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爲什麼讓我摘?”我像火燒了屁股。
“你有沒有女朋友?”李揚忽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沒啊。”
“那你多長時間沒擼管了?”李揚又問。
“操,這都啥時候。能不能別玩了,大哥。”我一頭黑線。
“你沒看我的表情嗎,非常嚴肅,你答就是了。”李揚道。
“從學校出來參加工作,我就戒了。”
銅鎖一臉猥瑣怪笑:“老劉,你真是個人才,真能憋得住。你這是修舍利子的節奏啊。”
李揚分析給我聽:“老劉你看,我有女朋友,銅鎖外號夜店小王子。咱們仨人裡陽氣最足的就是你,你不去摘畫誰摘?”
“少來這套,摘個畫要個鳥陽氣。”
“這你就不懂了。”李揚指着牆上的山水畫說:“此畫作看風格爲宋朝畫師所做,因爲它筆畫交錯激烈,色調晦暗不明。這種畫極易形成陰煞之局。如此陰邪的東西,也只有你這樣陽氣足的人才能應付,放心吧,頂多中個邪,要死哪那麼容易。”
銅鎖也做着手勢讓我去摘。他們倆統一戰線,少數只能服從多數。我磨磨蹭蹭走過去,這幅畫掛的位置十分缺德,在牀頭正上。要把它摘下來,必須到牀上去拿。我看着大紅被子,腦子裡全是亂爬亂動的蟑螂,心裡膩歪得厲害。
他們兩個人就站在不遠處,不停催促:“快點,快點。”
我深吸一口氣,踩着被單上了牀。下面是席夢思的牀墊,還挺柔軟,我小心翼翼避開紅被子,總覺得這牀被子不詳,不想讓不乾淨的東西沾身。
來到畫前,我把手電叼在嘴裡,伸出雙手摘畫。離得近了,手電光斑落在畫卷上,江面上似有煙霧蒸騰,整幅畫作有種流動的電影感。我看的有些入神,慢慢移動頭部,帶着手電的光亮照着畫面。
果然像李揚說的,畫面用色非常晦暗,色調大部分是深黃和赭紅,就像是鮮血凝固乾裂的顏色。光影中,山水似雲蒸霞蔚,有種很妙幻的蒙太奇效果。我的目光忽然被畫卷裡一座山吸引住了。
在那半山腰,有一座形式奇古的山神廟。
之所以被它吸引住,是因爲看到了真正能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東西。山神廟在畫卷佔據的面積並不大,不過殿堂院塔非常清晰,黃牆紅瓦飛樑鬥檐,畫工精妙到什麼程度呢,就連廟口屋檐下掛着的一串風鈴,每個都玲瓏碧透,活靈活現。
僅僅是這些也就罷了,我在山神廟的殿堂裡看到兩個人背影。
他們背對廟門,一跪一站。跪着的像是個女人,身材婀娜,穿着不知什麼年代的衣服,頭挽髮髻,雙手合十,似在靜心禮佛。而站着的是個男人,也穿了一身古代衣服,束手而立。雖然看不到表情,但能感覺到他很茫然。
這個男人的背影,赫然就是失蹤已久的李大民。
後面倆人等得不耐煩,銅鎖不停催促:“老劉,你傻啦?趕緊摘畫啊!”
我牙齒打顫,目光緊緊盯着山神廟裡的背影。我對李大民太熟了,這小子有些駝背,走道弓弓着腰,現在這背影就是這樣。而且那種感覺,我可以百分百肯定是他。
這他媽又不是恐怖片,怎麼好好一個大活人能跑到畫裡?
我趕緊晃晃頭,這絕對不可能,實在是太詭異了。手電光亮隨着我頭亂晃,畫面的江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我努力鎮定下來,用手電慢慢照着,這不照還好,一照差點沒給我嚇出翔來。
在大江的色彩下,隱隱露出一個圖案,只有用強光照射才能隱透出來。
此圖案和巫毒娃娃肚子裡藏的那張符籙居然一模一樣!
我嚇得倒退兩步,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在牀上。陡然想起下面全是蟑螂,我鬼叫一聲,連滾帶爬下了牀,手電也不知滾哪去了,光影晃動,只覺得滿牆都是黑色的怪影。
“我操,我操。”李揚和銅鎖也嚇得不輕,“我操”聲不斷。
李揚抓住我的肩膀,看我眼神渙散,他也不客氣,伸手給了一個大嘴巴,扇的我金星亂冒。好半天,我才緩過來,指着那幅畫,只覺得骨頭縫都冒寒氣:“我...”
“你怎麼了?看見鬼啦?”銅鎖瞪大眼睛。
“我...我看見李...李大民在畫裡。”
“我操!”李揚走過去上了牀,雙手把住畫卷兩頭,一用力從牆上摘下來。我們仨人在地上湊成一圈,畫擺在正中,銅鎖用手電照着:“哪呢,哪呢?”
“操,你別亂照,我眼都花了。”李揚問我:“老劉,李大民在哪?”
“在...在山神廟裡。”我用手點了點那處山腰。
李揚用手電很仔細地照着,這幅畫還反光,他臉上綠瑩瑩一片,在黑暗的屋裡看起來,和鬼一樣,十分恐怖。
“操,哪兒呢?”銅鎖找了半天:“有個幾把毛啊。一驚一乍的,沒給我屎嚇出來。”
我一激靈,搶過他手裡的手電去照,山神廟的殿堂居然空空如也,那兩個人已經不見了。
“這...這...”我毛骨悚然到了極點。我絕對相信自己的眼睛,肯定沒看錯。
“操,拿回去慢慢研究。”李揚知道我這個人謹慎,絕不會亂開玩笑。
就在這時,銅鎖眼尖:“畫後面有東西!”
在手電光亮下,果然有一個東西用膠帶牢牢粘在畫卷的後面。
那東西方方正正好像是一本書。銅鎖要去撕上面的膠帶,李揚制止住。他的意思是連畫帶後面的東西一起拿回去研究,他考慮的比較全面,現在黑燈瞎火,每個人神經又繃得這麼緊,一旦草率做事,很可能會遺漏什麼重要線索。
我們又搜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就連衣櫃都打開檢查了一遍。不過,在這間屋子裡呆的時間越長,越能感覺到四周瀰漫着陰氣,溫度降得很低,好像是置身在露天野外一樣。
準備要撤出去的時候,銅鎖提議把筆記本捎走。他有個哥們在電子城開個鋪子,手下有好幾個計算機精英打工,破個系統密碼手到擒來。李揚想想,還是算了。拿走筆記本如果被外人所知,警察肯定會立案,到時候會引出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從臥室出來,我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下半夜一點了,此時全無睡意,腦子裡如同萬馬奔騰,亂糟糟一片。
銅鎖揉揉褲襠說:“你們等等,我上個便所。”說着,就去推衛生間門。
“你不能忍忍?”李揚怒罵:“出門沒幾步就到自己家了。”
“操,憋不住了,到時候憋出個腎虛你給我治啊。”銅鎖嘟嘟囔囔:“放心吧,晚上沒人來,也就咱們幾個神經病吧,大晚上不睡覺探他媽的鬼屋。”
他哼着小曲,把手電筒熄滅別進褲腰帶,雙手揉着褲襠,進了衛生間。
我和李揚面面相覷,誰也沒說話。屋子裡越來越冷,真是陰氣太盛。我站了一會兒,渾身哆嗦,抱着肩膀跳着腳。
李揚胳肢窩下夾着那幅畫,等得也是不耐煩:“真是懶驢懶馬屎尿多,怎麼還不出來。”
話音未落,只聽衛生間裡傳來一聲尖叫,堪稱鬼哭狼嚎。我一點不誇張,就好像屠宰場殺豬,一百頭豬一起慘嚎的聲音。
李揚臉都白了,一腳踹開衛生間門鑽了進去。我也不甘其後,跟了進去。
衛生間面積還真不小,一進門是盥洗臺,上面散亂着洗漱用具。再往裡拉着布簾,後面應該是浴缸。
銅鎖站在馬桶旁邊,一手提着褲子,一手拿着手電,整個人完全傻在那了。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嘴能長得那麼大,五官都挪移了。順着他手電的光亮,緩緩移動視線,我看到在衛生間整整一面白牆上,不知是誰用黑色的染料,從上至下,畫了一個巨大的道符。
可能是畫的時候蘸墨過多,黑墨的水沿着筆劃流淌,驚心動魄至於極點。圖案下筆剛勁,筆鋒交錯,看上去力透紙背,像是這個人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臨死前大爆發,含着對生命的憤怒,一筆一劃寫出來的。有一種極爲強烈的視覺衝擊力。
整個符籙充滿了怪戾之氣,圖案文字似乎化成一個張牙舞爪的黑衣老嫗,甩着滿頭黑髮在牆上衝我們鬼笑。
難怪銅鎖能嚇出非人的聲音,膽子再大也禁不住這個啊。
“我的媽啊,這是個什麼玩意……”銅鎖嚇得抖若篩糠:“小……小爺……不玩了。”
要麼我佩服李揚呢,這小子真是吃了狗膽,迅速鎮定下來,不僅沒嚇傻反而還往前湊了湊,用手電照着上面的字,很仔細地查看。
牆上的符籙和巫毒娃娃身體裡發現的,絕對不是一張。最上面的字雖然都是“敕”和“令”,但下面的就不一樣了,寫得像蝌蚪像蚯蚓,彼此纏繞,似是而非,真的是一個字都看不懂。
銅鎖哆嗦着說:“哥哥們,你們倆是我親哥,趕緊走吧,我膽子都嚇破了。馬來隔壁,幸虧尿尿的時候摸黑沒打手電,這要是第一眼看見這怪東西,我非尿褲子不可。”
李揚頭也沒回:“想走現在就可以出去,沒人攔着你。”
“你是我大爺行不。”銅鎖都快哭了:“沒你們倆,我一步都不敢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