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震動還沒完全消散。
細碎水泥塊不斷從上面往下掉。
陰暗的房間內，所有人都被鎮住了，不敢出聲。
直到李程頤抓住首領男子，往地上隨手扔下去。
男子痛苦的哀嚎聲驚動了衆人，大家纔回過神來。
“別別動手！！”
陳大器第一個叫出聲。他面色蒼白而驚恐，舉起雙手一副放棄抵抗的樣子。
“我們說！什麼都說！”
“請不要傷害我們，我們只是一羣躲在這裡艱難續命的普通人。”角落裡，一個面容蒼老的老頭子，慢慢走出來。
他穿着厚實的長袍，就像直接披了一牀被單。五顏六色的水果花紋清晰可見。
就算光線陰暗，也能看到那似乎是兒童用的牀單。
“強人，您想問什麼，我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您，但請務必不要傷害我們。”老頭誠懇道。
“他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要剝削進來死角的新人？”李程頤用腳踢了下地上的首領男子。
這傢伙現在已經快要不行了。
他誤以爲對方會影化，身體素質也就不差。剛纔用的力氣就大了點。
但沒想到，這貨就是個銀樣鑞槍頭。一碰就碎。
“他叫何副。是很早以前進來雲山的一個死角人。”老人嘆氣。“雖然他經常做壞事，還剝削所有進來的每一個人。但確實是他，第一個摸索出了在這裡如何生活下去的方法。安全圖，也是他先摸索出來的基本路線。”
“也就是說，你們甘願被他剝削了？”李程頤挑眉。
“當然不。”老人搖頭，“五年了，該還他的也都還完了。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們外出搜尋吃喝和穿的。他很久都沒有再出去，一直在這裡等着我們回來。”
“你們爲什麼一定要回來？不能換個地方躲藏麼？”李程頤問。
“這地方這麼大，絕對不可能只有這麼一個能藏身的地方吧？”
“您說的沒錯，但我們什麼都不會，這裡只有他一個人會那種變成影子的能力。我們躲不掉他的追蹤的.”老人嘆道。
“也就是說，你們也不知道他的那種能力是哪來的？”李程頤皺眉。
“是的。我們只是一羣可憐人，在這裡躲藏生活，什麼也不知道.”老人回答。
“伱叫什麼？”
“樸安。樸素的樸，安全的安。”老人回答。
“之前黃薇提到安全圖你們的安全圖給我看看。”李程頤道。
安全圖可以說是這裡的安全活動範圍標識。
這是他一定要拿到的。
“好的。”老人樸安轉身從角落裡摸索着，很快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白紙。
紙面上用紅色的線條，畫出了粗糙的地圖。
他將地圖遞過來。
李程頤接過，展開仔細查看，絲毫沒有任何對這東西可能有問題的警惕。
他注意力集中，似乎連周圍人都有些不在意了。
老人樸安眼瞳微縮，微微朝着另一邊的幾人在背後擺擺手。
那幾人原本準備拿出來的槍，也紛紛按捺下來，不再動彈。
地圖上畫了一片房子，房子中間，有一條十字形街道。
街道上，標記着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紅點。
“紅點的大小，表明危險程度。還有極少的白點，代表安全和補給。但補給不是隨時都有，得算週期。”樸安介紹道。
“你們靠什麼生存？吃喝在哪？”李程頤問。
“在這裡附近，有着一個補給點，我們每個週末，就會過去等着補給出現。”樸安回答。
“等着出現？什麼意思？”李程頤不解問。
“簡單說不清楚，黃薇，正好補給時間也到了，你帶着這位強人過去看看，就知道了。”樸安看向一直躲起來不敢出聲的黃薇。
這姑娘自從李程頤和首領發生衝突後，便悄悄往牆角處躲。
顯然是知道自己闖禍了。
但此時被樸安點出來，她也沒法繼續躲下去，只得走出來。
“好的老爹”她回答道。
“要聽強人的話，他要看什麼，就給他看什麼，千萬別耍小性子！”樸安叮囑。
“哦”黃薇點頭走到李程頤身邊。“您想看什麼，我帶你過去。”
她此時的態度和之前完全不同了，有些畏縮，低着頭不敢看李程頤。
“先去看看你們最近的補給點吧。”李程頤對他們在這裡是怎麼生活下來的，很感興趣。
因爲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看出來，這羣人不是靠新人的物資活下來的。
必定是有從雲山死角內獲取到某些東西，才能活這麼久。
“對了，你們看到過一些新進來的小孩麼？”李程頤正準備走，卻忽然想起之前雲山縣的一個個小孩失蹤案，便順口問了句。
“小孩？我們這裡從來沒見到過小孩。”樸安搖頭。
李程頤看向其餘人。
他們也紛紛畏懼的搖頭，表明自己從來沒見過。
確定他們沒說謊，而且還對自己沒生什麼惡念，李程頤才轉身示意黃薇帶路。
兩人一前一後，從小門出口，出了去。
外面依舊白霧繚繞。
這個倖存者聚集地，位於十字路口的拐角處，兩邊分別通往兩個街道。
李程頤仰頭看了看周圍，霧氣似乎有些淡了，能大概看到稍遠處的景色。
“我們，先去看補給點，請走這邊。”黃薇膽怯的走在前面帶路。朝着左側的街區走去。
李程頤頓了下，看看周圍。
他記得自己之前是從這裡的右邊過來。
現在往左走，這是朝着雲山更深處的方向去了。
他幾步跟上黃薇。
兩人沿着街道中心，往前走。
這條街兩邊停了稀稀疏疏的電瓶車，摩托車。
樣式都是很復古的類型，車座椅上都覆蓋了一層層淡淡的白灰。
一根老式電線杆從兩人左邊路過，上面拉扯的電線上，還掛了幾塊不知名的白色布匹，隨風微動。
“你會殺了我們麼？”走着走着，黃薇忽然莫名的開口問。
“爲什麼殺你們？”李程頤反問，“殺了你們，對我有什麼好處？”
“是嗎.”黃薇的肩膀明顯放鬆了點，顯然這句話讓她一直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些。
“你很害怕？”李程頤問。
“有點。”黃薇老實回答，“但不是很多首領以前也一直在逼迫我們。他死了，其實大家都暗地裡鬆口氣。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沒了他，我們不知道以後怎麼辦了這裡有一處補給點，只有他一個人能依靠那種能力，取得。”黃薇回答。
“這樣嗎？”李程頤瞭然。難怪他打死首領後，這些人一個個都有些反應奇怪。
“對了，你知道這地方，哪裡能找到書？”他又問。
“書有的人家裡有，我在一些房子裡看到過。還有就是圖書館。那是很裡面的區域，我曾經去過一次，遠遠看到過，有很多書在裡面。”黃薇回答。
“圖書館”李程頤還想再問。
“到了。”黃薇忽然出聲。
她停在了一處居民樓的樓道口前。
樓道口裡狹窄陳舊，飄蕩着淡淡白霧。
“這裡就是最近的最安全的一個補給點。我帶你去看看。”黃薇主動跨步，走進去。
李程頤看了下週圍，確定沒什麼問題，便也跟着她走進樓梯間。
水泥造的樓梯，踩上去有種奇怪的歪斜感。
白色的牆上，走近了看，才發現寫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廣告號碼。
開鎖，修水管，搬家，放貸，什麼都有。
有的廣告還一層疊一層，看也看不清。
“從這裡上去，我們得儘量不說話了，聲音會打斷補給的過程。所以一定要小心，安靜。”黃薇小聲叮囑。
“好。”李程頤點頭。
“另外，這裡也有幾本書，你一會兒可以自己去看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她提醒道。
她說完，極其熟練的往上繼續爬樓。
一直爬到第三層。
在左邊的一戶紅色防盜門前，停下。
然後，她朝李程頤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一定要安靜。
伸出手，黃薇握住門把手，往外輕輕拉。
嘶.
防盜門沒鎖，被輕輕拉開一條縫隙。
縫隙慢慢變大。
露出裡面客廳的景象。
白色地磚，白牆。
中間擺着老式披着白蓋頭的方形餐桌。
右邊牆上，是擺着各種小部件裝飾物的壁櫥。
還有頭頂掛着緩緩轉動的灰色吊扇。
讓李程頤驚訝的是，這裡居然還有人！
客廳背對着他們放置的棕色沙發上，正坐着一個胖胖的，穿白色圍裙的中年婦女。
婦女皮膚白白的，臉上帶着慈和的微笑，一雙胖手正靈活的不斷編織着毛線。
李程頤和黃薇進門，能從側面看到這婦女的面孔。
她的眼睛笑得就像兩條線，眯起來什麼也看不清。
看到他們的進門，也沒什麼反應。
黃薇拍了拍李程頤，用手指向婦女正在編織的毛線物事。
李程頤會意順着那個方向看去。
他看出來那婦女編織的，似乎是一隻.動物？
很快，約莫幾分鐘。
婦女手裡的最後一根毛線收針。
她雙手放開，頓時一隻毛線編織成的母雞，從其懷裡撲騰飛出，落在地上。
咯咯咯咯~~~
母雞拍打着翅膀，發出叫聲。
“.”李程頤雖然見過了不少死角里奇怪的物事，但眼前這一幕還是讓他有些無語。
一隻花花綠綠毛線編成的母雞，約莫有西瓜大小，在地上拍打着翅膀發出叫聲。
這場景怎麼也感覺有點怪。
噗。
忽然母雞下蛋了。
一個標準大小的毛線雞蛋，從它屁股底下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