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鬼白目光又落向那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頭髮上。他幫桑柔把腳從那堆頭髮中撥出來, 似懂非懂的問:“活着的?”
桑柔緊緊拽住林鬼白的手,眼角溼潤:“是活的。突然就纏了上來,剛纔明明沒有這些頭髮。”
即使桑柔說的是事實, 林鬼白此時也無計可施。他這次只是和他們一起來找房子, 沒料到會遇上這種詭異的情況, 所以什麼準備都沒有。惟一能做的就是咬破自己的手指, 沾了着血抹在桑柔的腳上和手上, 唸了幾句咒語。
“小柔,若是再遇上這些東西,你儘量靠着南哥。”林鬼白攙扶着桑柔以免她再次腿軟跌倒, 小聲建議道。
“爲什麼?”桑柔脫口問。剛纔他做的那些事,有什麼意義嗎?
“跟在他身邊你會更加安全。”如果真是有魂靈在作怪的話, 絕對是在蘇樂南身邊比較安全。而且沒有她在身邊, 他也能自如運用可以用的方法。
桑柔當然不肯離開林鬼白半步。正想說什麼, 蘇樂南的聲音就從裡頭傳了過來:“你們在哪裡,還不過來嗎?”
林鬼白說:“走吧。”
桑柔只能按下自己的意願, 跟林鬼白一起走。
兩人很快和蘇樂南會合來到內廳,發現裡面比外面要整齊不少,只是傢俱不多。令人覺得壯觀的地方是內廳四面的牆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人物畫,簡直就像一個人物畫廊展似的。
進入屋內之後,其實林鬼白已經察覺到這裡面的氣氛詭異陰森, 靜謐得可怕。直到站在內廳, 他才感到有一股無名的壓抑情緒在心頭涌動, 不知何故。
蘇樂南膽子大, 藉着手電筒的光照着那些畫像, 英俊的臉上原來淡定的神色變得凝重。他轉過頭對林鬼白說:“鬼白,這些畫除了人物不同, 構圖都一樣。而且畫里人物的心臟位置是空的,我看了實在很倒胃口。”
林鬼白把手電筒的光照到其中的畫上,看到那是一幅沒有任何背景的白色畫布。畫布上是個趴着的神態奇異的男人。血紅的眼睛瞪大,瞳孔擴散,嘴巴誇張的咧開,額頭青筋直冒。上半身前傾,右手向前伸直,像想捉住什麼東西,又像是在向另一個人呼救般。整體看更像是經歷了什麼恐怖事件的樣子。
而他心臟的那個位置只留下紅豔的洞口,心臟卻不翼而飛了。
再照向其它畫像,背景都是白色。那些男男女女除了動作各異之外,都呈現出一臉像經歷過什麼恐怖事情的神態,心臟全都不知所蹤。
蘇樂南在內廳的盡頭,林鬼白和桑柔還在內廳的入口處。桑柔被眼前看到的怪異畫像嚇得臉色蒼白,下意識就抱緊了林鬼白的手臂。
林鬼白的手臂被她這麼用力抱着,感到疼痛。他朝蘇樂南說:“南哥,可以過來一下嗎?我認爲這裡陰氣重,需要讓小柔跟在你身邊。”
蘇樂南還在打量着牆上這些奇怪的畫像,聽到林鬼白的話,正要回頭。轉頭間手電筒的光晃過內廳右側的擺櫃時頓住了。
擺櫃已經生鏽,堆積着一層厚厚的灰塵。櫃頂擺着一個油畫框,與周圍的畫框不同,與其說是畫框,更像是相框。因爲畫裡的人很真實,不像是畫出來的。
“鬼白,你們快過來看。”蘇樂南連忙招呼兩人過去,他的神色在看清畫里人物的樣子後變得很複雜。
蘇樂南似乎有新發現。林鬼白和桑柔對視一眼,兩人巡着光照來到蘇樂南身邊。聽見蘇樂南指着擺櫃上的畫像說道:“這幅畫和其它畫不一樣。”
林鬼白和桑柔借光看向那幅畫像。桑柔和林鬼白的臉色同時僵住了。
桑柔木訥地開口:“這幅畫,和那幅詛咒的畫一樣。”
林鬼白跟着補充道:“只是畫裡的女人,和那幅畫不同。……南哥,她,很像姐姐。”
蘇樂南也看出來了。但他很理性,林茯神已經死了,畫像裡的人再像她,也不會是林茯神。他把手電筒遞給桑柔, “你們照着我。”說完,便伸手拿起畫框看看有什麼信息。研究了一會兒,他竟然把畫框整個拆開,拿出裡面的畫紙。
看到畫紙背面寫有什麼東西,他讓桑柔把手電筒舉得近些。桑柔對他粗暴的行爲感到不安的同時又不得不按照他說的去做。
顫抖着雙手舉起手電筒,蘇樂南看着寫的字,讀了出來:“把心獻給我的可人兒,桑霽。”
林鬼白髮問:“也就是說,這些全是叫桑霽的人畫的嗎?而畫中的女人,是他的模特?”
蘇樂南搖搖頭,“誰知道?不管了,既然找到畫家是誰,就肯定會有人知道那幅畫的由來。”
“知道畫家是誰,我可以動用家裡的關係找到他。我們可以走了嗎?”桑柔可憐兮兮地問道,她是多一秒鐘都不想待在這個怪異的地方了。
蘇樂南也同意桑柔的說法。他把畫紙卷好揣進兜裡,從桑柔的手上接過手電筒說:“快走吧,五大三粗的我都能感應這個地方不是什麼好地方。”
林鬼白還想找找會不會有林茯神存在的線索,這時也只能跟隨大流。他拉開桑柔的手,把她輕輕推到蘇樂南身邊:“南哥,你照看好小柔。”
蘇樂南沒反對,桑柔其實卻不大樂意。
三個人往回走出大廳時,卻發現進來時的門不見了。就像在這期間蒸發掉般,沒有任何蹤跡可尋。而他們的兩隻手電筒又突然在同一時間滅掉,三個人頓時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蘇樂南和林鬼白反應很快,都動起手查看電池是否已經用光。換了新電池後仍沒能打開,蘇樂南問:“會不會是壞掉了?”
大門找不到,兩隻手筒同時壞掉,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林鬼白想着這回事時,忽然聽到屋子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爛泥巴用力拍打在牆上發出的啪噠聲,一聲比一聲響,從起初的寥落到後來越來越頻繁。
桑柔驚恐出聲:“什,什麼聲音?”
那聲音似乎往這邊靠近了。蘇樂南還有林鬼白,桑柔三人硬實感受到從那聲音響起後有碎末往自己的身上濺來,又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鼻子嗆入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和腐味,簡直教人忍不住想吐。
這時桑柔突然叫道:“那裡有道光。”
蘇樂南和林鬼白也看到了。在大廳與內廳陽臺的隔斷門後有一道微小的銀色光芒,很小很小,但在黑暗的屋內足以引起三人的注意。
也許那裡是另一個出口。
現在站在原地也無濟於事,蘇樂南拉着桑柔帶頭走在前面:“不管那裡有什麼,總比這樣傻站着強。”
桑柔帶着哭腔柔弱地說:“你別走那麼快。”
林鬼白跟着蘇樂南和桑柔一起走向那道光芒。
越走越近,那道光卻像越來越遙遠。待三個人走進光芒中時,卻突然感到腳下踩空,直接掉了下去。
林鬼白在掉下去的瞬間似乎看到了林茯神。
******
刺眼的陽光很快覆上林鬼白的眼皮。有清脆的鳥叫聲在耳邊隱約響起,還伴有不大清晰的車行聲。鼻腔能聞到消毒液的味道,不大令人喜歡。
林鬼白慢慢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前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他的腦袋機械地運動起來,很快清醒了。他猛地坐起身地,右手的吊瓶就受力搖擺起來。他環視房內一週,發現這裡是醫院。而旁邊的病牀上,還躺着蘇樂南。
似乎被他的動靜吵到了,蘇樂南也緩慢地睜開眼睛。他先是直視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再側過頭看向林鬼白這邊。聲音略有沙啞的開口問:“鬼白?我們怎麼在這裡?”
林鬼白也想問這個問題。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桑小姐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蘇樂南捂着頭坐起身,一邊回憶一邊說:“我記得我們進到那道光後,就掉下來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那裡明明是一樓,怎麼可能會有掉下來的錯覺?”林鬼白說道。
一時之間,許多疑問漫上兩人心頭。蘇樂南覺得這樣坐着討論也沒什麼用,就說:“這裡是醫院的話,那桑小姐應該在其它病房。”說着他就要拔掉右手插着的吊針。
這時剛好有個年輕的護士進來查房,見到蘇樂南在拔吊針,急忙上前阻止他:“先生,請你別亂動。點滴還沒打完,你快躺好。”
這個護士來得正是時候。林鬼白問:“護士小姐,請問和我們在一起的那位小姐在哪裡?”
護士還沒來得及回答,趙永昌就進病房了。他好像聽到林鬼白的問話,代替那位護士回答說:“小姐她在隔壁的病房,林先生你放心好了。”
“趙伯?你怎麼會在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護士幫蘇樂南和林鬼白檢查好吊瓶和身體狀況就出去了。
趙永昌坐在林鬼白病牀的旁邊,說:“小姐她一個晚上沒有回來,我擔心你們出了什麼事,今早就去找你們。沒想到你們三個人都暈倒在路邊,我就急忙帶你們來醫院了。”
“我們暈倒在路邊?如果暈倒的話,也應該是在紅色屋頂的別墅裡吧?”這與他們昨晚經歷時的地點不一致,期間發生過什麼事情?
“你們確實是暈倒在路邊,離你們說的那間紅色屋頂的別墅不遠。幸好小姐她沒什麼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跟老爺和太太交待。”
“對不起,趙伯,有我們跟着還出這樣的事。”看趙永昌的老臉上一片悔恨交加的表情,林鬼白非常內疚。
“不怪你們,林先生。我聽附近的環衛工人說,那個紅色屋頂的別墅是鬼屋,沒人敢靠近。那些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從裡面活着出來,你們已經算是很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