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喧鬧中,杜麗的心情很鬱悶。
原本也算是開開心心出來的一次旅行,一方面是因爲常年在國外,好久沒有參與過這樣的集體活動,另一方面,當然也是因爲這次參與露營的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或是家屬,適當結交,必然有好處,於是在一干朋友的起鬨下,通過好友安迪的關係弄到了參與的名額,誰知道一路過來,才發現還真有些流年不利的味道
。
讓人抓狂的事情,其實都是瑣瑣碎碎,昨晚跟男朋友約好去開房,然後才發現月事提前了,大約是最近這段時間生物鐘的變化導致了內分泌失調,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互相體諒就好了,但最後卻是互相碎碎唸到吵一架。早上想喝豆漿,買回來的卻是豆腐腦,家裡的小車拿去維修保養,出門攔不到的士,中午吃飯的時候有隻蒼蠅掉到湯裡爬不出來,等等等等,心情也就持續鬱悶起來。
這樣的情況下,原本今天的露營都想過不去了,跟男朋友說一下,卻考慮到還有那麼多認識的人一塊兒,不好掃興,一路上了車,連續的不爽,再加上正處於月事期間,將這種心緒延續了下去。
人倒黴時,喝涼水都磣牙,其實往往是因爲心情不好,而對於一點點小事都非常在意起來,一路過來,看男友的笑容不爽,看男友對其他人笑就更加覺得有貓膩,看幾個同伴也舉得有些疏遠,江於薇跟她擡了幾次槓,她倒也覺得對方有些像是在故意刁難,對外雖然說大家是朋友,但真要說關係有多密切,卻也是未必,只是大家家境差不多,算是認識,也就這樣混在了一塊。
這些同伴當中,譚君榮的家境最好,她次之,其餘的人家裡多半也有幾千幾百萬,沒有多麼深厚的根系,作爲暴發戶的子女,脾氣多半都有些倨傲,男生之間的關係還好,女生們互相間便有些對比的念頭在,雖然表面上並不表現出來,但彼此間的交談、來往也不至於太過親密,在杜麗說來,今年只有十七歲的江於薇無疑是有些幼稚和虛榮的,其餘人也各有各的問題,不過,認識不久的何雲倒還算不錯,脾氣很好,跟她也比較談得來,上車之後,兩人聊了幾句話,何雲說得有分寸,既不讓她覺得煩,也沒讓她感到受了冷落,心情稍稍有所好轉,然而不久之後,她又有了新的厭惡對象。
那是坐在前方的幾個人,看起來也是個小團體,兩男六女,各人相處卻要比後方十多人融洽得多,六個女孩子都相當漂亮,特別是最前方靠窗戶的那個女生,她參與說話的時候並不多,只是站在座位上往貨物架放行李以及被拉起來照相的時候才稍稍露面,然而那種精緻與清冷的美感,卻足以讓所有自認有幾分姿色的女人感到自慚形穢——雖然其餘幾個女生也很漂亮,但還不足以讓杜麗感受到這一點。
這樣的情況下,周圍幾個男生的話題,幾乎就全都有意無意地轉到了前方少女的身上,六個女人中,只一個看起來已經成年,樣貌清麗,氣質優雅,有一個看起來是個瞎子,其餘三位則是學生,正在嘰嘰喳喳地對着期中考試的答案……這真是讓人有些厭煩,特別當發現自己的男朋友居然也拼命盯着前方與身邊的同伴說笑的時候,那種感覺,真是亂鬱悶一把的。
不過,當同伴中有認出後方那位名叫“東方婉”的女孩子時,說出來的消息才真的將她嚇了一跳,這個女孩子所屬的家族資產,多達數百億,有着中央及地方的各種關係,對於江海來說,東方家是真正的地頭蛇,她曾經也聽說過,卻從沒想過可以接觸這種層次上的人。退一步說,雖然這次參與露營的人多半都有些背景,但大多數也不過與她們類似的水平,有這種背景的人,在她的想象力,是不會跟她們一起坐大巴的吧。
訝異,敬畏,隨後轉爲厭惡,她長得不錯,再加上家境好,在同齡人之中向來都是受到衆星捧月般待遇的那個。這厭惡感淡淡的,雖然不嚴重,卻也使得她心中一陣煩悶,難以整理得清楚,而這羣人中那個氣質成熟陽光的男人,也讓她微微有些不順眼,雖然在帥氣上是到不了滿分的,但是卻很容易給人親切的感情,不過應該也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好男人,同時跟他前面的好幾個女人說話,笑得那麼放肆,實在讓人噁心。因此,他跑到前面笑着說要給大家照相時,她下意識地閃開了,而在知道了這個男人居然是曰本人之後,她就更加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曰本人都不是什麼好人,跟曰本人混在一起的,當然也不是什麼正派人物,家裡上百億資產,一定做過很多對不起國家的事情吧……
心中想着這些事的時候,江於薇倒彷彿想起了什麼,在那邊猶豫半天,居然跑過去認了同學,這讓她心中的感覺更加不好
。當然,這樣的心緒其實還是沒什麼的,就彷彿某天心情不好,在街上隨便看見個不順眼的人,但終究與自己沒多少關係,只是隨意地想上一想,然而,那種“被人搶去了風頭”的感覺始終難以撫平,待到野炊時控制不住火候,燒焦了米飯,她就真的有了想要罵人的衝動,認定了這次過來的確是個錯誤。
江於薇將那葉靈靜叫過來幫忙的目的,她當然是知道的,既然對這次露營已經開始失望,她也就懶得去理,跟何雲以及另一個女孩子在旁邊說話,看着幾個男人紛紛上去獻殷勤的狀況,心中也大爲不齒,當然不齒歸不齒,這些男人犯賤她也管不着,然而當自己的男朋友居然也過去幫忙時,心中的憋屈,纔在無聲之中堆到了臨界點。當那名叫柳懷沙的少女讓她將一個水壺扔過去的時候,終於爆發開來。
“不會自己動手啊……真是的,不是喜歡做事麼……”
稍稍的冷嘲熱諷,她卻低估了沙沙的脾氣,爭吵就此展開。她之前也曾經大概留意過這些人的來歷,按照江於薇的介紹,這羣人當中,恐怕只有那個東方婉的家境好一些,葉靈靜家裡據說開了個小武館,沙沙的父親似乎沒做什麼正當職業——雖然含糊帶過,但多半沒什麼厲害背景——名叫張雅涵的女人是個老師,這年頭,真有背景的人呢當然也不至於去當個小小的老師,至於顧家明,據說他跟黃家有關係,但聽說從前就不怎麼受重視,眼下黃家倒下了,就更不用管,對於曰本人——動漫同好會的嘛,肯定也不是什麼大人物。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對罵了幾句,卻沒料到首先跑出來的,居然就是那東方婉。
“玩?玩什麼啊?只要那個後果是你承受得起的,我陪你啊!”
對面說出了這句話,她也在陡然間漲紅了臉,鬱悶了兩天才找到機會爆發的心情,又在這時被硬生生地卡斷,心中想要罵回去,但是頭偏到一邊,竟然任何話都說不出來,若她家裡境況不是這麼好,或許這時就會完全不將東方婉當成一回事,然而,只有有錢人,才更明白錢的厲害,也只有她這樣的商人,才明白若得罪了東方家到底會有怎樣的後果。
完全不敢說,不敢鬧,這種心情,對於誰來說都是憋屈到了極點的。杜麗將頭轉到一邊,幾乎連眼睛都紅了,滿臉充血地望着地面,輕輕哼一聲,又怕被對方記恨,想要哭出來,但又得死撐下去,男朋友伸手想要安慰地摟住她,被她猛地伸手打開了。
好在東方婉倒也不是什麼得理不饒人的個姓,瞪了她一會兒,見她沒什麼表示,也就板着一張臉回去了,這邊江於薇、譚君榮商量着過去道歉,杜麗一揮手,甩開了男朋友,直接朝後方走了開去。
片刻,倒是何雲追了過來,輕聲安慰了她幾句,兩個女人在這邊同仇敵愾地說了幾句,何雲俯上杜麗的耳邊:“我看譚君榮對那個葉靈靜好像很有興趣,不過葉靈靜似乎對他沒什麼意思的樣子,麗姐,譚君榮平時的姓格……”
她在那兒咕噥一陣之後,杜麗漸漸地笑了起來:“你說得沒錯,譚君榮那暴發戶兒子的姓格一向比較蠻不講理,如果那個葉靈靜家裡真的沒什麼背景……不過也難說啊,葉靈靜是東方婉的朋友,而且這次來的人很多都有背景,恐怕他……”
附在杜麗的耳邊,名叫何雲的少女又是一陣咕噥,黑暗中,兩個女人會心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