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的海風吹過來,家明拍拍海蒂的頭,將手放下:“TT[好。”
“你剛纔就認出我了。”海蒂咬着嘴脣,目光中有着些許埋怨,隨即轉變爲委屈。
“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少女沉默一會兒,低着頭不說話。
“媽媽呢?”
問倒這個,她才終於又擡起頭來,望了家明一眼,想說些什麼,卻終於沒能說出來。到得此時,先前在跟海蒂說話的三人也終於走了過來,這樣正式的宴會場所,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海蒂也是一身正式的打扮,唯有家明這個年紀不大的東方人穿着破了兩道口子的休閒裝站在這兒,無疑有些惹眼,再加上此時已經是大明星的海蒂又是這樣一副表情站在他身前,看起來兄妹也似,那作爲經紀人的中年女人首先便問道:“珍妮特,這位先生是……”她與海蒂在一起幾年的時間,想來自己便該是與少女最親近的人了。
不過這個時候,海蒂卻只是轉過了身,隨後往家明身側退了兩步,站在家明側後方聳了聳肩,幾乎就是讓家明幫她擋住這些人的態度,家明攤手一笑,模樣有些尖刻的華貴女子此時皺了皺眉:“看來這位先生跟珍妮特的關係……”具體怎樣沒有說出來,但方纔她與海蒂打招呼海蒂那樣沒禮貌地不作迴應就跑過來,此時話語間已然有了絲不高興的感覺表露出來,經紀人便加重了語氣:“珍妮特。”
明顯對海蒂有好感的亞爾曼子爵看着兩人之間的曖昧態度,試探性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亞爾曼,是珍妮特的朋友,亞爾曼。威斯敏斯特,不知道這位先生是……”能夠在這種宴會上穿成這樣的,多少也會有些背景。
海蒂從小性格跳脫,雖然以前在家明面前常裝淑女,但本質上其實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過從她方纔的一些細節上看起來,這些年她已經收斂了起來,至少在能夠參與眼前宴會的半數人面前,明星是沒有多少耍大牌的餘地的,不過這時候的這些小動作就明顯是在向家明表達她積蓄了好幾年的委屈與怨氣,家明有些無奈地正要伸出手,海蒂也終於開了口。
“爸爸。”這句話說出來,她也陡然張開了雙手,從側面緊緊地抱住了家明,已然發育完全的身體毫無隔閡地貼在了家明的身上,衝着三人露出一個笑容:“他是我爸爸!”
家明的手僵在那兒,對面三人一時間也帶着被嚇到了的表情,事實上家明今年二十二歲,海蒂也已經十九,家明又不是那種特別健壯的體型或者顯老的樣貌,兩人抱在一起誰大誰小嚴格說起來都不是特別明顯,情侶有人信,父女?怎麼可能。但是以雙方的身份,這時宴會的背景,她又怎麼能在這時開這種玩笑?
片刻。家明有些無奈地吐出一口氣。順手在亞爾曼地手上拍了拍。朝衆人笑笑:“監護人、監護人……”另一隻手啪地拍在海蒂地頭頂上。海蒂如同鵪鶉般地縮了縮脖子。笑了起來。
無論如何。此時地這個小***。都處於一種極度不自然地氣氛當中。海蒂自得其樂。家明就有點無言。其餘三人或驚疑或猜測。雖然也有些被愚弄地感覺。但是在弄清楚家明地身份之前。無論是誰自然都不會講太多太直接地情緒完全表達出來。唯有那華貴女子眉宇間地厭惡感稍微明顯。不過這種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因爲在小花園地另一側。穿着白色禮服地納塔麗已經走了出來。
無論從樣貌、氣質還是地位上來說。她都是能夠在任何場合成爲焦點地人。白色地身影一出現。面前地三個人頓時便將目光移了過去。將前一刻還有地情緒拋諸腦後。事實上從方纔地介紹中。家明多少也知道。這位亞爾曼子爵與那有些尖刻地女子大抵便是納塔麗先前說過地堂姊堂弟之類地身份。此時見到五個人站在一起。納塔麗微微張了張嘴。隨後便朝這邊走過來。臉上浮現出淡淡地微笑。
“看來都已經認識了。亞爾曼。莎朗。好久不見……”
雙方打個招呼。稍微寒暄幾句。納塔麗本身有事。這時朝家明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你待會過去。”再朝他身旁示意一下。“也帶海蒂過來玩。”隨後與衆人告別。
雖然之前對於家明地朋友都給予了照顧。但以前沙沙在這裡時她都沒有單獨見過。對於海蒂。自然也沒有過刻意地碰面。此時地海蒂大概也明白她便是那亞爾曼子爵口中極有權勢地堂姐。方纔與家明地對話不過一兩句。然而卻是完全平等地朋友一般地招呼。這對姐弟對於家明地態度一時間甚至有些敬畏。家明倒從一開始就沒有參加這場宴會地興趣。不一會兒海蒂去換了衣服。兩人一塊離開這棟別墅。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入夜的威尼斯猶如明珠綴成的城市,水色映着燈光,錦鯉般的遊動,海蒂穿着白襯衣,外面罩件小馬甲,窄裙及膝的輕便打扮,手上的包倒是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將整件禮服都塞了進去,原本該一直跟着的經紀人這次沒敢跟過來,走出那別墅大門時,少女小跑幾步,從後面拉住了家明的衣角,輕抿雙脣,低頭小碎步地跟着走,那副樣子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家明回頭瞥她一眼,隨後在她額頭上敲一下,海蒂的一張小臉皺得像饅頭,但手上卻依然不鬆開。
“你和媽媽現在住在哪?”
“媽媽也住這裡,不太遠的,從這裡往前直走,過了前面的岸臺過橋……那邊有個很漂亮的教堂哦,我們從旁邊繞過去,夜景很好看的啦……然後直走……右轉……在卡斯特羅區旁邊……”
明明不太遠的地方,被她這樣形容起來就覺得很遠了……
特別是她再次強調“真的不遠”之後,家明覺得自己曾經的記憶變得不太可靠起來,曾經爲了搞定納塔麗,他在這個城市盤桓過一年多,威尼斯整個城市總體都不算大,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可謂瞭若指掌。
“直接說地址不就行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來過嘛……”
海蒂回答一句。這一片是威尼斯城中相對安靜的地方,路上行人不多,卻也能夠從蜿蜒的水道縫隙中看清楚城市的繁華,海蒂就這樣像個孩子似的牽着他的衣角在後面走,過得許久方纔有些小心地說道:“我、我這幾年都在外面跑,回家看媽媽的時間也不多……”
家明回過頭,望着他有些閃爍的神情:“幹嘛?不敢回去見人啊?”
海蒂努了努嘴,不說話。
“這幾年……歌唱的不錯?”
“嗯……”
“學習成績怎麼樣?”
“一直都有讀書的……”
“呵,還想當黑手黨教母?”
海蒂輕輕地搖頭。
“搖頭丸、毒品、軍火之類的東西呢?”
又是搖頭。
兩人走過一座石橋,家明頓了頓,隨後回過頭,放低了聲音:“五年前的事情……覺得對不起媽媽,所以不回家嗎?”
海蒂輕咬住下脣,眼中似乎已經有了淚光,接着又是輕輕搖頭。
“其實……是我不該那樣做吧?”
沉默。
“你那時候只是個小孩子,其實是我被一些事情纏住,討厭麻煩,這麼幾年……你應該是怪我的……”
“幹嘛要叫我爸爸?”
海蒂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目光閃閃爍爍地望向周圍的地面。
“我知道你把事情歸結到你自己身上,但你應該陪着媽媽……”
“海蒂,你……”
“我就是怪你怎麼樣啊!”燈影迷離,黑色的貢多拉猶如精靈般的從附近水面上滑過,周圍的店鋪開着門,亮着明亮的燈光,遊人走過,陡然間,那一處小橋的上方,少女大聲地哭喊了出來,海蒂的雙手更緊地揪住了家明的衣角,四目相對,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目光中帶着濃濃的執拗與委屈,終於大聲哭起來了。
“就怪你了!我喜歡你,啊……我給你下藥,我想趕跑媽媽,不就因爲我喜歡你嗎。你就算不喜歡我那樣做,你也要跟我說啊!我說過會改的……我那個時候才十四歲,還是不懂事的孩子,你要跟我說我纔會明白嘛,啊……我不跟媽媽搶了,我也不碰你不喜歡的那些東西,我去唱歌了,可我是小孩子,你要跟我說我纔會明白的……你什麼都不說就走了,讓我們來歐洲,也不來看我們,媽媽好傷心啊,我好傷心啊……嗚,媽媽好傷心啊……”
她彷彿還是當初的孩子,毫無形象地哭得聲嘶力竭,雙腿一軟,便要往地上蹲下去,但終於雙手死死地揪住家明的衣服,一邊大聲哭,一邊保持着半蹲的姿態。
“我跟媽媽說是我錯了,我不騙人了……是我的錯,我看見媽媽就覺得好內疚啊,我就怪你,你一點也不成熟……你不要走了,你偶爾來看看媽媽和海蒂啊……你不要走了……”
彷彿孩子般肆無忌憚的哭聲在夜空中傳開了,遠遠近近的人投過來詫異的目光,家明輕輕地摟住她,讓她將幾年的委屈統統哭出來,少女用一隻手打他,踢他,張開嘴在他肩膀和手臂上咬着,唯有另一隻手,還在死死攥住家明的衣服,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的樣子。哭聲在那橋上持續了好久好久……
“這纔是我喜歡的海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