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時候才知道不止他們兩個,虞柏謙還請了個導遊,其實就是私家賓館老闆的侄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
他們起得早,出發的時候只五點多,天還黑乎乎的他們就開始上山,月亮雖然很好,可朦朦朧朧的總是不太清楚,幸好導遊路熟,他們又帶了手電。
這是辛蕙第一次半夜爬山,以前雖然也爬過,但都是白天。況且他們走的是後山,這裡沒有正規上山的路,只有人踩出來的便道,有的地方崎嶇不平,周圍都是樹,很多的枯葉,山頭看着不高,爬起來卻十分遙遠。
由於怕沒到山頂太陽就出來了,他們在路上不敢耽擱。兩個男人一個前面帶路,一個殿後,辛蕙努力地跟着,她稍微慢一點,身後的虞柏謙就停下來等她,她怕自己拖後腿,只能用盡了力氣向上登,到後來就覺得是靠一口氣在支撐。
到達山頂的時候,她喘得像老牛似的,兩條腿直打哆嗦,可她終於在日出前站在了山頂上。
然後她看着遠處的山巒映在了一片玫紅裡。剪影似的山腰裡亮出一道弧光,那道弧光穿透天幕,慢慢擴大,漸漸變成耀眼的旭日,一輪,半個,直到全部升起。整個過程只有兩三分鐘,綿延的羣山就全部在陽光的照耀之下。
她舉起手去擋那輪旭日,刺眼的光芒穿透她的五個手指,手都是透明的。
她好像摸到了太陽。
冬日的山脈草木枯黃,枝頭枯葉凋零,但朝陽下卻顯得異常壯美。遠處的另一個山峰好像也有遊客,有人在歡呼,還把手電射向天空,整個山巒彷彿都被喚醒,在陽光下變得溫暖起來。
虞柏謙站在她身邊,自始至終他們沒有交談,直到這時他才說了一句,“可惜了,沒帶相機。”
她心情很好,消遣他,“啊,你拿望遠鏡的時候沒看見你的單反麼?你是不是把它落在那裡了,剛纔換鞋的時候你怎麼不仔細看一下?”
虞柏謙挑眉笑道:“你真當我的後備箱是個儲藏室?”
“難道不是麼?”沐浴在晨光裡,她心情格外清爽,就像真的得了新生一樣。然後她雙手攏在嘴邊,做成喇叭狀,對着羣山喊,“我不愛你了!”
顧承亮,我不愛你了。
一瞬間她的眼睛有點溼潤。
在山頂休息了一會兒,他們開始向着另一個山峰進發。下山,又上山。路過一線天,還有一線天中的小瀑布。瀑布下面是個深水譚,還沒有開發,遊人很少,辛蕙這才明白虞柏謙爲什麼要帶她爬後山,這裡的風景確實優美。
一直到下午兩點多,他們纔開始下山,這時候辛蕙已經精疲力竭了。路上碰見幾個也是不走尋常路的,找不到下山的路,一看他們帶了導遊,幾個人就跟着他們一起走。
隊伍裡就她一個女的,走到後來她就落在了最後,看看離山腳不遠了,路又很清晰,虞柏謙就讓導遊別等他們了。他陪着她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摸出了一支菸。辛蕙累得話都懶得說,看見他想抽菸,見滿地的枯葉,只怕有點火星就會着起來。她也不直說,就拿着做柺杖的木棍戳地上的葉子。一戳“卟”一聲,一戳又“卟”一聲,被她戳到的葉子便碎盡了。
虞柏謙看向她,她低着頭只管戳。終於他扭頭一笑,把手裡的煙和打火機收了起來,然後走到她面前,“有勁戳葉子,還坐着幹嘛?”
辛蕙擡起頭看他,他似乎被下山的太陽刺着了眼睛,眯着眼瞅她,“是不是走不動了?”
她噌的站了起來,“誰說我走不動了?”蹬蹬磴就跑在了前面,跑出老遠回過頭,“你跟上啊。”
虞柏謙笑着邁步跟了上來。
回到賓館時已快四點。雖然在山上啃過火腿腸,但這會兒兩人還是餓得不輕。中年老闆早就備好了一桌魚宴在等着他們。他們去爬山的時候,這男人大概好好睡了一覺,這會兒精力旺盛,滔滔不絕地向他們介紹着每道魚的做法,兩人呼嚕呼嚕吃着,也算是對他的誇獎。
吃完就回房睡覺。辛蕙連脫襪子的力氣都沒了,甩了外套外褲就趴在了牀上。
一覺睡到了天黑,辛蕙醒來的時候都不知道是幾點。萬籟俱靜,屋裡黑乎乎的,她回了一下神,纔想起自己在那裡,摸着黑找到了牀頭燈的按鈕,身邊沒有手機也沒有鍾,開了電視,纔看見已過了凌晨一點。
爬山的後遺症也來了。全身一動就痛,兩條腿更是一挪就一陣痠痛。她撐了幾撐才爬了起來,站起來想去衛生間,腳一着地,一陣尖銳的刺痛就讓她一屁股跌在了牀上。
脫了襪子一瞧,她就欲哭無淚了。兩隻腳上各有幾個大水泡,最大的那個,還在腳底板上。
她顫巍巍地踮着腳尖挪到了衛生間。私家賓館條件畢竟有限,只有淋浴,要是有個浴缸,她願意一直泡到天亮。出來的時候也沒換洗的衣服,她把內褲洗了,秋衣秋褲再穿回身上,然後裹了一件客房的大浴袍,這時候也顧不得衛生不衛生了。
然後她坐在牀上對着腳底板的大水泡發呆。似乎肚子也餓了。
就在這個時候,客房電話響了。除了虞柏謙再沒有別人,接起來一聽,果然是他。他也睡醒了,也覺得餓了,電話叫她出去,一起下樓找點吃的。
辛蕙也很想下去,可這該死的大水泡讓她腳一沾地就疼。爬山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會兒碰都不能碰。她只好實話實說了,然後說自己不餓。
放下電話,她踮着腳在客房裡找着,希望能找到針線包之類的東西,可這畢竟不是正規的大賓館,抽屜裡沒有給客人備好的針頭線腦。
她沮喪地躺回牀上,只能等天亮再說了。
虞柏謙來敲門的時候,辛蕙並不意外。她想到了他可能會給她帶點吃的,但她沒想到的是,他來得這麼快,還帶着針和酒精來了。
望着他手裡的東西,她愣了愣。
虞柏謙也愣了愣。她洗完澡後,頭髮還是溼的,大約聽到他敲門,隨意地就把一頭溼發紮在了腦後,一張臉便顯出天然的乾淨。
身上穿得也是不倫不類的,秋褲,蓋到小腿的大浴袍,浴袍外面是她的短大衣。爬山的時候短大衣有點弄髒了,前襟那兒蹭了點灰斑,像是被人用粉筆塗了似的。
她便層層疊疊地裹在這樣的衣服裡,像個蠶寶寶,只露出頭和腳。空氣裡還有沐浴露和洗髮水的香氣。
辛蕙也意識到自己這樣穿着很滑稽,可開門的那會兒,她想的是他放下東西便會離開,所以只裹了外套,況且她胳膊腿都是疼的,哪還有心思一件一件套衣服。
也只尷尬了一兩秒,虞柏謙就恢復了正常。“水泡很大嗎?”辛蕙踮着腳走到牀邊坐下,客房裡只有一張椅子,她讓虞柏謙坐了,然後翹起腳給他看了看。
他嘖嘖了兩聲,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你從來不鍛鍊的吧?”
辛蕙就惱了,“噯,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要是我走不了路,你也得陪我困在這裡。”
“我就怕走不了,所以只好來幫你處理。”他早有準備,拿出打火機,燒着針頭。“我問老闆要的細針,紮下去應該不疼。”然後他坐到她身邊,伸手就要抓她的腳。
辛蕙本能地閃躲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來。”
“這個時候還顧忌什麼?你就當我是個醫生。” 虞柏謙說着,就一把抓住她一隻腳,擱在了自己腿上。
她很尷尬,臉都紅了,只好扯些有的沒的,“你肯定是個蒙古大夫吧。拜託你,下手輕一點。”
“你腳洗乾淨沒有?”虞柏謙還在埋汰她,“薰着我沒關係,但是細菌多了,是會感染的。”
辛蕙鬱悶個半死,腳被他抓着,也無可奈何,“怕臭你放開啊,我自己來。”
“我怕你自己下不了手。”
兩人鬥着嘴,他已瞄準了一個大水泡,“我要開始了。”手輕輕一挑,水泡就破了。
辛蕙還在慶幸,“哇塞,一點感覺都沒有,醫生你的水平蠻高的,請繼續保持。”
只是轉眼,辛蕙就知道自己錯了,她看見虞柏謙拿起了一根棉籤,棉籤沾飽了酒精,還沒挨着她,她已覺得腳上燒了起來,等到棉籤真的貼到破皮的地方,那叫一個火燒火燎。她啊啊叫着,也不要什麼形象了。
在腳底板的幾個大水泡被處理好,貼了創口貼之後,虞柏謙還要給她處理剩下的兩個小水泡,這時候她說什麼也不幹了。
火辣辣地疼啊。她很確定那倆小水泡會自己自愈。
她躲到了牀裡面。虞柏謙站在牀邊讓她過來,她不過來。兩人僵持着。
“你過不過來?”
她搖頭。
氣氛不知是在那一秒發生的變化,當辛蕙被虞柏謙按住,又吻住的時候,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有那麼一瞬,她想起了沈宏光對她的警告,只是一切都晚了,當他溫熱的脣堵住她,突然變得火燙的時候,她僅有的一絲理智顯得那麼得不堪一擊。她遇到的無疑是個高手,當他的第一個吻落下之後,他就像捕獲了獵物的獵手一樣,後面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順理成章。
她求他,“燈太亮了。”於是他去關燈,只留了門旁的一盞瑩黃壁燈。
他揹着光向她走來,矯健的身軀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她的面前,而她只會呆愣愣地看着這活色生香的一幕。隨後她就被他全部攏住。
她閉着眼,聽任他的一雙手在她的身上游弋。他的嘴一刻不停地吻着她,從她的脣,到她的身體,到任何他想親吻的地方。他在她胸口流連,吮得她疼,她不想溢出**的聲音,可還是忍不住哼了出來。
她青澀,什麼都不會,但他很會,這就夠了。他引導着她,在最初的疼痛過去之後,他知道怎樣讓她快樂。而他顯然對她生澀的身體也充滿了興趣,一次又一次,他變換着不同的方式。
瘋狂而混亂的一夜。一直到天亮他們才疲憊地睡去。
而辛蕙很快在一個夢裡醒了過來。夢裡她看見自己又在爬山,很累,累得全身都疼。當她終於站到山頂,看到那輪太陽,她對着羣山喊,“我不愛你了!” 遠處的山上有人迴應她,“可我還在愛你!”
然後她看見那個人的臉,那是顧承亮,是他在喊。她流着淚醒了過來。
身邊是虞柏謙,他睜開迷濛的睡眼,說:“怎麼了?”
她沒說話。
天已亮了,厚厚的窗幔遮不住晨光,屋裡雖然光線不好,但一切都很清晰。他瞬間清醒過來,望着她,在死寂的片刻沉默之後,他伸手把她擁入懷裡。
“再睡一會兒,天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