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點五十五分,烏雲壓頂遮星蔽日罩得本該星月齊輝的滿月之夜漆黑如墨。
在郊區剛開發的新城外那條嶄新的開闊柏油馬路邊的路燈下立着一個年約十九歲左右的年輕女孩。她束着高高的馬尾,穿着短袖T恤、牛仔褲、休閒板鞋,腳邊放着一個款式略舊的嶄新行李包,看起來就像是還沒踏出校門的鄰家少女。女孩略微揚起頭、半眯起眼朝公路中間的那輛比一般的轎車要長出一載車身的黑色轎車望去。眼前的這輛車在面前這段五十米範圍裡的公路上兜兜轉轉、走走停停,車上的四個人上上下下好幾趟,仍在這段公路的五十米範圍內打轉。閉着眼睛都能開出去的筆直公路,他們卻沒能邁出半米,從夜裡十一點半從工地衝出來,到現在還差五分鐘就一點,整整轉了將近兩個小時。
她叫王涯,上週來到這個城市闖蕩,結果昨天不小心丟了錢包,身份證也一起弄丟了,住旅店不方便就算了連工作都找不到,吃住沒着落又實在沒別的路可走的情況下只好暫時到工地打零工當苦力先賺點錢、找個落腳地兒等着家裡把臨時身份證寄來再另尋出路。
王涯今天在工地當小工的時候聽說隔壁工地鬧鬼還死了人,在傍晚下班後過去查看情況被看門的保安攔下,只能隔着大門遠遠地看了兩眼。她雖然沒看仔細,卻還是隱約看出裡面確實死了人,還有不乾淨的東西在。那時正巧看到這輛正在路中間打轉的加長型轎車和兩輛越野車開進工地,她從圍牆的縫隙朝工裡地瞅去,見到從這輛車上下來兩個穿道袍的道士估計是來除鬼的,於是就坐在距離工地不遠的公交站臺這等着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從夜裡十一點開始裡面就接連傳出幾聲連哭帶叫的慘叫,她想着吧,等裡面打到緊要關頭、最能體現她價值和本事的時候再進去救場,可沒想不知道是裡面的人太不能抗還是她沒把握好時機,在她剛準備進去時裡面的人已經坐了車衝出來,車子衝到大門外就開始原地打轉。
車上有三男一女,其中兩個男的一身黑西裝穿得像電影的黑社會又像保鏢,一個開車一個坐在後座,前前後後分別下了兩趟車左顧右盼半天又回到車裡;還有一個坐在副駕駛位的道士,五十多歲,非常有高人風範地留了個山羊鬍須,剛纔連續下了三趟車,咬過手指、咬過舌尖、燃過符紙,那把做工普通的桃木劍也斷了,最後雙腿打顫地爬回了車裡。另外還有一個女的坐在駕駛位後面的座位上,她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穿着一身綢料的白色復古唐裝,她下車後站在駕駛位旁邊,慢慢地往前走,車子緩慢地與她並行,走到前方五十米處便停下了,她往後退了一步,又站了幾秒便轉身回到了車上,車子停在原地再沒動過。彷彿五十米路的最邊緣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又像是有一堵看不見的牆斷絕了他們的去路。
別人或許看不見,但王涯確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團濃郁的陰氣籠罩在這段五十米的公路上,而這輛車所在處便是這團陰氣最濃郁處,車到哪,哪的陰氣便最濃。很顯然這輛車上的人被陰氣和釋放陰氣的那位主兒左右了,但這團陰氣的主人卻非常有脾氣地遁身地底並沒現身。
王涯從這團濃郁得幾乎凝成霧狀的陰氣斷定他們遇到的是隻陳年老鬼。這隻老鬼不知道在地底釀了多少年,被這些施工的人給驚動招惹了出來。她估計如果這幾人再沒別的招數,又沒有後援,估計今天晚上就得交待在這裡——不死也殘。
陰靈這東西本就不屬於陽間,留在這世間是逆天而違,初一、十五受陰風洗滌,長久下去要麼魂飛魄散,要麼身上所積的陰氣越來越重變得越來越兇殘,人性越來越少,到最後人性盡失化成厲鬼。像這種以前沒有鬧過鬼的地方突然鬧鬼,而且是陳年厲鬼,地底下一定有陰脈或陰穴供鬼依附棲身,鬼潛伏地底就能修行,或者就是地面上有什麼東西鎮壓它使得此處一直沒有動靜,如今因爲工地施工驚動陰靈或者是解開封印把它放了出來,才鬧出這場風波。如果這隻老鬼是被封印在地底因爲封印破除而出來作亂的話,情況還稍微好點,陷在封印之地的厲鬼雖然兇悍,但因爲被封印能量消耗,再厲害的鬼在剛放出來時實力也打了折扣,趁着它最虛弱的時候正好對付它。如果是隻依附地底陰穴或陰脈修煉的鬼,只要它沾着地氣,想收拾它根本是不可能。遇到依附陰脈或陰穴的鬼,除非有大手段,否則還是走爲上策。
王涯看那道士連普通的鬼打牆都破不了,就知道他的水平很一般,無法從眼下這形勢詁量這隻還沒亮出真正實力的老鬼到底有多厲害。不過她有一點還是可以詁出來的,就是面前這夥人裡那女的絕對有錢。雖然她對車的瞭解很少,可看這輛車這麼漂亮,車前面還站着個小飛人,又比一般的車長這麼多,她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村裡的人常說的勞斯萊斯,但知道加長版的車都不會便宜,一定會是有錢人。剛纔那女的下車時,坐在後座的西裝男和她一起下車,像老母雞護小雞似的一路護着,一看就是她的保鏢。那女的有錢,且非常有錢。王涯心想:要是自己能出手擺平面前這事賺一筆錢,倒能解了眼下的窘境免得被人笑話說她出門就丟錢太沒用。
王涯也知道,這鬼剛纔就已經注意到了她,但卻沒有動她,明顯是想與她井水不犯河水,這一看就是隻兇鬼,今天晚上又恰好是滿月正是陰靈狂性大發的時候,她要是貿然出手,只怕自己也難以脫身。
是賺錢救人?還是明哲保身?
王涯想到自己爲這身本事把學校的課業都荒廢了,別人中考六百多分上重高,她中考二百多分上了鎮上那全市倒數的普高還排在班上末班,最後實在讀不下去輟學出來闖蕩,深覺這身本事不能白學,只有走她學有所成的這條路纔有出息。那既然要有出息,今天晚上就是個機會,也正好是場考試,考驗她這十幾年真正所學的成果。
車上的陰氣越來越濃,車上的道士推開車門滾下車便開始請神,請神到一半就被一團黑影裹住、倒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全身像發羊癲風似的抽搐。
王涯見狀便知道大事不妙,她火速拉開自己的包,取出一把古銅錢,在地上擺開,正好七枚銅錢擺出個北斗七星陣,她站在北斗七星陣的中央,咬破指尖以指爲筆以血爲墨在掌中畫符,口中唸唸有詞:“魁星鎮邪,蓮花開道,誅邪避退,隨我來行!”符文畫完化作一朵金色蓮花破入濃郁的靈氣中,她又大喝一聲:“黃泉碧落,生人回頭,金鈴引路!”唱喝中,指尖一勾,尾指勾出一條紅線,紅的另一端繫着一枚金色的鈴鐺,她大喝一聲起:“起!”金鈴鐺鐺作響朝着前方陰氣中直接飛去,她的食指勾住紅線迅速繞轉不斷地掐着法訣控制金鈴牽動紅線直飛那開啓的車門。金鈴盪出的淡淡金光破開那濃郁的靈氣,立在車門前劇烈震動顫響。王涯大聲叫道:“跟着金光走,莫回頭!快!”
坐在車上的女人略微朝王涯的方向側了側首並沒有朝王涯這方扭頭,似微有凝視,倒是坐在後座保鏢扶着她下了車,同時拉着她順着紅線朝王涯所在的方向奔來。
駕駛位上的保鏢也推開車門下車,看了眼王涯所在的方向,又低頭看向倒在地上已經臉色腫脹、呈現青紫色的道士便想去扶她,王涯大叫聲:“快走,晚了你也走不掉了!”她看到陰氣從地底溢出朝紅線纏來。王涯再次咬破手指,將血抹在紅線上,血順着紅線一珠滑去,那覆裹而來的陰氣又避退尺餘。
兩名保鏢一前一後護着那女人順着紅線快步奔向王涯,三條車道的距離不過幾秒鐘就跑遠了。
這三人來到王涯面前時,兩個保鏢都愣了下,大概是沒想到救他們的居然是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子。
王涯的視線直接從兩名西裝男身上掠過,從那穿復古唐裝的女人臉上掃過時感到略微有點違和不由得又多看一眼,她發現這復古唐裝女人把臉對着她睜大一雙眼睛似在看她,眼睛卻沒有神采,似是沒有焦距,王涯心想:“難道是個睜眼瞎?”突然,她一眼瞥見那女人身後不遠處躺在車子邊抽搐的道士不抽了,還用一種極不自然協調的姿勢爬了起來,那道士身邊陰風煞煞,那道士身上更是鬼氣森森,顯然已經被鬼上了身。
那道士擡起頭朝王涯望來,同時也露出了他此刻的面容。一雙死魚眼配着一個眥牙裂嘴的笑,說有多難看有多難看,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她清楚地感覺到一雙惡毒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雙眼睛不是道士的,而是這道士身體裡面的某個不好惹的主的。從沒見過厲鬼的王涯只覺一陣寒意從腳底板一路躥到背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就這麼一寒一戰,王涯身上的勁氣一泄,那鈴鐺和紅線頓時失了力,“啪”地一聲落在地上又摔出一片響聲,驚得王涯迅速回神,她一把將那擋在身前的女人撥開,與那被鬼附身的道士面對面對恃。
“爲什麼要多管閒事?”
聲音是從道士口裡傳來的,可說話的調子卻是一個尖利刺耳的女聲,聽這聲音似乎還有點老。
王涯“呃”了聲,朝邊上那貌似睜眼瞎的女人一指,說:“我缺錢。”
那道士口裡發出一聲嚎叫:“我看你是缺心眼!”突然朝王涯撲過來。
王涯深知被鬼附身的人力氣大得驚人,她見到這道士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架勢飛撲過來,驚得一把抓起自己的行李包拔腿飛奔,剛跑出幾步遠,突然右手一緊,那一股大力扯得她差點往後栽去。
那被鬼附身的道士一撲落空趴倒在地上,見到她跑了身後還拽着條掛着鈴鐺的銅繩,他一把抓起正蹦到面前的鈴鐺拖住了王涯。
王涯伸手去解鈴鐺,同時發現那兩個保鏢正護着那復古唐裝女人往邊上閃,頓時怒喝:“你們閃什麼啊,趕緊撲上去按住他啊。”
那兩名保鏢迅速看一眼王涯,又瞅一眼從地上撲彈而起再次朝王涯撲殺過去的被鬼附身的道士,一名保鏢大叫一聲:“高人你頂住!”護住那復古唐裝女人朝車上奔去。
另一名保鏢會意,火速奔往駕駛位,點火,踩油門,隨着車門“呯”地一聲關上,車子“轟”地一下子飆出去老遠。
王涯在那道士撲上來時正好解開繞在手上的紅繩,她一個敏捷的側身閃躲避開,正想叫:“你們拖住他我結訣布印……”就聽到車子轟油門的聲音,回頭看去見那車子至少已經開出去二百米遠了,那一瞬間,王涯的心裡頓時像火山噴發般冒出“我操”兩個字,下一瞬間被鬼附身的道士就已經撲到跟前,一雙爪子直接朝她的臉抓過來。王涯雖然唸書的成績其差,可她的臉絕對是羞死校花級別的,因爲她的成績太差沒評上校花,可就是因爲她,她們學校也沒有了校花,她想到要是讓鬼這麼一撓再加上陰氣中毒慘遭毀容變得奇醜無比——王涯活撕了這陳年厲鬼的心都有。眼看爪子就要晃到面前,王涯迅速一個側身避開,同時一個掃堂腿朝那被鬼附身的道士的下盤掃去,小腿掃在道士的小腿上,猶如撞在鋼柱上一般堅硬如鐵還有一股冰寒的涼意。她悶哼一聲,只覺半條腳都麻了,而那道士也擡腿朝她踢開,王涯只得原地一滾,躲了開去。她滾出兩三米遠,一個躍身跳起,發現那輛車已經跑遠了,忙喊一聲:“喂,正主兒跑了!”話音未落,那道士又已經撲殺到面前,速度又快又狠,仿似一道虛影。
王涯扭身閃開,同時明白一個事實,她給那幫人頂了禍,他們跑了,留下她在這裡獨自面對這個陳年老鬼。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坑了,撒花!
一直說開坑的,結果因爲快過節了,各種事情忙,又得了場感冒躺了兩天,一直拖到今天才更上來。
春節期間各種忙亂,不能保證每天都會更新,但我會盡量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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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裡面的這位穿復古唐裝的睜眼瞎姑娘會有很重的戲份,希望大家給起個名字,嗯,要好聽的哦,備用主角之一哦。
還有想跑龍套的同鞋也可以在文下留言,遇到合適的就採用。PS:起名字什麼的最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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