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會兒,裡面還是沒有動靜。這下不光村民們着急了,我們這些人也有點坐不住。大家都圍攏洞前,正在商量怎麼辦好,就看姚兵拽着老安從隧道里走出來。
兩個人就像在泥裡打了滾,渾身上下都髒了。尤其老安,那一身做法的紅黑袍子扯得都有點爛了,面無人色,眼神裡全是驚恐,一看就知道剛纔遇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姚兵走出來說:“還是安師傅厲害,他發現了隧道里的秘密,原來裡面讓日本人布了陣法,是不是安師傅?”
老安一直在失神,聽姚兵喊了他幾聲,這纔回過味,失魂落魄點點頭:“哦,對,布了陣法。”
“那你領我們把陣法破了行不行?”姚兵問。
“哦……行,行,這就走吧。”老安趕忙說道。
他的表現很奇怪,到底遇到什麼事了,怎麼嚇得跟病貓鼠似的。
關主任走過來問:“老安,你剛纔咋了,中邪了?沒事吧?”
老安表現確實很反常,就像是當小偷被人抓住,支支吾吾道:“沒事,你領大夥先回去吧。我帶他們過隧道。”
關主任指揮村民們進洞裡把供桌擡出來,和我們打了招呼,都撤了。
姚兵擺擺手:“都上車,進發!”
我們全都上了車,打着火,轟隆轟隆發動機聲響,一輛接着一輛,開始往隧道里開進。
一進隧道,這裡確實黑的可以,彷彿世界上所有的黑都集中在這裡,完全看不到任何東西,落在視網膜上的,只有純粹的黑。車子全部打亮車頭燈,兩束錚明瓦亮的燈光射出去,除了能看到前面的車尾,其他地域一片黑暗。
姚兵在最前面開路的那輛車上,對講機裡他囑咐說,在這裡開車,要一輛盯着一輛,開得慢不要緊,一旦發現異常必須馬上報告。
我在最後一輛車上,和王曉雨坐在後面一排。老賈開車,楊林在副駕駛位置。
一進到這個隧道里,王曉雨因爲害怕哆嗦着靠近我。我心砰砰直跳,仗着周圍一團黑,膽大包天去摸女孩的手。摸到手的時候,還真怕她翻臉,可隨即王曉雨手心一翻,把我的手緊緊握住。女孩的手柔若無骨,細嫩異常,我都多少年不知女人味了,陡然握住女孩的手,心這個跳啊。什麼黑暗,什麼隧道全都忘了,一門心思在體驗着手心裡傳來的柔膩手感。
我正飄飄欲仙呢,突然“吱”一聲剎車,車子停了。楊林怒氣衝衝:“老賈,你搞什麼?”
我擡頭看去,透過車前的玻璃,看到前面那輛車的車尾漸漸遠去,原來只是我們這輛車停下來。
老賈坐在駕駛位上,似乎陷入沉思,好半天才發動車子,慢慢追上車隊。
王曉雨掙開我的手,身體伏過去:“賈大哥,剛纔怎麼了?”
老賈邊開車邊抹了把臉:“怪了,剛纔我看到有個人騎着自行車從咱們這輛車的旁邊過去。”
楊林“呲”了一聲:“你是不是眼花了?”
“對,對,眼花了。”老賈揉揉眼。
這時,前面的車忽然停下來,我們也停了。就看到前面車門一開,裡面的人都從車上跳下來。楊林回頭看看我:“走,我們也下去看看。”
只見數量吉普排成一列,幾乎所有人都來到了車邊,打着手電,擡頭仰望。我也用手電筒照過去,洞壁上光影交匯,一大片照亮的區域。只見姚兵像舞臺的演員,在光斑中已經爬到很高的地方。他身小如猴,身上掛着登山繩,爬一步在洞壁上鑿一下,安裝釦環。他動作非常利索,很快就要爬到洞頂。
老安在下面喊:“這裡就是陣法樞紐位置!你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
姚兵像猿猴一樣攀在峭壁,面朝上,雙手雙腳釦在凸出的石塊,沿着洞頂,緩緩爬行。
看他這個動作,我忽然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怪,這一幕好像在哪看過聽過。
我仰着脖子看着,時間似乎凝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看到姚兵停在一處地方。勉強看過去,那裡似乎有一條石縫,不知他在搗鼓什麼。
不大一會兒,他退了回來,從洞頂猛然朝下一跳。明知道沒有事,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氣。登山繩“嘶嘶”響,姚兵從十幾米高的地方,滑了下來,很快來到地面。
他解開繩子,走了過來。張開登山手套給我們看,只見在他手心裡,有一枚亮晶晶的珠子。看到這枚珠子,楊林臉都白了:“這是陰間的算盤珠,趕緊把它扔了。”
姚兵頗感詫異:“楊總你認識這東西?”
楊林牙齒顫顫,有點語無倫次:“賀平爲什麼瘋的?就因爲他身上有這麼個東西。有高人說,這是來自陰間的東西,留之大不祥。”
姚兵點點頭:“難怪日本人要用這東西做陣法的陣眼,果然有些邪門。”
他使手一捏,握着那珠子快速扔出去,只見一物在空中劃了一道拋物線落進黑暗中,再也不見。
我也是嘴賤,湊過去說:“姚老大,這枚珠子的處理你不徵求一下安大師的意見?”
老安在旁邊趕緊道:“都,都聽老大的。我,我不行……”話音未落,姚兵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安不說話了。
“扔了就沒事了。”姚兵打開車門:“大家上車,繼續走,隧道里還有不少陣法,我們爭取中午以前出洞。”
我們邊走邊停,一共取出了六顆珠子,按照距離估算,距離應該離出洞不遠了。
這些珠子雖然讓姚兵扔了,我心裡卻總有些不託底,覺得沒有妥善處理,不知能不能留下隱患。
據老安說,這裡的陣法全破了。
爲什麼要在隧道里設這些陣法?我們隊伍裡最爲認可的一種說法是,當年日本人二戰戰敗,迅速撤離此地。爲了讓這裡成爲永恆的秘密,便在必經之路上設置機關障礙。隧道里的陣法由此而生。
我心裡暗暗說,就算沒有這些陣法,這個黑暗隧道也夠後來人喝一壺的。
聽到所有陣法已破,大家精神都放鬆下來。我這人一換地方,睡眠就不太好,昨晚第一次在山裡睡帳篷,加上老賈老張咬牙放屁的,晚上根本沒怎麼睡。現在隧道里黑暗無邊,旁邊又是香香的王曉雨,我一時間眼皮子沉重起來。
我靠在後排,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坐半躺,昏昏睡了過去。
正迷迷糊糊睡得香,突然一個急剎車,我差點從後面飛到前面。楊林估計也是從眯瞪中驚醒,揉揉眼說:“老賈,你作死呢?”
那老賈牙齒打架,咯咯作響,神色惶恐萬分,臉色都有些慘白,用手指着車窗前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在後座伏過去看,車窗外,車燈明晃晃亮着,照亮前面那輛車的車尾,那輛車此時一動不動。
“前面怎麼不走了?”王曉雨好奇問。
老賈艱難嚥了下口水道:“各位,看仔細了,那不是咱們車隊的車,是……是一輛軍車。”
我們仔細看看,可不是嗎。這輛軍車整體成軍綠色,樣式非常老舊,目測載貨量很大,是拉軍需品跑遠途的那種大型貨車。後面不知堆滿了什麼貨物,用軍用帆布蓋得嚴嚴實實。
楊林聲音發苦:“老賈啊老賈,讓你害死了,這輛車是怎麼出來的?”
老賈半天才喃喃說出怎麼回事,他開着開着,不知怎麼就開始犯困。他知道自己開車,所以竭力壓抑睏意,可是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就在他要入睡的一瞬間,一個激靈醒了,突然就發現前面吉普車的車尾,居然變成了軍車。
我咳嗽一聲:“這不會是……那個什麼……車吧?”
這種詭譎的氣氛下,我是不會說鬼的。其他人都理解我的意思,臉色不好看。
王曉雨說:“賈大哥,咱們能不能繞過這輛車?”
老賈打開車門,探出身子,用狼眼手電照了照,然後縮回身子說:“這個隧道是雙車道。前面軍車正好擋在路中央,兩側雖然有空間,但十分狹窄……”
“你就說能不能過去吧?”楊林不耐煩。
“我試試。”老賈關好車門,發動汽車,正要轉方向盤。我們就聽到前面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鈴聲。
鈴聲十分清脆,在黑暗中傳出多遠。老賈沒敢妄動,乾脆熄了火。
時間不長,黑暗中隱隱出來一個人,這個人正騎着一輛自行車。
老賈嘴脣都沒了顏色。
那自行車越來越近,我們都屏息凝神,一動不敢動地看着。
自行車過來了,正好擦着我們這輛車飛馳而過。就在過去的瞬間,我看到了騎車的是什麼人。
這是一個穿着日本二戰軍服的日本人,他和電視劇裡那種醜化的日本鬼子不同。他長的很平常,只是面色蒼白,流露出一股很奇怪的氣質。他拼命蹬着自行車,不時回頭看看,表情幾乎都扭曲了,驚恐萬分。
這一幕也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那日本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無影無蹤。
我們在車上的四個人不由面面相覷。這個日本人和眼前這輛軍車很可能是幾十年前的幻象,不知什麼原因一直保留在隧道里。
只是事情發生很奇怪,那個日本人是從隧道那頭騎車過來的。當年他到底看到了什麼,怎麼會如此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