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我聽得一愣,手指碰到火苗上,燙的生疼,一抖手,打火機滅了。對面銅鎖的打火機這時亮了起來,顯現出他和李揚。
秦丹說:“我也沒怎麼看清,就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在牆上移動,鑽進了密室裡的黑暗。從我看見它,到最後消失,也就是一剎那的工夫。當時還懷疑自己眼睛來着,現在看來,我當時沒有花眼。”
“那影子什麼樣?”王晨問。
“身材纖細,好像一個女人……”秦丹忽然停住話頭,目不轉睛朝我看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她看什麼呢。
秦丹咳嗽一聲:“老劉,你把打火機點上。”
銅鎖疑惑:“怎麼了?”
秦丹臉色有些蒼白:“我們中間多了一個人。”
這句話說的我渾身飆汗,嚇得一激靈。不由想起被磚礫壓在下面的紅衣女屍。
我喘着氣,哆哆嗦嗦正要點打火機,一下子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在剛纔,我們打火機都熄滅的時候,我是第一個點亮打火機的,李揚在旁邊的黑暗裡說了一句話,好像是問秦丹“是什麼東西”。當我打火機熄滅,銅鎖打火機點亮時,我卻看到李揚和銅鎖一起站在對面。
李揚是絕對不可能瞬間就變化位置的,而且銅鎖始終攙扶着他,如果他要移動位置,勢必要帶着銅鎖一起……這絕對不可能。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我們當中,有兩個李揚!
秦丹能這麼快做出反應,絕不是通過推理和覺察細節,這丫頭的感知能力超越常人,在如此詭譎的環境中,她能像鬣狗一樣聞到肉味……
知道旁邊有異物,我都不會走路了,渾身汗毛直豎,小心翼翼往他們方向走。而秦丹他們也在往我這兒走,眼看要碰頭,秦丹喊了一聲:“老劉,點打火機。”
我手裡打火機陡然躍出一道一指長的大火苗子,我咬着牙往身旁照,這次看清了,在旁邊水泥牆上,映出一團模糊的人形影子。
這團影子周身黑色,又細又長,身體呈一種古怪的佝僂,像是一個駝背的大個子披了一件緊身的披風。黑影懸在牆上,晃晃搖搖,十分陰森。
影子在牆上移動的速度很快,我們幾個舉着打火機,跟着它看。影子移動到那一大片塵土瓦礫前不動了。
我們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着。
銅鎖壓低聲音:“它好像在看那具紅衣女屍。”
影子不動,我們誰也不敢動。它靜靜懸浮在瓦礫前的牆壁上,雖然僅僅只是一團影子,卻散發出一種似乎哀悼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它開始變了。位置還在原處,變化的是大小和形狀。身體扭曲,拉得又細又長,忽然又像是在牆上轉個身,背對我們,形狀迅速縮小……我們就像看一部默片,裡面的主人公朝着我們走近,又毫無徵兆地遠離而去。平面的牆壁,由於有了這個活生生的影子,居然形成一種非常巧妙的3d視覺效果。
我們五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一起舉着打火機,像是在私人劇場裡看一場古怪的先鋒電影。這團影子可怕確實可怕,但是它給我的最大感覺卻是,它非常迷茫。這面牆如同冰冷的世界,影子關在這個監牢裡永遠也不得釋放,它在這片無天無地的空間裡奔走吶喊,可沒人能聽見它的聲音,甚至連它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知道我恍惚中想到什麼了嗎,我想起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孫悟空。我覺得《西遊記》對這段描寫還是太過溫柔,如果我是佛祖,也一定會用對付眼前這團影子的辦法來困住孫悟空。把它的元神封在類似牆體這樣的東西里,永遠掙脫不出去,無天無地無日無月,每一秒鐘即是永恆,這才叫活地獄呢。
影子由小小的一團忽然又疾速變大,而且愈來愈清晰,那絕對是一個女人的形象。她披頭散髮、張牙舞爪,狂奔而來,頭部是一張扭曲張大的嘴,黑洞洞一片,她似乎在厲聲尖叫。
我們嚇得不約而同倒退,打火機火苗閃動,映得牆上閃爍不定。
那團鬼影迅速充盈整個牆面,銅鎖牙齒咯咯響:“她,她想出來。”
“不對。”李揚眯着眼:“她好像要跟我們說什麼。”
此時的王晨就像是憨豆看恐怖電影,不想看不敢看還離不了場,閉着眼縮着脖拽着秦丹,嘴裡不知叨咕什麼。
秦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掙脫王晨,接着做出一個令我們驚掉下巴的舉動。她緩緩向前,居然向對面影子的牆壁走了過去。我剛想叫住她,銅鎖一把拉住我,低聲道:“秦丹這丫頭是轉世童子身,有點道行,先讓她看看再說。”
秦丹走到對面牆前站住,一手舉着打火機,一隻手伸出,緩緩摸向牆面。
我們在後面屏息凝神看着,有力使不上,緊張得要命。
終於,她的手摸到了牆。那團影子很明顯地發生了劇烈變化,從人形化成了一道黑色的旋風,其旋風的中心位置正在秦丹的手掌附近。這一大團黑影,佔據了整整半面牆,像是街頭藝術家用濃墨隨手塗鴉,既有中國風,又充滿了西方哥特魔幻風格,有種說不出的恐怖氣氛。
我們誰也沒敢說話,場面沉寂又詭異,只有火苗在隨意竄動。
不一會兒,我居然聽到了抽泣聲,而聲音正來自背對我們的秦丹。女孩輕聲啜泣,咦,她怎麼哭了。
還沒來得及細想,她接下來的詭異舉動,更把我嚇住了。
她居然把整個身體貼在牆上。
那團黑影的形狀又變化了。如同狂風吹亂的漫天黑雨,也在緊緊地貼着她。
我們一看不好,這丫頭別是着了魔,趕緊跑過去拉她。
不拉還好,把她拉開牆面,秦丹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哭得泣不成聲。問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埋頭哭泣,一隻手還要顫巍巍地去摸牆。
李揚擦擦頭上的冷汗,對着牆大罵:“妖孽,還不快滾!”隨即口吐髒言,什麼難聽罵什麼,全是下半身的詞。
銅鎖踹了他一腳:“你他媽是不是也中邪了,還不趕緊看看秦丹怎麼樣。”
李揚說:“你懂個鳥。遇到妖邪鬼魅的時候,就得破口大罵,才能把它罵跑。”
他還沒說完,牆上的影子瞬間又發生變化。這次變成一個碩大的女人,周身漆黑,像是披了一件斗篷,臉部是一團灰白色,靜靜站在牆上,估計將近三米。
能感覺出她在俯視着我們。
我們扶着秦丹向後退,屋子裡的溫度降到冰點。
王晨不知怎麼,突然跑過去,一下跪在黑影前,砰砰磕頭,頭頭帶響:“神仙,神仙!你放過我吧,放我們走吧。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這突發的變故幾乎讓我窒息,我跑過去拉他,情急大罵:“你他媽的也瘋了!”
王晨滿頭是血,可還在不停地磕,表情猙獰至極:“神仙,神仙,你放過我們吧。”
那團黑影還真就像是古廟中供奉的神位,一動不動,一副坦然受之的樣子。
我拉着王晨,可這小子跟中邪似的,力大無比,一把推開我,繼續磕頭。我滿頭大汗,招呼銅鎖李揚過來幫忙。銅鎖大步流星走過來,也不知怎麼搗鼓的,捅了一下王晨的腰眼,王晨一陣顫慄,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抽搐。
銅鎖揚揚手,原來拿了個防狼電棒。我看看王晨,嘆口氣,先讓他抽一會兒吧。
我看看牆上那團陰森的黑影,有些毛骨悚然,這他媽的到底是仙啊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