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並沒有隨房玄齡、李道宗一起告退。
他被李世民單獨留了下來。
“輔機,那事辦得如何了?”
“臣已經派人去涼州調查過了。”
“情況如何?”
“調查結果是,當時戰場混亂,確實沒有人知道詳情。”
李世民眉頭一皺,冷哼道:“這麼說來,此計行不通了?”
長孫無忌連忙道:“不,不。雖然沒有人知道詳情,但有一點得到證實,那就是李英節所中的箭矢是從後背貫穿前胸的。能證實這一點的人證不少於三人。”
“可沒有直接證據,如何能令李沂信服?”
“臣以爲足夠了。”
“此話何意?”
“有直接證據固然好,可有此點也足以成事。”長孫無忌成竹在胸地說道,“人心最可怕的在於猜疑,只要李沂對父親之死起了疑心,那麼就事就會如同一根刺紮在他的心裡,之後每當想起此事,他的心就會被刺痛一次。如此一來,他對李沐的防範就會加深一分,而李沐自然能感覺到這種生分,由此產生隔閡。久而久之,二人間隙就會越來越大,直至反目爲仇。”
李世民點點頭道:“輔機言之有理。不過朕有一點不明白,如果李沂直接向李沐求證,豈不真相大白?朕以爲按當時的情形,李沐並未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不會下令刺殺李英節。”
長孫無忌笑道:“臣也相信當時李沐不會下令刺殺李英節。對於李沂來說,父仇大於天,是不是李沐下令已經不重要了,李英節確實因他而死。而苦於沒有證據,李沂自然不能公開地向李沐求證,只會將此事埋在心底。”
“而李沐根本不知道李沂爲何事疏遠自己,此時若陛下給予李沂以高官厚祿,便會給李沐造成一種錯覺,那便是李沂貪圖高官厚祿已經效忠於陛下。如此一來,二人之間的裂縫就會越來越大。”
李世民聞言悚然動容。
房玄齡謀事在於格局,長孫無忌謀事在於人心。
一個擅長的是戰略統籌,一個擅長的是戰術刻畫。
無疑在細節上,長孫無忌略勝一籌。
“就按你說的辦,朕絕不吝惜官職、爵位。”
“是。臣必定全力以赴。不過此事不能急,授於李沂的官爵也不能太過明顯,否則反而會弄巧成拙。”
“朕準了,此事由你具體操辦。”李世民微微一笑,“輔機啊,只要此事辦成,朕會讓你重掌吏部。”
長孫無忌聞言心中大喜。
其實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都已經退居二線。
之所以還在朝堂上活躍,是因爲他們有着隨時進見皇帝的特權。
而皇帝也容易採納他們的建議。
否則,大唐數十個國公,哪會輪到他們操縱國政?
而此時李世民的許諾,讓長孫無忌更加心花怒放。
吏部,這可是批發官帽的地方。
雖然州府刺史的任命權在李世民的手裡。
但各縣縣令的任命,卻掌握在京官手裡——按律,每個五品以上京官,可以舉薦一個縣令。
也就是說,掌控了吏部,等於掌控了京官,也等於掌控了天下大部分縣的縣令。
如果再加上長孫無忌這麼年培植的勢力。
這將是何等的權勢?
“臣謝陛下隆恩。”
“陛下,那……沈綸如何處置?”長孫無忌希望沈綸死去。
雖然長孫榮已經死了,當年刺殺懷孕沈氏之事不至於泄露。
可這畢竟是長孫無忌心中的一根刺。
只有讓所有有關人等都死了,才能讓長孫無忌真正安心。
李世民深思片刻,嘆道:“就讓他在天牢裡安渡餘生吧。”
“可行刺皇帝可是誅九族大罪……。”長孫無忌還想再勸。
李世民揮揮手道:“誅九族?沈綸恐怕沒有什麼親人了。罷了,朕主意已定,你退下吧。”
長孫無忌無奈應道:“臣告退。”
……。
三天後。
王季良風塵僕僕地來到李沐面前。
雖然是酒樓春風得意,可王季良志不在此。
爲人臣者,不怕官小,怕得是被君主遺忘。
所以,王季良得知李沐千里之外,召他南下,心裡樂開了花。
這說明李沐沒有忘記他。
王季良明白,這次召見,肯定是有大事,而只要辦成了此事,他將正式進入李沐的心腹之列。
可王季良沒有想到,李沐交待的事會這麼大。
劫天牢?
在京城劫天牢?
王季良聽完都快暈過去了。
可怎麼用勁也暈不過去,王季良太渴望自己能暈過去了。
李沐看着王季良誇張的表演,心中感到好笑。
甚至有些喜歡上王季良的表演了。
李沐甚至有些理解,爲什麼上位者明知道身邊有倿臣,偏偏寵信有加了。
這是因爲倿臣能讓人心情舒坦。
笑比哭好,不是嗎?
當然,李沐知道王季良不是倿臣。
他誇張的表演不是害怕,而是想吸引自己的目光,在自己心中留下印象。
“行了,別再晃了,再晃屋就塌了。”李沐笑罵道。
王季良有些尷尬的停止了搖擺。
“孤沒有讓你去劫獄,只是需要你做兩件事。”
“殿下吩咐便是。”
“一是要你繪製出天牢地圖,二是讓你儘可能地聯絡天牢中的獄卒和牢頭,爲我所用。”
王季良道:“繪製地圖不難,屬下對天牢內部還是熟悉的。可聯絡獄卒和牢頭……殿下知道,京城中防範甚嚴,獄卒和牢頭的家眷皆在京城,一旦事情敗露,便會牽連滿門,所以,屬下怕無人敢應此事,就算有人敢應,屬下還怕他們告發呢。”
王季良說的在理,就算獄卒和牢頭貪財,可真要牽連到家人,也沒那膽子了。
李沐道:“這一點孤考慮過了,凡是肯爲我所用者,行動之前,我會讓人將他們的家眷全部接來杭州。如此一可免去他們後顧之憂,二來嘛他們也不敢再生告發之心。”
王季良聞聽道:“如此,此事屬下能辦,獄中都是屬下弟兄,只要許之錢財,必能爲殿下所用。”
李沐點點頭道:“錢財不用擔心,你大膽許諾便是,孤無不照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