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南手裡握着一個大大的紅蘋果, 呆呆地站在林茯神對面,朝她眯着眼笑。
周圍是些認識和不認識的大人,兩個小孩子在就夾在這些大人中間, 互相呆呆地看着。
蘇樂南靦腆地把蘋果遞給林茯神, 說:“給你吃。”
林茯神也靦腆地伸出小手接過去, 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她的雙眼立即變得閃閃發亮起來, 朝蘇樂南甜甜的笑道:“好好吃, 謝謝你。”
“看來這兩個孩子對彼此都挺喜歡的。”
“對呀。樂南,你比茯神年紀大,要好好愛護人家喔。”
“茯神, 喜歡這個哥哥嗎?”
“孩子年紀還小,感情要慢慢培養……”
大人之間的對話兩個小孩子都似懂非懂, 一個只顧着吃, 一個只顧着看。
林荊介這時從外面小跑進來, 把在屋子裡的大人都嚇到了。
“荊介,你跑過來做什麼?”有聲音在質問他, 林荊介就一手一個人的把林茯神和蘇樂南一起拉走了。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沒禮貌……”聲音還沒說完,三個小孩子就不見了蹤影。
林茯神一邊被林荊介帶着跑,一邊舔着蘋果。可能是跑得太快,她手又小,大蘋果就從手裡一下蹦出來, 滾落到地面上。
林茯神見蘋果沒了, 也不跟林荊介跑了。她刷地一下坐到走廊中央, 嗚哇一聲哭起來。
林荊介慌了, 急忙去把滾遠的蘋果拾回來。但蘇樂南已經快他一步, 拿着蘋果折回來了,還把蘋果缺口上那些灰塵用衣服擦乾淨才遞到林茯神面前:“小妹妹, 別哭了。你要喜歡吃大蘋果,下次我會帶很多很多過來。”
林茯神聽到他的話,頓時不哭了。她擡起朦朧的淚眼,皺着眉頭試探問:“真的嗎?”
“當然。我和荊介是好朋友,那和你也是好朋友了,我說話算數。”蘇樂南小大人似的拍拍自己的胸膛承諾道。
林荊介撇撇嘴:“我也可以給她很多好吃的。”
“哎,荊介,今天要玩什麼?”蘇樂南和林荊介從小玩在一起,兩個人算得上是鐵哥們了。所謂的鐵哥們自然好事壞事都一起幹。像剛纔那樣,趁着某個人夾在大人中間時,另一個人就會突然出現把他拉走是兩人常乾的事。
因此,自然也不存在林荊介剛纔爲什麼會突然出現把他們帶出來的問話。
林荊介看向低着頭只顧咬蘋果的林茯神,說:“今天我妹妹也要加入進來,所以她說了算。茯神,你想玩什麼?”
林茯神擡起晶亮的眼睛,問:“真的可以和你們一起玩嗎?”
“當然,在他們沒找到我們之前,都可以一起玩。”
林茯神喜上眉梢,興沖沖的自告奮勇道:“那我要玩過家家。嗯,我要當媽媽。”
林荊介跟着答:“那我當爸爸。”
“不對不對。常生叔叔說,以後她是我老婆,所以我當爸爸纔對。”蘇樂南連忙反駁道。
“我是她哥哥,我當她老公才正常。”林荊介不服氣地駁道。
“是我當才正常。”
“我就是要當。”
看着林荊介和蘇樂南兩人爲這點小事吵起來,林茯神歪着腦袋想了想,說:“猜拳頭,誰輸了誰當寶寶。”
結果,林荊介猜拳輸給蘇樂南,於是就變成了林茯神和蘇樂南的寶寶。
三個人在庭院的花圃裡玩起過家家的遊戲。但沒多久就被林常生他們找到,林茯神被拎回房間去,而他們還捱了一頓罵。
林荊介記得很清楚,那是蘇樂南和林茯神的初次見面。自那時起,只要涉及到林茯神,蘇樂南總會和自己作對,什麼都要與自己爭着和林茯神玩。
*****
林荊介十三歲生日那天,他本來想和林茯神一起過。他還特地央求孟雪買了一個大蛋糕打算和林茯神,還有林鬼白一起分享。
可林常生一大早就帶着林茯神出去了,直到入夜都沒回來。
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第一次。他知道,林茯神已經作爲林氏的一分子,作爲最有名的除靈師一族,在幫林常生的忙了。
可今天明明是他的生日,就不能留下來陪他一起過嗎?知道歸知道,然而小孩子的心裡卻沒那麼堅強,很容易就會鬧彆扭。
孟雪哄林鬼白睡着之後,見林荊介還坐在廊外望着大門那頭,走過去坐到他的身邊,說:“已經很晚了,趕快去睡吧。今天他們可能不會回來了。”
林荊介仰頭不解地看向孟雪:“媽媽,爲什麼妹妹年紀那麼小就要去工作?”
孟雪笑,“因爲她不是普通人。”
“那我也不是。”林荊介撇嘴道。
孟雪漂亮的臉上怔了怔,隨即略帶怒氣道:“你怎麼不是普通人?不許再亂說話。”
孟雪的語氣讓林荊介覺得她生氣了,卻又不明白她爲什麼生氣:“可妹妹她……”
孟雪一改溫柔的模樣,嚴厲地說道:“荊介,聽媽媽的話,以後不要和茯神走得太近,對你沒有好處。”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
“媽媽,你討厭妹妹嗎?”
孟雪的臉有一瞬間僵在那裡。隨即摸摸林荊介的頭,似是嘆了一口氣,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那樣的孩子,有多少人會是真心喜歡的?唉……”
她輕輕揉着林荊介的頭,表情變得很凝重。林荊介已經是個小大人了,自然聽得懂孟雪那話的字面意思,只是他不懂那話裡頭的真正含意罷了。
月上中庭,林荊介從自己的牀上爬起,偷偷摸摸地提着一小塊蛋糕跑去找林茯神。
即使是夏天,深夜的風還是有些涼的。林荊介只穿着短褲和背心,一路小跑到林茯神的屋子窗外時,已經冷得不住發抖。
他沒有理會寒意,順着水管梯爬到窗前,輕輕敲林茯神的窗戶。
他不確定林茯神是否回來。但他想,至少來確認一下,得讓林茯神吃一塊生日蛋糕纔算過了生日。
林茯神大概很晚纔回到家裡。林荊介在窗外敲了許久,久到他以爲林茯神還沒回家,林茯神才揉着惺忪的眼睛拉開窗戶:“哥哥,這麼晚了你還來找我玩嗎?”
林荊介見到林茯神的那一刻,心情十分欣喜。他把蛋糕遞到林茯神面前,說:“今天我生日,請你吃蛋糕。”
林茯神陪着林常生忙了一整天,此時又累又困,可聽到有蛋糕吃,她兩眼瞬間變得有神起來。她快速地接過蛋糕,高興道:“謝謝哥哥,祝你生日快樂。”
不管誰對他說生日快樂他都沒有什麼感想,但林茯神對他說了之後,他纔有實感,自己今天就十三歲了。
林荊介學孟雪的樣子摸着林茯神的頭,只是溫柔地在一旁邊看着她吃。小孩子的嘴比較小,她把蛋糕吃得滿口都是。林荊介一邊笑一邊用手指幫她擦掉:“像個小花貓。”
“我要當哥哥的小花貓,這樣每天就有蛋糕吃了。”林茯神眯着眼睛朝他笑得燦爛。
月光映在她燦爛的笑臉上,也頓時黯然失色。
林茯神說這句話原本就只是童言無忌,但林荊介卻記在了心裡。
吃完蛋糕林茯神又要去睡覺了,林荊介知道她一天要睡很多,也不再打擾她,很乾脆地揮手說明天見就爬下水管梯回去了。
經過庭院那片綠色花海時,他看到遠處有紅色開始向這邊蔓延。那些一株株沒有葉子的紅色花朵,它們就這樣靜靜地開在午夜時分,妖豔奪目。
不知爲什麼,林荊介似乎一眼就喜歡上了這些花,覺得和林茯神很般配。
他想,等這些花全都開了之後,摘一些送給林茯神,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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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不知道那些花叫什麼名字時,他曾想過要摘一些送給林茯神,可在他知道那些花叫什麼名字時,他卻已經不願意把花獻給她了。
七月十四是林茯神的生日,也是鬼門大開的日子。別人的生日是歡喜高興的,而林茯神的生日卻只有難受。
採青和採離片刻不離她的身邊照顧她,生怕她有一點小難受沒照顧到。而全家上下也都特別寬容,允許她在這一天自由出入家裡家外。可她的樣子根本走不出屋門,更別說去哪裡玩了。
林荊介和蘇樂南也去看她。瞧她那麼難受的樣子,都恨不得難受的人是自己。一個小女孩,每年都要承受一次他們不會理解的疼痛,得有多少大的韌性。
林鬼白看見自己的姐姐很難受,他也跟着難受。在邊上嗚嗚的小聲哭起來,還囔囔着:“我不要姐姐死,我不要姐姐死……”
採離只好又抽身去哄林鬼白:“小少爺乖。不會死,二小姐不會死的。”
林荊介捉着一塊蛋糕遞到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躺怎麼不舒服,不時揉着眼睛小聲喊疼的林茯神,說:“茯神,生日快樂。”
蘇樂南見狀,也拿着兩個紅蘋果遞過去給她:“茯神,生日快樂。快些好起來,我們再一起去玩。”
“對,趕快好起來。”林荊介瞄了蘇樂南一眼,附和道。
林常生這時也過來看林茯神,還把林荊介和蘇樂南,林鬼白打發走:“採離,把小少爺他們帶走。二小姐她需要安靜。”
“常生叔叔,我保證不吵,讓我留下來陪茯神吧。”蘇樂南上前一步提議道。
蘇樂南雖說與林荊介年齡相仿,但畢竟還是比他小,說話卻一副老成樣,林荊介實在不高興。
而他不高興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原本他也想留下來陪林茯神。準備開口對林常生說時,蘇樂南就已經說出來了。
他自然不甘落後,也跟着說:“那我也留下來陪茯神。”
林常生左右看了看兩人,對蘇樂南說道:“那樂南留下來,你們都回去。荊介,媽媽說你作業還沒寫好,趕快回去寫。”
林荊介想起之前聽到他和孟雪的對話,一股忿然自心底升起。他賭氣甩手,不搭理林常生就直接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