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實在太好奇,顧不得髒,都湊過去看。李揚忽然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我們保持安靜。我們露出詫異的神色,難道這道門裡有什麼玄機。
李揚指了指門,示意我們聽。這道鐵門又矮又窄,除了他,只能再趴一個。我就不客氣了,湊上前把耳朵貼在門上,很仔細聽。
裡面一開始並沒有聲音,過了會兒,果然傳來十分輕微的“嗚嗚”聲,這聲音有點像水流,可仔細分辨,又像是風聲。如果讓自由想象,我倒覺得這聲音,很像是什麼東西在空中飛行發出來的。
銅鎖在一旁急到不行,不停打着手勢,詢問裡面的狀況。我沒理他,繼續眯着眼聽。
這時,忽然耳邊傳來“喀拉”一聲脆響,像是有人在裡面敲門,我嚇了一大跳,定睛去看,才發現原來是李揚正在扭動鐵門上長滿鏽跡的把手。
“你……”王晨磕磕巴巴地說:“你想做什麼?”
李揚道:“還能做什麼?!把門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樣子。”
這小子還真是狗膽包天。他扭動幾下,那把手已經快鏽死在門上了,扯了幾下沒扯動。他站起身,對銅鎖說:“該你發揮功能了,想辦法把門打開。”
銅鎖瞪了他一眼,也沒客氣,直接蹲在鐵門旁。卸下揹包,從裡面拿出開鎖工具。他用一個細長的金屬探進生鏽的鎖眼,捅了幾下,然後搖搖頭:“難。裡面都鏽死了。”
“想辦法。”李揚道。
銅鎖笑:“幸虧我是開鎖資深人士。”他從包裡又拿出一個白色塑料容器,從尖嘴裡擠出數滴化學溶劑在那細長的金屬上,然後重新探進鎖眼。
那溶劑似乎能侵蝕鐵鏽,從鎖眼裡不斷流出黑色的液體,只聽“咔嗒”一聲,再扳動把手時,那道鐵門居然向外敞開了一道縫兒。
門打開了。
我們頓時呼吸急促,這裡到底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家都感覺非常的緊張刺激。
李揚緩緩拉動鐵門,門軸發出乾澀的“嘎吱嘎吱”聲音,聽得讓人牙倒。門裡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猶如深淵,似乎很久很久沒有打開過了,裡面散發出十分難聞的氣味。
我們幾個一起用力扳動把手,好不容易把這扇門拉開一條能容納一個成人穿過的縫隙。李揚打着手電往裡看了看,光線照進去似乎被黑暗給吸了,只留下一條微弱的光柱,閃過的區域,看到的只是一條條通氣管。
看清楚裡面的東西,銅鎖十分失望:“我還以爲藏着什麼秘密呢,原來都是管道層。”他解釋說,每個高層大廈都會有專門管道層,所謂的封閉空間,裡面放的都是機組等專業設備,用來水電氣集中管理。
眼前這個神秘的密室,恐怕就是做這個用的。目所能及所看到的,是一條條交錯並行的細長管道,裡面充斥着陳腐混雜水汽的臭味,看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裡面黑洞洞,看着就頭皮發麻,我們下意識接收了銅鎖的說法,不想再去冒險,便一起道:“既然如此,就把門關上吧。別因爲我們,導致整棟樓水電瓦斯出問題。”
李揚蹲在縫隙前,探頭往裡看,不時做出一個古怪動作。他把胳膊整個伸進鐵門裡,然後又拿出來,如此反覆,做了很多次。他忽然說道:“我想進去看看。”
銅鎖翻個白眼:“徹底瘋了。沒告訴你嘛,裡面是管道層,你進去能發現個鳥啊。”
李揚看着我們說:“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這扇鐵門裡面的溫度和外面的不一樣。”
我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外面冷,而裡面是密閉房間,冷氣進不去,自然溫度不一樣。”
李揚站起,讓出位置,示意我們試試。
秦丹蹲在門口,把手臂伸進縫隙裡,感受了一下,再拿出來,顯得有些驚訝:“這裡溫度好高啊。”
我和銅鎖一起擠過去,也學着他們樣子試,果然外面和裡面,有很明顯的溫度差。
我們現在所在的大樓頂樓平臺,溫度其實是很低的,甚至比外面的露天還要低,估計在零度左右。這種現象,我和李揚上次探險的時候就發現了。大樓越到頂樓,溫度越低,說起來很詭異。就算走廊啊、平臺啊這些地方不像室內那樣鋪設暖氣管道,但大樓畢竟是個封閉空間,隔絕了冷空氣,可是這裡的溫度非但不比外面高,甚至還要低上兩三度。
而這道神秘的鐵門裡面,溫度卻高的離譜,幾乎接近正常供暖水平,預計能接近20度。和我們所處的平臺比起來,堪稱溫暖如春。
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裡面有供暖設備在工作。可如果這樣的話,和銅鎖猜測的管道層假想,又產生了矛盾。
無人居住,只是鋪設管道,集中機組的房間,有必要供暖嗎?
李揚說幹就幹,他貓腰想鑽進去。這條縫隙目測覺得足夠大,真要鑽時卻發現很麻煩。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穿的棉襖非常臃腫,李揚連人帶衣服卡在縫隙處,根本進不去。
他來來回回試了幾次,還是沒能鑽進去。我們幾個人又嘗試拽住把手,讓縫隙大一些,可鐵門年久失修,門軸鏽得死死的,費了牛勁也拉不動。門縫這已經是張開到了極限。
來回折騰,李揚全身是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擡手擦擦汗,順手一抹,臉上的髒灰到處都是,和小花貓一樣。我們誰也沒有笑,此時此景詭異壓抑,心情都很沉重。
李揚拉開鎖鏈,把棉襖脫下來,露出裡面的毛衣。他凍得打了個哆嗦,還是堅定不移把棉襖遞給秦丹:“你們在外面等我,如果我回不來……”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
“如果我回不來,棉襖就送給你們了。”李揚呵呵笑。
他和李大民,這一對堂兄弟真是生錯了年代,倒退一百年,絕對是梟雄的料。有膽有識,最重要的,是主意特正,認準就幹,從來不問紅旗到底能打多久。
李揚蹲在地上,順着鐵門縫隙,一點點爬了進去。
我們在後面看得心驚肉跳,眼見得他像大蟲子一樣,拱進了裡面,最後兩隻腳也收了進去,他消失在鐵門裡。我們打着手電,看見他在裡面站直了身子。門雖然很矮,不過看樣子,裡面空間足夠成人能正常活動。
李揚手電的光線在黑暗中閃爍,身影模糊不清,他正在向着裡面的深處緩緩走去,直到黑暗吞噬掉最後一絲光亮,他消失了。
我們誰也沒說話。好半天,銅鎖摸出煙,發給我和王晨,又給我們一一點上。我們幾個人蹲在地上,一口一口抽着煙。秦丹受不了煙味,捧着李揚的棉襖站在不遠處,女孩靜靜地看着鐵門,不知想着什麼。
“你覺得那小子能回來嗎?”王晨低聲問我。
“他叫李揚。”我不滿王晨對大神居然用“那小子”這個稱號,簡直是侮辱。
“好,好,李揚。他能回來嗎?”
銅鎖笑:“老李這人八字極硬,不會出事的。我們燈盟,有幾個八字特別硬的神人,每次探險都要他們帶路,肯定不會出問題,李揚是其中之一。”
我撇了一眼秦丹,問銅鎖:“剛纔你們說那丫頭在鬼門關打了個滾,這是怎麼回事?”
銅鎖深深吸了口煙道:“秦丹是在湘西農村長大的,他們那裡風俗對於鬼神之事特別迷信。那還是她小時候的事,她的奶奶有一次得了重病,醫院檢查不出所以然,家裡便請來了道行很高的師父相看。師父說,她奶奶命不該絕,此次生死關是因爲前世犯下的罪孽。據說她奶奶前生是清末時候在江南開窯子的妓院老闆,當時華夏劇變,天災人禍的,她奶奶就用各種手段逼迫收容許多難民家女兒當窯姐賣身,聽說還虐死過不少不聽話的貞潔烈女,反正是血債累累。到了今生,便命運坎坷,事事不順,喝涼水塞牙,放屁蹦腳後跟,能活到這麼大歲數也算奇蹟。現在,前世那些冤死的女魂,都來向她討債,這一關怕是很難過去。”
我聽得入神:“然後呢?”
“師父說,能救這老太太的,只有一個人,就是小孫女秦丹。師父說秦丹這丫頭,是什麼天上童子轉世,能辟邪驅魔,說得挺玄乎。救奶奶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秦丹以命換命。”
“我操。”王晨嚥下口水。
“中間做了一些什麼法術就不說了,我們問過秦丹很多次,這丫頭就是不說其中細節。結果是秦丹病倒,高燒不退,蓋多厚的被子也擋不住冷,天天說胡話看見髒東西,命懸一線。而她奶奶則大病已愈,享受天年。當然不是說秦丹必須得死,那位師父作法救了她,據說當時秦丹的名字都已經在下面閻王爺的生死薄上登了記。反正這事挺邪乎。”
我和王晨好半天沒說話,被這個故事完全給鎮住了。
王晨說:“我聽說,童子命的人,好像命運都不太好。”
銅鎖點頭:“反正這丫頭是操心的命,心思很重,本來她和男朋友都……算了,別人的私事就不背後瞎說了,沒意思。老劉,你相信轉世這回事嗎?”
我愣了愣:“前世和今生?”
“差不多吧。”
我搖搖頭:“不知道,不好說。應該有吧。物質不滅是真理,或許轉世就是這個宇宙鐵律的一種表現形式。”
“我相信。”銅鎖道:“我和我現在女朋友認識的過程就非常奇妙和巧合。緣,真是妙不可言。這種今生奇緣,必然和前世因果有關係。”
“你們前世不會一個是武大郎,一個是潘金蓮吧。”我道。
“滾蛋,去你大爺的。”
我們正瞎侃着,忽然鐵門裡光線閃動,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我一愣,還沒來得及細想,一個光禿禿的腦袋伸出來鐵門。這下可把我嚇得不輕,差點坐在地上。
李揚滿頭大汗,臉色慘白如紙,探出半個身子,喘着氣說:“裡面……裡面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