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舉動也僅僅引起了災民輕輕地一陣騷動。
瞬間便沒了聲息。
李沐看到,勃然大怒。
對身邊人下令,將那學子模樣的人帶到自己面前。
“你是何人?”
“回殿下話,學生李義府。”
李沐心中一動,又是一個史中有名的貪官。
“爲何將沙土鏟入鍋中?你的行爲辱了災民不說,還壞了孤的名聲。”李沐厲聲喝斥道。
可李義府不慌不忙地道:“回殿下話,學生也是迫不得已而爲之。魏刺史令我等學子監管施粥點,可每日撥付的糧食有限,殿下也看到了,災民越聚越多,施粥的糧食根本不夠發放所需。”
李沐心中氣憤,打斷他的話語,“就算糧食不夠,汝也不至於用如此惡劣之手段減壓災民吧?虧你還自稱學生,你讀的聖賢書都去哪了?”
李義府輕嘆道:“殿下有所不知,你看所排的隊伍中,有多少人是確實是餓的,有多少人不過是來混吃的。”
李沐聽了心中一動,順着李義府的手指看去,這一看,還真讓李沐看出些不同來。
雖然都是衣衫襤褸,可其中還是有不同之處的。
大多數人的臉色菜黃,可一部分人卻臉色如常。
“這是爲何?”
李義府道:“旱情嚴重,有些百姓家中有糧,可卻想省下來,先來施粥點吃白食。學生也是無奈之下,纔想出了這個將沙土擲入鍋中的辦法,試想,如果不是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誰會去吃這些髒了的米湯?可真正走投無路的災民,能吃上一口就已經滿足了,誰會去在乎髒不髒呢?”
李沐微微張口,有些愣了。
“殿下請看,已經有不少人離開了隊伍。”
李沐看去,果然如李義府所言,原本緊密的隊伍變得疏鬆了許多。
看來,李義府的方法是有效的。
李沐看着眼前這人,心中竟有一絲讚賞來。
雖然這人歷史上的名聲不怎麼樣,可自己現在需要的就是這種能臣,滿口仁義的酸儒在盛世時能錦上添花,可象現在這種局面,需要的卻是象李義府這種會動腦子的人。
“李義府。”
“學生在。”
“雖然孤不能苟同你的做法,但確實你也是爲了爲孤分憂,所以此事孤便不怪罪於你了。”
“謝殿下不罪之恩。”
“不過,你不能再在此施粥了,孤想了個去處,能讓你施展手腳。”
“學生唯殿下之命是從。”
“孤與各縣鄉紳合辦一個鐵器工坊,你先去負責與鄉紳們的聯絡事宜吧。讓孤看看你做得怎麼樣,再來安排你之後的官職。”
李義府大喜,要知道,能入了李沐的眼,這就表示着日後他有了進入李沐身邊圈子的希望,他忙謝道:“學生絕不負殿下期望。”
李沐揮揮手,李義府躬身而退。
李沐對身邊的孔惠元道:“你如何看此事?”
孔惠元答道:“學生在國子監時,聽聞過此人,此人生性貪婪,行事不擇手段,爲學生不齒,所以,未與其有往來。不過觀方纔其行爲,正如殿下所說,雖與道義不符,而也是解決之道。如此看來,其也不是一無是處。”
李沐點點頭道:“你能看到這一點,孤很欣慰。治理一州乃至治理一國,此人的心性仁慈與否,不在一個主君的考慮範疇之內,需要考慮得是,此人是否能輔助你完成你想要達到的目的。此便是賢臣與能臣的區別,能兼顧賢能之人太少,得其一便是造化。”
孔惠元道:“殿下恕罪,此言學生不敢苟同。就算他有些能爲,若殿下將李義府這樣的人委任一方地方父母官,百姓豈不是要被其苛待?”
李沐道:“自然是不能委任其爲地方官,可如果將他放在一個合適地的地方,就爲免去這種擔憂,譬如象方纔,孤將其安排去聯絡鄉紳,那他的苛待就不會針對百姓,而是鄉紳,這不正是孤想要的嗎?”
孔惠元還是有些不同意,可也一時想不到反駁李沐的話來。
李沐笑了笑道:“想必你在京城時也聽說過楊務廉的貪污案。”
孔惠元眼睛一亮道:“學生聽說過,知道殿下愣是將一樁鐵案翻轉,學生佩服。只是學生不明白,殿下爲何要幫一個貪官而自污名聲,在學生看來,此不值得。”
“如果楊務廉只是一個貪官,孤自然不會爲他去自污名聲,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他,長安至涼州的直道,哪會那麼快修築完成?雖然他貪污,可確實也爲朝廷和百姓做了些實事。”
孔惠元點點頭道:“學生受教。”
“孤與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將合適的人用到合適的位置,這纔是爲上者該考慮的事。一個人有優點也有缺點,讀聖賢書,也不能一味追求仁愛之道,揚長避短,方能利國利民。”
“學生謹受教。”
李沐看着孔惠元,他對這個夫子傳人寄於很大希望。
有朝一日,他便是孔氏的家主,李沐還需要他去號召天下學子,爲自己所用。
李沐不想得到一批只會之乎者也、滿口仁義道德的儒生。
所以時常帶着他在身邊,就想潛移默化地去改變一下他的思想。
儒學爲本,法學爲基。
這樣的大唐,纔是李沐心中想要的大唐。
……。
可現實很殘酷,當四天後,最後一批糧食分完。
府庫中已經空得可以跑老鼠時。
李沐已經笑不出來了。
今日之後,明日整個杭州府就會斷頓。
京城裡的這些大臣地做什麼?
李世民究竟想做什麼?
李沐掃視了一圈在座的官員。
舔了下嘴脣,乾澀地問道:“蘇將軍,軍營中還有多少糧食?”
蘇定方起身道:“僅三萬斤,以現在神機衛一萬人而言,最多隻能支撐三天。”
李沐點了下頭,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道:“足夠了。”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着李沐。
李沐憤聲道:“杭州大旱已經兩個月,朝廷未有一粒賑災糧到達杭州,孤與諸位同僚勉力支撐到現在,未餓死一人。孤與諸位對得起朝廷,對得起杭州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