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日下午,沙竹幫總部。
“老大、老大,快出來看看,我們弄到了什麼……”
隨着手下的叫喊聲,正在內廳打麻將的柳正有些不耐煩地跑了出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老子正在湊七巧對,你最好給我看點有用的。”
“當然有用,絕對有用,今天在火車站那邊,下面有個小子偷了個包,看過之後被嚇得半死,趕快給我們送過來了,快來看看。”
“什麼東西,外星人?呃……”走到外間,一眼望見從那旅行提包中拿出來的東西,柳正首先楞了五秒鐘,隨後指着說道:“玩具?”
“不,全都是真傢伙,我的天哪,你看,這個零件是不是很熟悉,美國M16A2自動步槍的零件,這一個,顏色有些老,但絕對是身經百戰,經過使用者自己調試的AK47,這把手槍,西班牙A80,9毫米自動,配雙排十五發子彈,簡潔實用……還有這個……”
雖然在中國混黑社會最常用的武器是砍刀,但其中也不乏軍事狂人,地位高了,偶爾能見到一把點38就已經不錯,哪有此時眼前擺了個軍火庫一般的令人激動,將這些介紹完,柳正也走了過來,拿着幾把槍慢慢把玩。
“……槍就這麼多了,另外還有寫醫療用具,基本上是治療外傷,紗布啊、麻醉藥之類的應有盡有,如果有誰中了槍傷。這些人絕對能夠第一時間進行救治,對了,還有旅遊手冊和地圖之類的,他們有做標註,不過上面是越南文,我們這裡沒人能看懂……老大,那小子會不會是順手牽了個僱傭兵地袋子啊?”
“她媽的,這麼重,真不知道那小子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提走的。”儘管眼前擺着這些對黑道來說十分有用的傢伙,但柳正的臉色有些陰沉:“還笑。這下問題大了,如果真是僱傭兵。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人家就能找上門來,地圖和手冊在哪裡。我看看……”
“那……老大,這件事要不要報警……”
柳正擺弄着包裡的東西,大概沉默了兩分鐘,方纔揮了揮手。
“先不要,檢查一下,如果包裡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東西,沒有他們非要不可的東西。對方應該就不會找上來,這批貨我們自己要了,另外……真的沒有會越南文的傢伙嗎?你們這幫東西不是一直喜歡吹自己以前是從越南砍人回來……”
“我去過泰國……”
“我去過緬甸……”
“我手下有個去過越南地,不過他也看不懂……”周圍的人面面相覷。
“日。”柳正恨恨地罵了一句,翻看着地圖與旅遊手冊,上面地許多地方都有過標註。但他關心的不多,“他們現在丟了手術用具,很可能要到醫院做準備……這一家。猛子,你知道地,葉夫人在那裡,就是靈靜她老媽,而且正好當的是外科主任,你立刻帶人過去,一發現不對勁立即報警,如果沒什麼不對勁就算了,別嚇到人,阿虎,你在警察局有熟人,稍微放點消息出去,含糊一點沒關係,反正這些東西到了我們這裡是絕對不會吐出去了,小孟,這裡……”
他點着幾張圖:“這裡好像是聖心學院的圖啊,你快帶人過去,看看沙沙、靈靜啊、家明啊那幾個孩子怎麼樣,沒事就別驚動他們,幹……這些僱傭兵的目標不會就是聖心吧……”
“不會這麼巧吧。”旁邊的一個小頭目說道,“也許只是來度假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事就別動,有事了首先報警,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讓沙沙她們有事情,明白了嗎。立刻去,還有,立刻找個會越南文的傢伙過來,嗯,這些上面地標註似乎是日文,會日文的也要……我們馬上走,去警察局旁邊的那個點,多叫些人,如果他們真的找來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
……
在學校門口做了簡單的登記,付嚴傑走進學校大門。
心中有些緊張,但面上自然不能表現出來,身邊地挎包鼓鼓的,不僅帶了電腦,還有類似〇〇七一般修整電腦設備的小工具盒,以及許多地零食,今天過來,他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今年上半年聖心校慶時來到這裡,原本想要出出風頭,攻擊網站結果卻引來大反擊,到最後白雪公豬的介入,神級的電腦病毒“熊貓燒香”席捲全世界的電腦網絡,委實稱的上電腦史上的一件盛世,不過,作爲事件的導火索,付嚴傑僅僅將這件事情視爲生平中的奇恥大辱。
從小由於體形肥胖,許多方面又有些笨拙,他向來不怎麼受人待見,不過,上帝關了一扇門,卻往往會打開另一扇窗,這句話似乎真有其道理,接觸了電腦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在電子、信息方面有着驚人的天賦。在這裡,他的能力能夠令所有人驚歎,其後他以減肥超人的名義襲擊諸多江海市的網絡公司,待到對方交了錢,他又會盡心盡力地維護着這片網絡,他收的錢不多,這也並非重點,他享受的是那種能夠自己制定規則,令所有人都敬畏的感覺。因此,當那次校慶他遇到了生平中最大的挫折,佩服白雪公豬的同時,他也將對方當成了今生最大的敵人與對手。
那一次網絡戰爭的後期,其他人基本上已經沒有了用武之地,付嚴傑同樣也參與不進去,然而他不愧是天才,在白雪公豬努力操控着瞬間膨脹到恐怖的“熊貓燒香”病毒之時,他做了很多的工作。其後結合許多地線索,他震驚地發現,傳說中的白雪公豬,很可能就是在聖心學院內的某人。他們的最初網絡數據,似乎是來自於同一個區域的寬帶服務器。
九八年的這個時候,電腦和網絡都幾乎處於起步階段,上網的費用昂貴,然而財大氣粗的聖心學院卻可以完全地引入光纜,建起高性能的局域網,於是。經過了半年多的準備,感覺有了充分把握地付嚴傑出手了。
計劃是這樣的。他設計了一個非常特殊地小裝置,找到網絡機房。首先以自己新設計的一個病毒癱瘓掉整個網絡,感染上局域網內地每一臺電腦,病毒的破壞力不大,這自然只是他的挑釁,簡單一點會比較好感染,他發出了信號,也不至於令自己看起來太過蠻橫。這是一次友好的切磋。然後,這個簡單而特殊的小裝置安放在機房內,它會令這個小病毒變得根本無法清除——至少在他目前的認知中無法做到,只能來機房手動停止或拆除,再之後,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如果白雪公豬發覺了這個事實——他當然會發覺——然後親自過來。付嚴傑當然就可以將對方揪出來,假如對方打電話讓維護員來拆除,這個時候他已經監控了整個聖心學院範圍內座機地信號。只要確定過來的人,他就可以順藤摸瓜地找出白雪公豬的線索。在他的推測中,能夠在那時有自己的電腦可玩的,應該會是學校裡地老師或者家屬之類的人物。
當然,最壞的結果是白雪公豬此時已經不在聖心學院——不過那次返校地人多半都有些身份,他已經七七八八地基本排除掉,若白雪公豬這次完全不在,他至少還可以進一步縮小範圍——已經畢業的上屆高三學生,以及最近離開了聖心學院的老師家屬。
爲了打這次硬仗,他決定在學校裡埋伏至少一天一夜。
仍是下午第二節課的時間,校園裡靜悄悄的,胖子鬼鬼祟祟地穿過了學校的宿舍區,那是靠近學校外圍的一處小樹林,其中雜草叢生,學校的電房和網絡機房都一同建在這裡。
遠遠看去是三間牢房般的混凝土結構小屋,大概長期沒什麼人來,上面長了青苔、藤蔓。外面卻是圍了一圈鐵絲網牆,門上有“閒人勿入”“高壓危險”的警示牌。瞅瞅左右無人,付嚴傑一面從口袋裡找着開鎖工具,一面靠了過去。
出乎意料,鎖是打開的。
心中有些納悶,不過想想也明白了,這裡又沒什麼人來,多半是維護員嫌麻煩,乾脆就沒有關上。從門口進去,鐵絲網與牆壁之間的距離大概只有一米寬,他小心地挪動身子,不讓自己在牆壁上摩擦出新的痕跡來——電視裡的特工都這樣幹,他們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走到中心機房的門口,鐵門竟然也沒有上鎖。
感謝人類偷懶的劣根性!因爲能不能打開門,本就是付嚴傑最擔心的一件事。
進了機房,其餘的也就順利了,熟練地連接上網絡,開始最初的試探、入侵,十多分鐘後,他才露出了驚奇的神色。
已經有人在網絡裡動了手腳了,手法竟然還相當高明。
思考了幾分鐘,他檢查着有關的設備,有了初步的結論。
對方已經在機房和網絡裡埋下了伏筆,此後可以遠程控制監控視頻,控制網絡,手法極其高明,這個事先到來的人若不是白雪公豬,肯定也是個高手。擾亂監控錄像這種事情他常幹,往往就是將一些A片發過去,讓保安看得目瞪口呆。想了一會兒,他悄悄地修改了指令。做好了準備工作,收拾東西,閃身出門。
還沒出鐵絲網的小門,人聲從一旁傳了過來,他連忙躲閃到機房轉角,此時要出去和進去都來不及了,恐怕也只能在小屋四面跟人轉圈。懷着忐忑的心情,側前方傳來咿咿嗚嗚的聲音,偷偷望了一眼,竟然是兩個早戀的學生在接吻。
心中暗罵一句,看着兩人一時間竟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被困在鐵絲網與牆壁之間的付嚴傑悄悄地繞向後方,隨即,卻發現了能夠爬上樓頂的鐵扶梯,這房子只有三米多高的一層,上方有個大水箱,他想了想,沿着扶梯爬上樓頂,隨後趴在滿是青苔的地上偷看着兩人接吻。
由於是在樹林裡,這上面沒什麼冷風,半吊子的胖特工當下決定在這裡等待着白雪公豬或者另一個黑客高手過來。那兩名學生吻了一陣兒,男方拉着小女生繞過了鐵絲網,眼見門沒有關,壞笑幾聲,拉着臉紅的女生便閃了進來,似乎想要拉她進機房,那臉上有些雀斑的女孩紅了臉,有些害羞地不肯再走。男生將她按到了牆上,又是一陣深吻,這種行爲令得此時還沒有過女朋友的付嚴傑批判不已。
心中暗罵着姦夫淫婦,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了鐵絲網外,穿着灰色的服裝,身形有些瘦,表情嚴肅,看起來便是這裡的維護員,眼見在裡面接吻的兩人,他走了進來,隨後直接將鐵絲網的門關上。早戀的男孩和女孩被驚醒,同時面對着他:“你、你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門是你們打開的?”眼前的男子顯然是外地招來的員工,說話的口音有些生硬,那男生顯然也有些家底,此時獵豔的大計被破壞,女生又在身後,挺起胸膛來說道:“什麼是我打開的啊,我們一來就是開的。”
這表情嚴肅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白雪公豬,付嚴傑在樓上悄悄地爬了起來,與邊沿稍稍遠離,蹲在那兒聽着下面的說話,只聽那男子說道:“你們進去了?”
“進、進去了又怎麼樣?讓開,我們要走了,你以爲你是誰,你又不是警察,有什麼資格這樣盤問我!”
“真的進去了?”
“讓開啊!”
“……”
吵吵鬧鬧中,付嚴傑從手提包中緩緩抽出電腦,準備開始做簡單的準備工作。正在進行慢動作,陡然間卻有一條十多公分長的蜈蚣從他的腳邊爬過,手提電腦當即便要脫手砸向地面,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雙手撲出,原本也只是想要用肥大的身軀抱住電腦,腳下踩着青苔,卻陡然滑了一下。
此時,下面男生的吵嚷正處於亢奮狀態,眼見嚴肅男子面色不善地緩緩走近,他從腰上拿出了一把摺疊刀晃動着,後方的女生小聲地哭:“對不起,叔叔,我們下次不敢了……”
“你要幹什麼,我警告你,別亂來!我上面有人!你惹不起的我告訴你……”
隨着這句說話,男子驀然驚覺,擡起了頭,然而已經晚了,在鐵絲網與牆壁沒有多少躲閃餘地的空間裡,黑影帶着驚叫聲從天而降:“啊——”
轟——
如果有防備還好,然而事情發生得着實有些突然,前方的男生揮刀似乎就要刺出,他也準備着出手,正好被足有兩百斤重的胖子猶如泰山壓頂般的飛來,下一刻,體形消瘦的嚴肅男子只剩下一顆頭露出在外面,口中吐着鮮血。渾身骨骼不知道碎了多少。
“那個……你……你……你上面也有人……啊……呃……”而且……還是個胖子……
北風從樹林中嗚咽而過,男生與女生眨着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