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揚罵道:“你別做那麼噁心的動作行嗎?”
銅鎖聳聳肩:“幻覺裡林霞的母愛氣息已經感染了我,情不自禁啊。”
“不對。”我說:“林霞既然有那麼大的願心,哪怕是自己撫養大孩子都無所謂,那爲什麼還會選擇自殺呢?一屍兩命啊。”
“恐怕這個問題,只有我才能回答了。”李揚一臉苦楚。
銅鎖問:“對了,你在幻象裡看到什麼了?”。
李揚表情怪異,半天才說道:“我應該是見到馬丹龍了。”
“你遇到了馬丹龍,發生什麼事?”我們趕緊問。
他嘆口氣,站起身,推門來到陽臺,透過窗戶看外面的黑夜。
他幽幽說道,當時也是晚上,具體在什麼地點並不清楚,只記得那是一處由破敗高樓圍起來的院子。四面的樓房每一棟都大約有六七層,門窗破敗,到處漏風,根本就無人居住。
夜深沉,黑風呼嘯,如鬼哭狼嚎,唯一的光亮便是頭上圓圓的白月,這個鳥地方簡直堪稱鬼域。
他當時想,這是哪裡?看樣子不像是城市,現在城市地皮這麼緊張,不會空留這麼大面積的破敗樓房而置之不管。
說是村鎮吧,也不像,沒有絲毫鄉土氣息,只透着城市纔有的沒落氣息。
正琢磨着,看到不遠處樓房的門洞裡,有一個黑色的人影朝自己招手。
那人身影模糊,相貌不清,憑直覺應該是個男人。他也沒多想,徑直走了過去。
這個地方實在是太黑了,地上有不少殘磚瓦礫,磕磕絆絆,一不留神就能崴着腳。
看似距離不長,至少摸黑走了能有十分鐘纔到樓口。藉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見了那個男人。
此人身材不高,估計也就一米七,上身黑色夾克下身破牛仔褲,人胖胖乎乎,看上去有種無害的親近感。
李揚說,我當時打了個激靈,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馬丹龍。因爲此人形象特徵完全符合彭剛所描述的樣子,而且那種詭異莫名的感覺也極像。
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發現“自己”不受控制地說話了:“我來了。是ta讓你來的嗎?”
“對,是ta讓我在這等你。”馬丹龍語氣柔和,表情笑眯眯,可李揚總覺得有種不舒服的恐懼感。
兩個人對話中的“ta”,目前還無法確定是什麼人,出於記錄的嚴謹,暫用拼音代替。
他們一起進了破樓,順着樓梯往上走。
李揚這才恍惚發覺,這一切並不是真實的,恍若夢中。自己是依附在夢中這個人的身上,完全無法控制,只能跟着她去經歷。
樓洞裡空空蕩蕩,了無生氣,破敗不堪,走廊所有房間都沒有門,只留下深深的黑洞。這個鬼地方就像是曾遭遇過特別大的火災,把所有一切都燒個一乾二淨,只留下個大樓架子,看不見一絲有人居住過的痕跡。不少地方直接裸露在外面,鋼筋水泥都露出來,行走在樓梯邊緣往下看,周遭一切暗無燈火,相當嚇人。
他們一直走到最高層,可能是第七層也可能是第八層,李揚說當時並沒有注意這些細節。他附身的那個人心情極度的緊張和焦慮,這種情緒感染了他,讓他也心神不寧。
馬丹龍領他沿着最高層的走廊,來到盡頭的房間。走進門內,裡面空空蕩蕩,牆皮剝落,露出水泥的原色,窗戶大門早已不見,成爲黑黝黝的大洞。
房間中央,已經提前擺好一張桌子,旁邊是兩把椅子。桌子上鋪着滿是神秘文字的乩圖,正中放着枚古老的銅錢。乩圖外面,按照東南西北八大方位,插着八根白色的長蠟,正幽幽閃着燭光。
這還不是最怪異的,怪異的是桌子邊緣放了個破碗。這隻碗缺了茬口,上面描繪着古老的花紋,看上去年頭挺長了。碗上面還搭了一隻細細的狼毫毛筆。
最令李揚詫異的是,地上居然有個籠子,裡面關着一隻大公雞,閃着翅膀,撲棱棱地折騰。
馬丹龍做了個手勢讓他坐下。他坐在稍靠裡的椅子上,看見了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細膩雪白的女孩手,左手的無名指上套着戒指。
原來這是個女人,還結婚了。他忽然想到,對了,莫非我現在看到的是林霞的經歷?
馬丹龍十分和善地問:“你做好準備了嗎?”
“嗯。”李揚聽到林霞應着。
馬丹龍拖過籠子,打開蓋子,把大公雞從裡面提出來,一手掐住雞頭,一手抓住雞身,左右一錯勁,那隻雞連叫都沒叫一聲,雞頭便整個拽下來。鮮紅的雞血順着脖子流進破碗裡。
李揚看得膽顫心驚,大氣都不敢喘,這一幕實在是詭異血腥。
馬丹龍把死雞順着窗戶扔出去,坐在椅子上,提起毛筆,拿出一道黃紙,蘸着雞血,開始書寫符咒。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心理暗示,從他下去第一筆開始,李揚就覺得屋子裡氣溫陡降,一股陰森森的涼意從窗洞裡吹進來,吹得人渾身毛髮森森豎立。
此時雲迷月黑,窗外陰風淒厲刺耳,整個房間就好像汪洋中的小舟,嘎嘎作響,似要倒塌一般。
馬丹龍很快寫好符咒。就在畫下最後一筆時,符咒陡然出現亮光,轉瞬即逝,似黑洞般把整個房間的陰森之氣全部收入其中。
他捏着符咒上端,黃紙無風而動,“嗤啦啦”作響,上面的鬼畫符如精靈般舞動。
馬丹龍把符貼在乩圖上,聲音柔和:“把你的右手食指放到銅錢上。”
李揚隨着林霞的動作照着做。
“現在可以問了。”
林霞坐在原位,猶豫半天,才慢慢問道:“請問仙姑,關風愛不愛我?”
銅錢帶着她的手指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一個字上。看到此字,林霞眼眶頓時紅了。這個字是“不”。
“可是我有了他的孩子,我這麼愛他,他爲什麼不愛我?爲什麼?”女孩嚶嚶哭了起來。
李揚感受到女孩心中無比的哀慟,如萬箭攢心。
抽泣好半天,林霞又問道:“他現在有心愛的人嗎?”
銅錢移動,落在“是”上。
林霞嘴脣抖動:“他既然不愛我……爲什麼還要和我……發生那種關係?”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直指人心,就連仙姑都不知怎麼答好,銅錢停留在原位一動未動。
她喘息了好一陣:“我怎麼才能挽回他的心?”
這次,銅錢走過的字就很多了,逐漸連成一句話。
讓、他、和、你、一、起、去、地、獄。
林霞哭的梨花帶雨:“這樣,他就能愛我了嗎?”
銅錢移到“是”上。
“我的孩子怎麼辦?”
銅錢移動,連成四個字“陰、間、團、聚”。
林霞還要再問什麼,桌上八根白色長蠟,“忽”一聲火苗全滅,屋子裡頓時陷入了黑暗。
“她走了。”馬丹龍輕聲說。
李揚這才醒悟到,他們一開始見面交談中所提到的“ta”,應該是女人的她,指的是那個神秘的仙姑。
馬丹龍看着抽泣的林霞說:“人生有八苦,人活着就是遭罪。只要脫離這身臭皮囊,就能獲到永恆的幸福。”
林霞擡起頭,李揚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能體會到她那種決絕的心情:“我可以去死,但你要保證關風必須和我一起死!我要能在陰間看見他。”
馬丹龍笑得極其陰森:“我和你一起回家,佈置陣法。放心吧,我會讓你們在陰間團聚的。”
林霞輕輕撫摸着肚皮:“孩子,你馬上就要見到爸爸了。”
這種場景血腥中帶着溫情,詭秘中透着愛戀,說不出的那麼變態,李揚被女人複雜的情緒所影響,只覺得心底惡寒,胃裡難受,就想痛痛快快喝醉了大吐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