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吟手裡的扇子停頓,完美無瑕的微笑在嘴角略略僵麼?”
嫣然迅速眨眨眼,揮去眼裡那一片涌上來的霧氣,想要說點什麼,卻哽咽住,半響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笑道:“沒什麼,我沒說什麼!”揮掉陸汝吟的手,轉身便向婉兒處走去。
上官赫飛已寫好書信,隨手遞給她:“將此信交與公孫俊。”嫣然接過,向婉兒作別便欲先走,卻見眼前人影一閃。陸汝吟橫在面前,輕聲道:“路上不太平,還是和我一道上路吧!”
嫣然不理他,繞過他便想先走,卻聽見上官赫飛在後面吩咐:“胡四,路途遙遠,還是和陸公子結伴而行!”婉兒也上前來,在旁邊笑道:“雖然不是完全同路,到底一起也好互相照應!而且……”調皮朝嫣然擠擠眼。
昨夜說了陸汝吟這麼多好話,今天不好意思一路了!一定是這樣!她意味深長地笑。
自小和婉兒一起長大,嫣然當然明白那促狹的笑容裡包含着什麼意思,心裡倍加酸楚。昨夜談話的時候,她還抱着一種怎樣的企盼和希望呵,那時她的心,完全是泡在蜜裡的,從心頭甜到心底,可是僅僅過了短短的幾個時辰,甜蜜就變成了苦澀,澀得讓她無法正視!
是不是這幸福得來得太容易,所以輕易地就破碎了!
她知道,和陸汝吟一起上路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她該怎麼抗拒他地柔情蜜意?但她也不找不到理由出聲反駁。唯有淡淡一笑。
出得洞來,正欲上馬。陸汝吟忽然“咦”了一聲,先是擡頭望天,接着便滿懷喜悅蹲下地去。嫣然目不斜視打馬前行,眼睛的餘光瞟到陸汝吟正專心在地上撿着什麼。
山林寂靜,嫣然策馬飛奔,呼呼風聲從而旁掠過。風吹凌亂了她地秀髮,也吹亂了她的心。她聽見後面的陸汝吟在高聲叫喊。“嫣然,嫣然……”此刻他們已置身深山,準備繞路前去寧德。這條路偏僻寂靜,路上沒有人行走,陸如吟的叫聲在空山中迴響,格外清晰。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揚聲叫她。聲音裡含着一絲興奮。他慶幸終於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單獨和嫣然一起行走,沿途欣賞風景,談詩論畫,卿卿我我,豈不是人生快事。
然而嫣然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等他的意思,陸如吟在山洞前撿拾東西耽誤了好一會兒時間,出來打馬狂奔,才見到前面嫣然的身影,已經在小徑盡頭只剩下一抹淡淡地灰色。色,顯然是爲了配合自己的下人身份。灰色本無生機。但不知爲什麼。那淺淺的灰色穿在她的身上,總是透出一股淡雅、高貴的氣息。更顯得她人淡如菊。真是人靠衣裝。衣憑人貴!
嫣然今天騎地是婉兒的愛馬雪兔,雪兔本是良駒。在嫣然的催促下更是四蹄生風,瞬間便跑到遠處。陸汝吟騎的馬卻是當日上官赫飛在沐風山寨裡趕出的馬,腳力自然差了太遠,陸汝吟在後面打馬狂奔,卻越掉越遠,漸漸的便連嫣然的影子也見不到了。
馬累得直喘粗氣,陸汝吟也灰了心,然而轉過山坳,卻見嫣然在遠處山樑策馬站立,長長的秀髮在風中飄舞。陸汝吟頓時展顏一笑,摸摸懷裡的東西,策馬奔去,待要到近處,嫣然又是一溜煙跑得不見影,他想好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上。如此數次,一直到傍晚。
此時他們在深山中,一路上極少人家,連茅棚也沒見一間。直到傍晚時分,嫣然纔看見前面不遠處露出一處屋檐來,心裡歡喜,忙策馬過去,卻是一間荒廢地寺廟。廟前長着幾棵參天大樹,有一棵地枝丫已經直直伸進廟宇頂上,和屋檐混爲一體,顯然此寺廟荒廢已久了。
嫣然環目四顧,天色漸暗,周圍並無人家,看來今夜只好棲身此處了!
她下馬牽着雪兔走近。但不知爲何,一向溫馴聽話的雪兔卻突然仰天長嘶,四蹄緊緊抓住地面,甩着腦袋不肯進去。嫣然溫柔一笑,摸摸雪兔地頭輕聲道:“前面並無人家,不在此處棲息,又到哪裡去呢?至少有個遮風避雨地地方,也就將就了吧!”
說完後便前行,但雪兔卻始終犟着脖子,將一顆頭在嫣然身上反覆摩擦,嘶聲鳴叫。嫣然想想笑了:“趕了一天路,你一定是餓了、渴了,也好!你去外面吃青草,我去寺裡看看有沒有水井,打了水給你喝!”鬆開繮繩,雪兔即刻跑開。
這間寺廟並不大,迎面便是正殿,殿
窗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幾個光光地門框,似乎是張妙的是香案上方還端坐着一個塑像,雖然身上顏色剝落,還能辨清是一位老者,慈眉善目,手執一卷文書。嫣然湊近仔細辨認,心裡忽然突突跳了起來,走出門辨認寺門上的字,依稀可見“月老祠”幾個字。
——原來這竟是一間月老祠,那祠裡供奉的就是月下老人,他手裡所執的就是主管天下姻緣的婚書。
嫣然心裡雖然還是悽苦難言,但見祠裡蛛網遍佈,積滿灰塵,忍不住返身出祠,在門外大樹上折下一根帶葉的樹枝準備打掃。無意間環目四顧,竟不見雪兔蹤跡,先前明明見它甩動尾巴在附近吃草,這一會兒功夫,跑到哪裡去了。嫣然揚聲召喚,沒有一點回音,但雪兔一向溫馴,所以嫣然並不在意,心想它必是口渴到附近找水喝去了!
拂去蛛網,撣去灰塵,草草收拾了一下,祠裡便乾淨許多。月下老人的笑顏也清晰起來,笑眯眯瞧着她,似是無限祝願,嫣然的心裡忽然莫名疼痛起來。
月老身後掛着一對木匾,嫣然掃去上面灰塵。只見木匾上是一副對聯,上面寫着:四風吹開紅萼,悟蜂媒蝶使,總是因緣,香國無邊花有主;一百年系定赤繩,願濃李夭桃,都成眷屬,情天不老月常圓。
願濃桃夭李,都成眷屬,晴天不老月長圓……嫣然咀嚼着這句話,不覺有些癡了!呆呆站立許久,卻忽然感到臉上有個東西在蠕動,微微的有些癢,她以爲是小蟲子,便用手背去擦。觸手處卻是一片冰涼,原來臉上早已佈滿淚水。
一瞬間她的思緒如潮水般崩潰……
站立許久,她感到周圍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向外一望,見太陽已落山,只在天邊留下一抹燦爛的雲霞,她擦了擦淚水,想起來還沒到祠後看看,不知道這後面,又是一幅什麼景象。
嫣然舉起樹枝拂開沿途的蜘蛛網,走到後院。後院裡倒着一棵大樹,橫貫院裡,滿院枯枝敗葉,有一種陰森淒涼的感覺。靠近角落有一個大洞,洞前有無數枯草覆蓋。嫣然心裡還起伏難平,故不經意瞧了一眼,便走開在院裡看有沒有水井。
水井倒有,不過卻在倒塌的大樹下,井中結了厚厚一層綠苔,上面漂浮着腐爛的樹葉,嫣然暗自思忖:這井水想是不能飲用了,來的時候見路旁有一條小溪,清澈見底,等會兒到那裡去打點水!
她一心一意俯身在井旁觀看,沒有注意身後有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她隨手將樹枝扔進井裡,回過身來往院外走,走不了幾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腥味,聞之令人作嘔。而且,這腥味越來越濃了!她警惕地睜大了眼睛四下察看,院裡靜悄悄,一點動靜也沒有。此時,天色已暗,剛纔那一抹鮮豔的彩霞也已消殆了自己的顏色,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青色,在天邊漸漸沉下去。
平地忽然颳起一陣大風,混和着塵土颳得人睜不開眼睛,就在此時,一個龐然大物夾着腥風忽然迎面撲來。說時遲,那時快,嫣然本能地將身一閃,躍到一邊,驚魂未定下看清眼前是一條巨蟒。
這是一條成年巨蟒,身子粗壯得可比壯漢,頭大如鬥,血盆大口張大到極致,一陣難聞的腥味從它嘴裡噴出,聞之令人頭暈。巨蟒直直支住身子,兩個火紅的眼睛像兩個小燈籠,從高處俯視着嫣然。
嫣然冷汗淋漓,慢慢拔出身上的佩劍。
“呼……”那蟒蛇上身微動,忽然轉身將尾巴一掃,一股大力撲面而來,其勢之快,其力之大,若是遇上便非死即傷。嫣然大驚之下迅速躍開,饒是如此,臉上身上被風颳過,仍是火辣辣地疼。
蟒蛇一擊不中,慢慢調整身子堵住通往前院的道路,頭顱仍高高昂起,一雙血紅的眼睛逼視着嫣然手中的寶劍,顯然它知道那東西可致它死傷。
——好個狡猾的畜牲!嫣然暗暗罵道,也慢慢移動身子,眼睛不停掃視四周,通向前院的道路已被蟒蛇堵死,爲今之計只有躍上房頂而去,然而蟒蛇高高支起頭顱,霸在半空,卻怎麼躲開它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