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涯一拂額上因爲打鬥熱出的滿頭大汗,仰起頭擡起下巴揚起那精緻美麗的年輕俏顏,輕“哧”一聲,拖長聲音抑仰頓挫地數落:“老東西,你說你都入土至少上百年了,不好好呆在地底數螞蟻數蚯蚓,跑出來做什麼?你看你長得這副尊容?眼神惡毒、身材矮小、連背都挺不直,還一身陰氣,你說要是嚇到小朋友多不好?就算沒嚇到小朋友,衝撞到路人嚇出幾個神經病,你付醫藥費啊?”
老太婆卻突然往地上一坐,柺杖一扔,拍着大腿哭嚎起來:“你當我願意出來害人嗎?這幫天殺的啊,可憐我老太婆一把年紀了,都入土了,他們還來折騰我,我的棺材啊,我的屍身啊,我老太婆好可憐啊,連你也來欺負我,我可怎麼活啊……”
王涯一聽老太婆這聲哭嚎,在心裡叫聲:“得,工地蓋樓動到這老鬼的棺木屍身了。這仇結得大了!”這陳年老鬼嚎哭她有多可憐,王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鬼是陰靈,是靈體,沒有實體的東西,鬼常害人的手法就是迷惑人心誘導人幹出惡事,這老鬼都快成精了,瞧瞧剛纔附身時的兇悍勁兒,這會兒哭是什麼意思?王涯的嘴巴一抿,說:“得了,你都已經死了,想活都沒得活了!少在姐面前裝可憐,有意思麼?”她學的這一行,還能不知道這老鬼的把戲?
忽然,公路邊的草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王涯生長在農村,對這聲音最是熟悉不過,這是蛇從草叢裡滑過的聲音。她驚得耳朵一立,人也站了起來,跟着就見到有小小的黑影從草叢裡躥出來直接衝她跑來。
老鼠!王涯一腳把撲向她的一隻老鼠踢開,跟着又有更多的老鼠撲過來,然後蛇也出來了,□□、蟲子全部跑出來了。這些蛇鼠蟲蟻像趕集似的全涌向從公路邊的荒地草叢中涌向人行道撲向王涯。
王涯小時候接觸這些東西接觸得多,根本就不怕,可這麼多的數量密密麻麻地涌過來,頓時讓她全身浮起一片雞皮疙瘩。她跳起來擡腿就朝這些撲來的東西踩去,踩死一隻又有一隻撲上來朝她咬去,就算是她身手再靈活也架不住這些東西的數量多,沒幾下就被一口老鼠咬中。這隻老鼠咬中她就不撒口,痛得她直跳腳。同時王涯感覺到周圍的陰氣越來越濃,像一團濃黑的霧把她包圍了,不斷地擠壓北斗七星陣的陣法力場。這也就罷了,居然還有東西去叼她的銅錢。王涯一把將咬住她小腿的老鼠拽下來,狠狠地摔死在地上,在七星陣上游走踩塌這些撲上來咬她的蛇鼠蟲蟻。如果是在平時,這些東西她一道符紙、一把雄黃就能讓它們退散,可這會兒她身上什麼也沒有。
誰知道這些老鼠身上有什麼病毒?
誰知道撲上來的這些蛇裡有沒有毒蛇?
誰知道這些蟲子裡有沒有會引起腦膜炎的蜱蟲?
這老鬼是要把她往死裡整!
王涯狠狠地擡腳朝地上的那些蛇鼠蟲蟻跺去,每一腳下去都有鼠蛇蟲蛇碎屍腳下,短短几分鐘,地上便伏屍無數。
王涯恨恨地朝公路中間老鬼所在的方向望去,卻發現這老鬼不見了!她大聲一聲:“死老太婆,你跟姐等着!”她咬破手指,口中念訣,以血指點在自己的額頭正中央,然後開始往下畫符,隨着指尖划動,一道血符出現在她的臉上。她立在原地,念訣,催動符效,全身肌膚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符文金光,那些咬向她的蛇鼠蟲蟻撞到那層淡淡符文金光上即癱軟下去,便再沒了兇勁。這些蛇鼠蟲蟻爲什麼會撲上來咬她?還不是因爲被鬼物驅使,她以符文力量破了鬼物降在它們身上的鬼力,它們自然便沒了那兇勁。
王涯氣惱那幫人沒義氣,根本沒有心思替他們收鬼,一直不捨得出血動用真手段,只是自保,這會兒卻是讓這老鬼惹出真火來了。
她以符文護身,將那七枚佈陣的銅錢收起來,再次狠狠地一口咬在已經被咬破的手指上,鮮血汩汩流下。
王涯以血指在左掌迅速畫出一道符紙,口中迅速念出一聲口訣:“以血爲引,燃我精血,劃破陰風,血符引路,尋鬼!”一聲喝令,左掌朝前方拍出,那道畫在掌中的符文當即飛出,直飛公路對面的工地。王涯再次畫符,同時腳下開始邁動步伐,踏至白虎方位的鎮位,她的嘴裡迅速喝念一聲:“以血爲符,燃我精血,借諸四象神力,肯請白虎聖靈助我破邪!”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腳下傳遞全身,小腹三寸處更是一片灼熱,那股能量迅速涌動至左掌符文使得那以鮮血所畫的符祿仿似燒燃了起來,她暴喝一聲:“白虎鎮邪!”一掌拍出,掌中所畫的血符化作一片符文光芒順着之前拍出的尋鬼血符方向飛去,轉瞬間便沒入黑暗中,三秒之後便聽到地底深處傳來一聲不似人語的慘叫。王涯邁步就朝那老鬼所在的工地奔去,她跑到工地裡,只見地上挖出一個巨大的大坑,像是正在建車下停車場什麼的,她立在坑邊,睜開一雙明亮的雙眼瞧去,瞅見有團陰氣最重的地方隱有符光顯眼,她再次腳邁步行走,踏出四象方位中的朱雀方位,又一次以血畫符,念道聲:“以血爲符,燃我精血,借諸四象神力,肯請朱雀聖靈助我破邪,天罡炙陽、朱雀烈火,朱雀焚邪!”她暴喝一聲“着!”再次將朱雀焚邪符對着陰氣最濃的地方打了出去。
由鮮血所畫的“朱雀焚邪符”圖案在離掌後就像被點燃了似的,你一隻燃燒的火鳥圖案一下子鑽進之前那尋鬼符所在的方向直透地底,王涯隱約感覺到朱雀焚邪符的符文力量在地底下化成火燃陷燒的力量,同時耳邊又響起那老鬼發出的嚎叫,仿似正在被火焰焚燒。空氣中的陰氣消失了,夜空下的黑暗陰沉也消失不見,周圍的空氣不再陰寒,風吹來的是夏日涼夜特有的氣息。
王涯一口氣連續燃燒精血連畫四道神符,更是接連打出三道極耗功力和精力的血符,幾近脫力,她的雙腿打顫、膝蓋發軟,幾乎站不住。
這老鬼是依附陰脈還是陰穴爲生,那兩道符打進她的老窩子不可能滅得了她,王涯不敢大意,她拖着發軟的身子慢慢地挪回公路邊,坐在那被大石頭砸破的公道站臺邊,用古銅錢擺出北斗七星陣護身,盤膝坐在陣中央休息。
其實要徹底消失這老鬼並不難,把這古銅錢打進她的身體,保管她煙消雲散,但王涯捨不得。她是真不願意收這鬼,誰叫那幫傢伙不給她錢,還很沒義氣地把她撂在這裡獨自面對老鬼,他們自己跑了!
王涯更清楚一點,如果這老鬼是依靠陰穴或陰脈而生,如果它不離開老巢跑出來,想收她極難,而且十分兇險。她剛纔雖然傷了這老鬼,可這地方因爲這老鬼和陰穴,煞氣已成,如果不除鬼破煞,這地方將成大凶之地,別說蓋樓賣房,想不死人都難!
王涯知道在之前坐上車衝出來的這幾人裡的道士不怎麼厲害,但那穿復古唐裝的女人能帶着他們從老鬼埋骨地正上方跑出來,多少還是有點本事的,她應該清楚這地方的兇險。她今天晚上不能白白的出血出力,得收錢,她現在窮得身無分文。
王涯又坐了半個小時,周圍一點動靜也沒有,草叢中又響起了蟲鳴聲,她估計今天晚上這老鬼不會再出來,稍稍鬆了口氣,放鬆了身子。這一放鬆,疲倦如潮水般襲來,全身都痛,特別是右腳小腿,她剛纔去掃那被老鬼附身的道士下盤,踢到被鬼附身的道士小腿上如同踢到鋼板上,疼得她不行。王涯也沒力氣去看自己的小腿到底瘀成什麼樣,反正能跑能跳沒傷到筋骨,也不打緊。她困,卻不敢睡,怕那老鬼趁她睡着殺回馬槍。她強撐着掀開自己的眼皮子,不斷地掐大腿痛醒自己,一直熬到雞打鳴,她才徹底安心,收了古銅錢,又把收鬼銅鈴收好,這才靠着公交站牌閉上眼睡了過去。
王涯翻了個身,感到身下軟軟的身上還蓋着被子似乎睡在牀上,她忽然感到不對勁,她是睡在路邊的啊!王涯驚得倏地睜大眼,入眼的是雪白的牀單,她噌地坐起身環顧一圈四周,赫然發現自己好像是在醫院的病房裡,因爲牀邊立着掛吊瓶的架子,上面掛着瓶吊瓶正在給自己打點滴。這間病房只擺了一張牀,邊上還有沙發和液晶電視、冰箱。王涯怔了下:誰把她送醫院來了?這是醫院?
王涯拔下針管,下地,發現自己換成了病服。
王涯下了牀,走到病房門口正要開門,突然聽到身後有馬桶沖水的聲音,似是有誰在上洗手間。她猜想:難道是昨天撂下她跑走的那幾人早上折回來看她沒死就又把她送死醫院來了?那這在上洗手間的是那復古唐裝女人?
王涯繞到洗手間門口,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立在門口就等着那女人出來好好地問問她怎麼這麼缺德不要臉!等洗手間的門打開時,王涯看到一個陌生的穿着一件格子西裝配褶子裙的女人出現在門口,那女人顯然被她嚇了一大跳,“呀”地驚叫一聲,待看清是她後就問:“你醒了啊?”
王涯打量着這個陌生的女人,問:“你是誰?”醫院裡有護士不奇怪,可有這麼個作白領職業裝扮的女人就有點怪了。這女人年約二十六七,圓臉,顯得有點胖,長得不怎麼樣,扔人堆裡就找不出來的那種。
“我姓劉,你叫我劉助理就好。”
王涯問:“你怎麼在這?”她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下,覺得肚子餓,拿起茶几上的蘋果就往嘴裡送。
劉助理說她早上昏倒在路邊,是他們公司的同事送她來的醫院,讓劉助理留下來照顧她。王涯猜測劉助理工作的公司就是那家鬧鬼的房地產公司。
這劉助理也不是留下來照顧她,而是留下來看着她。她剛醒,劉助理就打電話給什麼人。王涯聽力好,她聽到電話裡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她醒了?”
劉助理答:“是的。”
“你留住她,我六點鐘過去。”
王涯不動聲色地啃完蘋果,問:“沒飯吃嗎?”
劉助理說:“有的!”拿起外賣菜單,問她想吃什麼。
王涯點了菜,劉助理就問王涯是哪裡人,說聽王涯的口音像是雲貴川一帶的。
王涯不喜歡劉助理這打聽她底細的樣子,敷衍地“嗯”了聲,拿起搖控板打開電視看電視,一副不願搭理劉助理的模樣。
劉助理一看王涯這副模樣也不樂意了,悄悄地一撇嘴,坐到一邊拿起本雜誌翻看。
王涯吃飽飯,看時間才下午兩點多,又回到病牀上睡覺。她是真的累,昨晚那四道符耗費她大量精氣神,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萎靡不振,照鏡子時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連嘴脣都沒幾分血色。
到下午五點多,王涯睡醒才覺得精神好了許多,她在櫃子裡找到自己的行禮包卻沒看到自己被換下來的那身衣服,她的行李包還有被翻過的跡象。她問劉助理,劉助理說扔了。王涯頓時來氣,她就三套衣服輪流換洗,居然不問她就把她的衣服扔了!
劉助理看王涯一臉氣惱的樣子,嘴一抿,說一件破T恤還當寶。
王涯雙手抱臂,氣叫道:“我的衣服再破也是我的衣服,你沒有資格扔我的東西!”
劉助理把眉頭一揚,一副我就扔了你的衣服你要怎麼樣的模樣。
王涯這次是真來了氣,她翻出衣服去洗澡換了身衣服出來,把東西收好擰起包就走。
劉助理看到王涯提起包朝門口走趕緊起身喊:“哎哎哎,你往哪去?”
王涯好笑地瞅着劉助理,說:“我去哪你管得着嗎?”
劉助理僵了下,隨即又賠笑說:“小妹妹,我扔了你的衣服是我不對,回頭我就去給你買一件回來。你看也就二三十塊一件的T恤,犯不着這樣。來來來,這來住着院的,醫生沒讓出院怎麼就走了呢!”伸手就去拎王涯的包,想把王涯拉回病房。
王涯“哼哼”兩聲,拎包的手一晃,讓劉助理抓了個空,轉身拉開病房門突然看到一個兩眼無神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口,她脫口叫道:“睜眼瞎!”隨即半眯起眼,冷笑道:“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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