恩怨了,饒是有再多憤恨,也只不過一時談資,可是而今,這個活生生的姚廣孝出現眼前,當年之事顯然有了更多解讀,這個促成大衍道悲劇的罪魁禍首顯很明確是以死脫身,真是好狠的心機!
“姚廣孝,我不管你今日如何天花亂墜,你推我大衍道消亡,而今卻還想全身而退,是欺我們後繼無人嗎?”憤怒之中,我甚至忘記掩飾身份,憤然開口道:“此仇不共戴天,必報之!”
姚廣孝五官都擰巴道一起去了,他身上氣息很不穩定,但動作卻是激烈,連連作揖:“老衲既然今天來了,可否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解釋你個頭!”我大罵出聲:“就算要解釋,跟另一界那些枉死的大衍道衆說去吧!”
“老方!”姚廣孝看溝通無果,竟然又衝着老方乞求。
“等等!”老方再度阻止,這次甚至站到了我跟姚廣孝的中間:“小東,這老東西是我叫來的,你先別忙動手,最起碼,你也不能當着我的面動手吧!”
“好啊!”我殺氣凜凜:“那你先把頭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