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石幼熙和蔣星星處理完臉上的傷回來時,等候區裡少了不少人。就連那個產婦老公也不見了,估計是手術完成了,已經轉往普通病房了吧!
“那個產婦母子平安嗎?”石幼熙問着應凌軒。
“嗯,幸好撿回了一條命,你這一巴掌總算是沒有白挨!”應凌軒看着石幼熙並沒見消腫的臉,“醫生怎麼說?”
“沒事,會自己消褪的。”石幼熙搖頭,朝他安慰地笑了笑。
聽到那產婦和她的孩子沒事,她開心地笑眯了眼,卻扯動了嘴裡剛纔因這一巴掌而被牙齒磕破的地方,疼得她眼裡直冒淚花。
“你呀!都不知道誇你善良,還是罵你傻!”蔣星星嘆了口氣,也只能在一邊窮緊張。
石幼熙衝着她甜甜一笑,傻也好,善良也好,她知道,自己也算是在救回一條生命的過程中,盡了一份力!
也許只是微不足道的那麼一丁點兒,但……
這就夠了!
等了一個多小時,手術室的門開開合合,進進出出了好幾個人,卻始終沒有看到希希出來。應媽媽子也在清醒後回到了等候區,幾個人神色凝重的看着手術室大門,祈禱着希希能平安的出來!
兩個小時又十五分鐘後,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時,大家終於看到了戴着口罩,穿着無菌手術衣服的御子堯走了出來。
衆人忙迎上去,應凌軒緊張得全身都緊繃,看着御子堯的眼神充滿了恐懼而又期待。
御子堯朝他點了點頭,雖然沒有直接給予肯定的答案,但大家卻一致的鬆了口氣。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御子堯淡淡地說了句,將目光落在了石幼熙的左頰上,緊皺了眉頭。
在大家都在爲他的話而欣喜不已時,他已走到石幼熙面前,伸手輕觸了下她的臉頰:“怎麼回事?”
“沒事,不小心撞了一下。”石幼熙搖頭,朝着他笑了笑。
“撞誰手上了吧?”這麼明顯的五指印,她是當他瞎呢,還是當他瞎?
“呃……”石幼熙尷尬地乾笑,摸了下還在陣陣發痛的臉頰,這麼明顯嗎?
“跟我回辦公室。”他睨了她一眼,不悅地命令。
“哦。”石幼熙不敢忤逆他,頂着衆人疑惑的目光,乖乖的跟在他身後。
“御主任,謝謝你啊!”應媽媽首先反應過來,向御子堯道謝時,人家都已經走到走廊盡頭了。
“幼熙和御主任看起來很熟哦?”應凌軒轉頭問蔣星星。
“嗯。”蔣星星看了他一眼,笑着點頭。
而且不止是認識呢!說出來,都怕嚇死你們!她心裡暗自樂呵着,嘴上卻沒有多作解釋。
大家又等了十幾分鍾,希希才被護士推出了手術室,轉往重症病房監護。
……
“誰打的?”御子堯用冰塊裹着毛巾幫她冷敷,不悅地問道。
石幼熙只好把手術室門口發生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御子堯的眉頭皺成了一團。石幼熙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生氣,還是在怪她多管閒事,她不敢開口問,怕被他罵慘。
“以後碰到這種事情,用點腦子。”他抿着脣,冷着聲音說道。
“爺,難道你覺得我不該插手嗎?”石幼熙委屈地咬着脣,他不支持她也就算了,還要責怪她嗎?
御子堯看着她,沒有說話,只是手上的勁用大力了點,痛得石幼熙“哇哇”大叫,他冷哼了聲。
“我沒做錯!就算下次再碰到這樣的事情,我還是會這麼做!”石幼熙又是委屈又是不服,她不認爲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雖然她是受了點小傷,可是她換回的,卻是兩條生命!這點代價,很值很值啊!
她越想越氣,推開了他的手,負氣地不讓他再幫她冷敷。
御子堯看着她像個孩子般賭氣的倔強樣子,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卻什麼都沒說,又伸手去幫她敷傷口。
石幼熙看着他平靜的樣子,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個跳樑小醜般,對着一面牆在那裡發脾氣,氣到的是自己,可是對面的卻根本沒感覺!
“你自己絕情又冷漠,難道我也要跟着你這樣,纔算是正確的做法嗎?”石幼熙更加覺得胸中如有火在燒,不由地站起身,遠遠的躲開了他。
想着他剛纔出手術室時,面對着大家殷殷期盼的目光時那冷漠的眼神;想着他在面對希希的治療時那毫不用心的消極,還有今天對她救了別人的事情莫名生氣的態度,都讓她覺得,他的心根本就是冰雕的!
御子堯坐在沙發上沒動,只是微仰着頭看着她,“絕情?冷漠?”沒想到,自己在她心裡的形象,竟然是這樣的!
“難道不是嗎?你對希希的病,有用過心嗎?大家都說你很厲害,你一定可以救希希的啊!”石幼熙激動地衝着他大喊,扯痛了傷口時,她皺了皺眉,卻沒有絲毫的示弱。
“所以,你覺得,是我沒用過心,故意不去救她?”御子堯握緊了手中的冰塊,目光冷冽的看着她。
“我……”石幼熙啞了,她不是這個意思,不是說他故意不去救她啊!只是覺得他根本不夠用心,沒有傾盡全力的去想法辦救希希。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御子堯緊抿着薄脣,將手中的冰塊扔進了垃圾筒,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後面。
石幼熙看着他,她知道他誤解了她的意思,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的真正的想法。咬了咬脣,轉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出門時,她看到了倚在門口的陳帥,她愣了一下,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隨後,便越過他,往外走去。
“有時間嗎?”陳帥追了上來,走在石幼熙身旁,一改平時的吊兒郎當樣,一本正經的問道。
“嗯。”石幼熙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點頭。
“去旁邊的花園坐坐吧!”陳帥指着不遠處的花園說道。
“好。”她跟着他的腳步走,她猜測着他應該聽到了她剛纔在御子堯辦公室所說的話。只是不明白,他找她,是爲了替御子堯說什麼?
“在你心裡,子堯真的是一個對別人漠不關心,對病人不盡責,絕情又冷漠的人嗎?”陳帥和她在一張長椅上坐下後,轉頭看着她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說他對病人不盡責!我只是覺得他對希希的病不該這麼漠視……”石幼熙搖頭,現在想想,她剛纔說的話好像真的重了點。
如果他真的是如她所說的,是一個絕情又冷漠的人,又怎麼會半夜也好,休假也好,只要醫院裡一個電話,不管他手頭上的事情有多忙,身體有多累,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那只是因爲你對子堯不瞭解!他從來不會漠視任何一個病人。相反的,他對每個病人都很重視!在他們身上,他不僅有着身爲醫生的責任,使命,甚至會傾注自己的感情。你知道嗎?身爲醫生,特別是像子堯這樣的重症外科醫生,他面臨最多的是什麼?就是生離死別!每一臺手術,都是他和死神進行着搶奪戰,在一臺手術成功時,他會被病人的家屬吹捧,千恩萬謝。當一臺手術失敗時,他就得揹負起沒把人救活的罪名,就得被病人家屬當成殺人兇手般對待。可是有時候,並不是他努力了,就會成功的!有些病,不是他盡全力了,就能救治的,就好像癌症,就好像希希的病一樣。子堯再怎麼厲害,但也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說到這裡時,陳帥頓了一下,看着遠方的目光有些無奈和心疼。
石幼熙也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得知另一個她所不知道的御子堯,她從來沒有站在這樣一個角度去看過他,也從來沒有從這一個角度去了解過他。
在她心裡,他一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無所不能,無所不精!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可是她卻忽略了一點,他也只是一個人,一個凡人而已!他也有做不到的,力不從心的時候!
陳帥的話在她心裡的震撼,好比一顆原子彈的威力,炸開了一大片封鎖的位置,他的形象在她的心裡逐漸的鮮明瞭起來。
這一刻,石幼熙知道她錯怪了御子堯,她站錯了位置,用錯了角度去看待御子堯。她根本就是陳帥口中所說的病人的家屬的心態去看待希希這件事情,而壓根沒有去想過御子堯的無奈和他的心情!
“子堯是醫生沒錯,救死扶傷是他的責任,是他的使命。可是,沒有任何一名醫生會願意看着病人在自己的手中離開。當看着一條生命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死神帶走,他所承受的打擊,並不比任何一位家屬輕!他除了難過,比起家屬,更多了一份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他會覺得是自己沒用,沒能把病人救回,但他是人不是神!”
陳帥看着石幼熙,從她滿是後悔和悲憫的眼神中,他知道她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她已經明白了她對御子堯的誤解有多深,看來,他沒有白說了這些話!
“對不起,是我誤會他了!”石幼熙懊惱不已。
“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子堯。”陳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還真是個知錯認錯,識大體的好女孩:“他站的位置高了,難免總是被別人仰視,而無法與他站在同一個角度,用着同樣的視角去看事物!你呢,是他的妻子,很多時候,你能看到的,是別人所看不到的一面。懂嗎?”
石幼熙似懂非懂,他站的高了,她夠得到他的高度嗎?她看到的那一面,會是別人看不到的嗎?
一直以來,她除了是他的太太這個身份與衆不同了些外,似乎也再沒有什麼是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吧?
陳帥站起身,“我還有點事要找他討教,先走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謝謝!你先去吧,我想先坐一會兒!”石幼熙跟着站起,感激地看着他說道。
她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看到他時該怎麼開口道歉……
“跟我就不要這麼客氣了!好好對他,只要你肯用心,他並不像表面所表現的那麼難以瞭解!”陳帥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嗯。”石幼熙點頭。
“下次一起吃飯!”陳帥朝她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陳帥走後,她又坐了下來,託着下巴看着遠處的某個點陷入了思考中。
石幼熙知道,她應該回去跟他道歉的,她剛纔對他說了那麼重的話,他明顯的生氣了,還趕她走!要是她現在回去找他,會不會被他擋在門外,不肯見她啊?
被擋在門外,這也是正常的吧?
如果換成是他那樣子說她,她估計也不可能會這麼輕易的原諒他的!
深吸了口氣,算了,就算真的被擋在門外,她也要去跟他道歉!錯了就是錯了,找什麼藉口都不能掩蓋錯誤的事實!
想定後,她用力點了點頭,小跑着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口袋裡的手機響起,她拿出來,是蔣星星打來的。
“怎麼了,星星?”石幼熙跑得有些喘。
“希希醒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她?”蔣星星開心地問道。
“真的嗎?好,我馬上過來!”石幼熙猶豫了一下,隨即腳跟一旋,改了方向。
還是先去看看希希,晚些再去跟他道歉吧!他現在正在氣頭上,讓他先平靜一下心情,這樣,不會她還沒開始說話,就被他轟出來!
石幼熙趕到希希的病房,她已經從重症病房轉移到普通病房。雖然還戴着氧氣口罩,臉色也還是一樣的蒼白,說不出話,但能睜開眼睛看着他們了。
大家都顯得很開心,石幼熙很慶幸希希能平安的回來。否則,應凌軒他們的心情,真的是無以言語的沉重和悲傷。
等希希睡着後,他們都走到旁邊的休息室,大家的心情都比剛纔輕鬆了太多,臉上也有了笑容。
“要是早點遇到御主任就好了!也許,希希的病情就不會拖到現在這樣。”應媽媽嘆了口氣,滿是惋惜和遺憾。
“媽,之前那個王主任也已經很盡力了。”應凌軒安慰着母親,雖然很慶幸能遇到御子堯這樣技術好的醫生,可是也不能就這樣否決了之前那位王主任的功勞。
“御主任不僅技術好,還那麼用心的幫我們找骨髓,還找美國那邊的大醫院裡的醫生商討希希的病,真的沒有幾個醫生會像他這麼盡心盡力了!不管以後怎麼樣,我都不會忘記他對我們家所做付出的!”應媽媽感慨萬千地嘆氣,雖然希希現在的病情並不容樂觀,可是比起之前剛轉到御醫生手上時,還是明顯的好了很多!
“他……幫希希找骨髓?”石幼熙又覺得心裡再一次被炸開了一片,今天大家是說好的嗎?一起來打她的臉嗎?
“是啊!可是因爲希希本身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想要找到合適的骨髓,猶如登天。可是御主任並沒有放棄,他也跟我們說,不要這麼容易就灰心,或許會有奇蹟!”應凌軒對御子堯的欽佩之情,可以從他在提起御子堯時的眼神裡,話裡看出來。
“他也相信會有奇蹟?”石幼熙覺得這個更像是一個奇蹟!他那樣的人,竟然也相信奇蹟!她突然覺得,在御子堯冷漠的外表下,裡面到底裝着一個怎麼樣不爲人知的一面?
會不會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你跟御主任是什麼關係啊?”應凌軒想起剛纔在手術室門口的一幕,剛纔因爲太緊張希希,所以當時都沒有花太多心思在這件事情上。現在回想起來,似乎並不只是認識那麼簡單吧?
“呃……”石幼熙頓覺尷尬了,怎麼說着說着,就往她身上說去了!
“他看起來很關心你的。”應凌軒覺得他們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御子堯竟然能在人羣裡一眼便看到她,說明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影響!
“我臉都腫成豬頭了,能不引人關心嗎?”石幼熙覺得額頭上排黑線,忙將求救的目光投入蔣星星,可是後者卻只是對着她聳了聳肩,石幼熙在心裡直呼她沒義氣。
“對了,現在有沒有好點?還很痛嗎?”應凌軒的注意力成功的轉移到她臉上的紅腫上,關心地問。
“沒事,不痛了!”石幼熙搖頭,她現在比較想要去找御子堯,向他道歉。
石幼熙離開希希的病房,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去找御子堯。電梯下到五層時,停了一下,走進來幾個人。
“你好!”有人向她打招呼,石幼熙認出了他就是之前那個產婦的老公。
“你好!”石幼熙微笑的朝他打了聲招呼。
“你的臉還好嗎?”男人關心着她臉上的傷。
“沒事了,你不必放在心上!”石幼熙安慰着他。
“我老婆很想見你,她想親口向你說聲謝謝。”男子很誠肯的看着她,用着乞求的語氣說道。
“不用客氣的,只要她們母子平安就好!”石幼熙忙搖頭,有些不好意思。
“小姐,你這麼善良,這個世界上像你這樣的好人,不多了!”男子發自內心的讚賞她,如果不是她,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手術室呢!
“別這麼說!”石幼熙覺得整個電梯裡的人都在看她,不由地紅了臉。
和男子道別後,她來到御子堯辦公室,他的助理正從他辦公室出來,看到她時,愣了一下。
“石小姐?你是來找御主任的嗎?”
“是的,他在嗎?”石幼熙點頭。
“御主任剛出去,估計還沒走遠。”助理向着電梯那方向探身看了一下,並沒有看到御子堯的身影后,轉頭對石幼熙說道。
“哦,好的,謝謝!”石幼熙忙向他道謝後,小跑趕去電梯。
下了電梯,石幼熙一眼便看到了御子堯的車子。
剛要跑過去,卻在看到副駕駛座上的人時,她皺了下眉,下意識的將身子藏在了一輛車子後面。
徐念薇爲什麼會在他的車上?
石幼熙看着他的車子在眼前離開,直到看不到,這才走出來,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不會是因爲她誤會他,說話傷了他後,他感覺到徐念薇的好,感覺還是徐念薇比較適合他,所以……
所以他回頭去找徐念薇了吧?
這個猜想讓她沒來由的難受,難受得有點後悔剛纔爲什麼沒有衝過去,衝過去問問他和徐念薇在一起是什麼個意思!
石幼熙拿出手機,打了他的電話。
“喂?”御子堯一貫的淡薄口吻,就算她習慣了,但是此刻聽起來,卻還是那麼的令人難過,就好像是刻意在疏遠她一般。
“你在哪?”她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像那些家庭主婦一樣,因爲懷疑自己的丈夫*而裝模作樣的打電話。
可是她還是這樣做了!
“有點事。”御子堯簡短地說了一下,並沒有要跟她解釋的意思。
“和誰在一起嗎?”她希望他能主動的告訴她,他要去跟徐念薇去幹什麼,只要他告訴她了,她願意選擇相信他!
“沒。”御子堯卻毀了她所有的希望,他簡短的一個字,就好像一盆水從她頭上澆下,她苦澀地笑了笑。
“哦,那沒事,我掛了!”她說着,掛斷了電話。
徐念薇看着御子堯,車廂裡很安靜,安靜得她將他們的通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也包括了他對石幼熙撒了謊!
“真沒想到,你也會有撒謊的一天!”徐念薇諷刺地笑。
御子堯一言不發,將手機隨手擱在了一旁的置物格里。
他不告訴她,並不是因爲和徐念薇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只是不願意她胡思亂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