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轉身來,拂開蕭勁臉上的長髮,頓時現出一張俊美絕倫的臉來,眉清目秀,只是眉頭緊鎖,含着鬱郁之氣,和他平時的樣子簡直一點不相符了。婉兒輕輕在那眉頭上撫動,想要撫開他緊皺的眉頭。
手指滑動,那眉頭漸漸舒緩開來,最後,在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薄薄的性感的嘴脣,嘴角一個迷人的酒窩,簡直眩目之至。婉兒的心不知爲什麼就輕輕跳了一下。這張未成年的孩子氣的臉上,已經有了強烈逼人的男子氣息,爲什麼自己之前沒有注意到。
她的手便緩緩拿開,可是忽然有一隻有力的手握住那纖細的手指,婉兒大喜——蕭勁醒了!
“蕭勁,你醒了,你沒事吧?”大喜之下卻看見蕭勁的臉色通紅,紅得很不正常,她掙脫一隻手在他額頭上摸了又摸,果然燙得驚人,連眼睛都有些不對,灼灼地瞧着她,眼裡似乎燃燒着火焰。
“蕭勁,你生病了!”婉兒跳起來,“我去找人來瞧瞧!”
還沒站起身就被蕭勁用勁一拉,頓時跌了回來,跌進一個寬闊的胸膛,伸手一摸,觸手處也是一片火熱,也是燙得驚人。婉兒的心裡更加焦急,慌慌張張就要站起身來再去叫人。
忽然蕭勁開口了,聲音低沉暗啞,似乎壓抑着什麼,“別去,我沒事!”身子有些微微顫抖。
婉兒更加焦急,“你這樣怎麼算沒事呢?不行,我要去找人來瞧瞧!”
蕭勁握住她的手慢慢撫上自己的臉頰,一直到眼角,忽然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出來。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下面是流動地眼波,定定地瞧着她。那雙眼裡的東西好奇怪。好熟悉,就像……婉兒的心驀地一跳。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她低聲問。就想起身挪開。蕭勁地手卻不放鬆,只是低低呻吟一聲。婉兒這才注意到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胸口,而那胸口上,竟然慢慢滲出鮮血來。
“你怎麼了,啊……”婉兒拉開蕭勁胸口地衣服。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蕭勁白皙的胸膛上,橫七豎八交錯着許多鞭痕,有的深入血肉,可見下鞭之人用勁之狠。婉兒的淚忽地就掉了一滴下來,落在那滾燙的胸膛上,“這,這是怎麼回事,誰打地?”
“蕭勁,你不是走了嗎?怎麼會回來。又怎麼會在軍營裡?”
“還有,這是誰下的毒手,把你打成這樣?”
她連珠炮地問。止不住眼淚紛紛,蕭勁卻燦然笑了。屋子裡立刻就是春光明媚。“沒什麼。我沒事,只是被鞭子抽了幾下!”
有了她的眼淚。他覺得這幾日受的苦——餓到兩眼發暈,火辣辣的鞭子,都實在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婉兒輕輕撫動傷痕,蕭勁禁不住顫抖起來,婉兒柔聲道:“疼嗎,我幫你吹一吹?”輕輕的在傷口上吹了吹,蕭勁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雙手止不住就輕輕攏在了她的肩上。
“婉兒……”他低聲叫,眼裡有狂野的迷亂。
婉兒慢慢擡起頭來,撞進那漆黑無底地眼睛,眼底是一團團燃燒的火焰,她忽然覺得周圍忽然特別靜,唯有蕭勁的心跳嘭嘭嘭,聲音大得驚人。
“啊,這個……”她慌忙低了頭,似乎在旁邊找着什麼。旁邊就是一堆稻草和冰冷地泥土地,除此以外,空蕩蕩沒有什麼可看的。火把似乎要燃到盡頭,開始忽明忽暗,屋子裡搖搖晃晃閃着火光,映着她纖細地影子。
“我這是,在夢裡吧?我大概餓得發暈了!”耳邊忽然又響起蕭勁地嘆息,婉兒猛地扭回身子,“蕭勁,你說什麼,你餓極了麼?”忽然想起自己在小黑屋裡關了許久也是給餓得發暈,那滋味,可真是太難受了!趕緊連跳帶跑到屋子邊叫起來:“來人,快來人!”
身後,蕭勁輕輕嘆息一聲:“果然是夢,婉兒怎麼也會在軍營裡呢?既然我在這裡,就不會有人再找她了!她怎麼會在這裡,一定是夢,一定是夢……”反反覆覆念,聲音漸漸低下去,眼睛慢慢閉上,似乎又睡了過去。
“蕭勁……”婉兒呼喊道,趴在門上拼命地喊:“來人,快來人!”她急得跺腳。
叫了半天,噔噔噔來了一個人,卻不是剛纔的軍士,惡狠狠道:“喊什麼喊?”
“我們餓了,什麼時候開飯啊?”婉兒試圖先禮後兵。
“大膽地山賊,你們搶劫相國的銀子,還劫持我家胡爺,還想吃東西,餓死你們活該!”那軍士惡狠狠,說的話能把地上擲了個窟窿。
***!“山賊怎麼樣,優待俘虜沒聽說過嗎?”婉兒氣得兩眼發直。
“虎爺說了,山賊捉了他後餓他了他幾天幾夜,現在要餓回來!”那軍士氣哼哼,半夜把他吵醒打擾他的美夢,他簡直氣得半死。
聽這口氣,這軍士儼然是胡虎的狗腿子!婉兒氣上心頭就待發作,忽然想起蕭勁,頓時軟了下來。算了算了,虎落平陽還被犬欺呢!暫時忍忍,忍忍,長噓一口氣道:“上官將軍呢?我有話要和他說!”
本來再也不想提到這個名字,可是爲了蕭勁,她只有把他請出來。雖然她現在是山賊頭子,階下囚,但以上官赫飛的爲人,雖然做了對手,應該也不會任手下人胡來!他要是來的話,蕭勁應該就可以醫治一下身上的傷痕,還有,還有自己也能見到他,問一問他,救她的一幕,到底是真是假……
“上官將軍!”那人一聲冷笑,“上官將軍麼……嘿嘿,他現在可不得空!怎麼,想叫他又來救你們?我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現在軍營裡可是胡大帥說了算!還有胡大帥的侄子,也就是我家虎爺,既然他說了讓你們唱唱空肚計,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呆着,不要再瞎嚷嚷,再鬧的話,爺請你們吃鞭子炒肉!”
後面的話婉兒已經聽不大清楚,只是模模糊糊聽到:上官將軍,他現在不得空……
心裡便似有一把錐子在狠狠地刺進,刺得很深很深,她痛得簡直說不出話來。頹然靠在門上,任自己的身子慢慢滑下,滑下,一直滑到冰冷的地上。有什麼更冰涼的東西順着臉頰慢慢滑下來,在臉上爬成了一條蟲,一條長長的無休止的蟲,一直蠕蠕爬到脖頸,順着她的心口爬進去,呲的一聲,爬進她幾乎要破碎的心。
是啊!匪首捉回來了,他想必要寫什麼慶功的戰報,開什麼慶功的宴會,哪裡顧得上她,或者說哪裡還要再見她。他只需將她五花大綁,往什麼公堂一送,從前的一切,就全了結了!
這就是她洋洋得意籌劃的壓寨夫人的計劃,只賠了自己!她氣急攻心,肩上的箭上再次發作,只覺得喉頭一甜,暈了過去!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是她暈過去之前想到的。
昏迷中又有一雙手輕輕扶起她,雖然有些粗糙,但是很細心的扶起她。似乎往她嘴裡灌了清水,她迷迷糊糊記得這是頭一天在小黑屋子裡給她水和食物的人,她嘆了口氣,喃喃道:“又是你,爲什麼又來幫我呢?連他都,都……”
那人也嘆了口氣,“我覺得你挺可憐的!”
婉兒便輕聲笑起來,“可憐,我有什麼可憐?”她無非是自做聰明,或者是自作多情,有什麼可憐,只有可悲!
“這是一包牛肉乾,我特意給你做的,放在懷裡不容易被發現,吃了又耐餓;這是一壺水,藏在那邊稻草裡,也不容易被發現。”那人絮絮地說:“還有,這是一包金瘡藥,這是小開讓我帶來的。你受了箭傷,但是你是女孩子,我們也不便,呃,不便……,你就自己敷藥,記着要天天敷,也好得快點。我不能天天來看你,要自己記住!”
說完就聽得悉悉索索,那人似乎走到稻草邊藏着什麼。婉兒想要睜開眼來,眼皮卻有千斤重,那人又嘆了口氣,悄悄地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婉兒再次醒了,屋子裡的蠟燭已經燃盡,這間屋子,也成了小黑屋。她搖搖晃晃摸到稻草邊,一把摸到蕭勁,手抖抖索索摸到蕭勁的胸口,心跳還很強勁,不由放下心來。
隱隱約約記得昨夜那人說的話:藏在稻草裡,不容易被發現。她記起那人放東西的位置,搖晃着走過去刨了刨,果然刨出一壺清水,一包牛肉乾,還有一包金瘡藥。她趕緊扶起蕭勁,在他的嘴裡灌下清水,蕭勁的手動了幾下,慢慢醒來。
“這是我熟悉的香味,”他的手指慢慢撫上婉兒的頭髮,“這是她柔順的秀髮,我又在夢裡見到她了!”他喃喃道,將臉輕輕貼在婉兒臉上。“好柔美的肌膚,就和我想象的一個樣,我願意永遠這樣夢下去,再也不要醒!”
“蕭勁!”婉兒低聲喚道,忽然覺得心裡慢慢像裝了什麼。
“別說話!”他說:“每次你都不說話,可是昨天晚上的夢裡你說話,接着你就不見了!”他的手在婉兒的臉頰上撫摸,手指燙得驚人,“奇怪,以前我都沒有這樣真實的感受,你就真真正正在我夢裡,簡直像真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