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聽到消息時,武承肅確實想過攔阻,可一路急行而去卻還是晚了一步:武承肅才進了宮,便聽說武嶽聖旨早下,跟武嶽剛說了幾句話,朱氏被斬殺的消息便傳了來。
見武承肅清早便來,武嶽心知他是爲了姚氏叛逃而來,可追殺的口諭下了一個時辰了,這會子要追也追不回來。
更何況武嶽並不想遣人追聖旨。
方纔他正睡得沉,忽然被門上的小內侍喚醒,說宮外傳來朱氏潛逃的消息。
“依稀聽說是幾位姚將軍叛逃,降了魏國了。”
武嶽本就有些急躁,近來又病得昏昏沉沉,乍一聽這樣的消息,自然是先火冒三丈,讓人去姚家查看,並不及細細斟酌。待去查看的人走了,武嶽雖覺得奇怪,但想着許是姚家幾人前幾日就逃了,今日朱氏與宮裡纔有的消息,竟也沒有多想。
等到殺人的聖旨下了,武嶽這才讓人細細去查問,也是此時才終於弄清楚,那姚氏一門將軍竟是在昨日夜裡叛降的。
武嶽這纔回過神來,急忙讓人去找那個小內侍,卻聽說那人服毒自盡了。
“找着的時候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想是給陛下報完信便跑出去吃了藥。”魏世傑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給武嶽稟告。
武嶽自知上當,原本有些後悔,可轉念一想,竟還是殺了朱氏得好。
如今這朝中多少人心思均整日觀望,盤算着要往哪邊倒,若教他們知道自己輕易放過叛逃之人的家眷,自然一個兩個地都要跑了——左右把親眷丟下也無妨,只顧自己逃了便是,回頭大業得成再團聚就是。
想着殺雞儆猴,武嶽的心思愈發堅定了。過了片刻便有快馬來報說朱氏負罪,已被斬殺。
然而主意雖然拿定,這會子朱氏也真的死了,武嶽終究是又吃了個暗虧。無論怎麼想,他總是憋了一口惡氣在胸口。正不自在着,武承肅忽然來了。
武嶽不提自己之前只是衝動,只說殺雞儆猴的道理,說要震懾人心,竟真說服了武承肅。
並非武承肅可欺,他起先想着將人活捉了也就是了,可聽說朱氏已死,武承肅深知阻攔也是來不及,倒能冷下心來細想此事。不過片刻,他便也想清楚了——朱氏殺與不殺,對燕國都是有害無利,要緊的是姚氏一門將軍叛降。
如今將朱氏斬殺,倒還真有些威懾人心的效用,總比讓一家子都跑了,顯得大燕國愈發沒本事要好。
武承肅心思方定,便又掀起了波瀾。
他猛地想起姚氏滿門還有人在臨水,正是那個在麗正殿的姚良媛。姚家出了這樣的事,武承肅臉上雖不好看,可與那些機要大事想必而言,顏面畢竟也算不上什麼。可若只是個良媛也就罷了,哪怕是個良娣,武承肅也不覺如何,偏姚良媛育有一子。
想起乖巧懂事的武存琰,武承肅心裡一陣擔憂。
琰哥兒生母的出身原是好的,從此怕要成了他的恥辱了,今後琰哥兒在人前再要擡頭可就難了。若要琰哥兒不被連累,除非姚良媛早早死了,將琰哥兒養在其他高品級的女眷名下。
武承肅有心逼死姚良媛,卻因念着她往日溫和柔順,隱隱生出些不忍之意來。他更怕若姚良媛死於自己之手,將來教琰哥兒知道了要恨他入骨,傷了父子間的情分。
又或者消息進了東宮,姚良媛這會子聽說了,自己偷偷尋死,免得武承肅麻煩呢?
發覺心中生出此念,武承肅又有些愧疚。一邊胡思亂想,武承肅一邊陪着武嶽用了早膳,接着父子二人一同往朝上去,武承肅好歹是聽完了早朝議事,急忙就往東宮走。他本想推了今日東宮的議事,沒想到纔剛到了東宮門上,便見陽筠遣來內侍在那裡等着。
丁鑫識得那人是八鳳殿的,見小內侍探頭探腦往這邊張望,他便揮了揮手喚人過來,問可是八鳳殿有事急稟。
看到武承肅點頭示意後,那小內侍纔敢開口說話:
“稟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教奴才在這裡候着,說見着太子殿下要奴才說一句‘大公子現下在八鳳殿’,請殿下暫且寬心理事,不必急着往後頭去。”
這無疑是今日聽到的最好聽的一句話了。
武承肅心中果然安穩了許多,他先喚過丁鑫來吩咐了一番,接着便去崇明殿議事。
然而說是安心,卻哪裡能真的安穩下來?不過一刻鐘有餘,武承肅便草草地議完了事,直言麗正殿出了事,要去後頭看看如何料理,便將衆屬臣遣散了。
衆臣雖遵命散去,心裡卻紛紛起了猜測。
武承肅並不先去麗正殿,而是先往八鳳殿去問究竟。
陽筠正靠在胡桌上想事情,聽見人報說武承肅來了,勉強回過神來應對。
“東宮如今傳遍了。”陽筠將事情大致說完,便微微蹙眉道,“因想着衆人多半已知曉,瞞也是瞞不住的,我便沒讓人去膳房再跑一趟。纔剛問安時,間琰哥兒就在這裡,也是一個都沒問的。散了後我留了段良媛,她果然也是早間就聽說了的。”
武承肅點了點頭。
姚氏叛降之事會在東宮傳遍,這早在他意料之中,且正如陽筠所說,這樣大的消息是瞞不住的,倒不必費力去遮掩——“欲蓋彌彰”,蓄意遮掩反而會讓人在意,將此事看作件天大,整日裡盤算琢磨。
然而有些事卻讓武承肅十分震驚。
姚良媛竟在夜裡便自盡身亡了!消息一早才入宮,姚良媛竟是死在半夜的!
武承肅冷笑了半晌,越想越覺得心裡發寒。
看來姚良媛一早就知道姚家有此打算,也早明確了自己的立場。姚氏想必早早地就倒向了魏國,既如此,姚石良爲何要讓女兒嫁入東宮來?爲了掩人耳目,還是帝王有意不敢推辭呢?
虧他方纔還覺得殺了姚良媛於心不忍,不想竟是他被人欺瞞多年,實在是可笑至極!
原想着姚良媛與此事無關,待逼其自盡後可風光大葬,如今看來竟全不必。
“琰哥兒從此就是八鳳殿所出,與麗正殿無關。”武承肅冷冷道。
陽筠一聽心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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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了,又要上班……明天努力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