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韻苓眼裡厲色稍掩,她倒真能接得了這口?
蕭管家站在旁邊,明成佑拉着傅染入座,隨口問道,“蕭管家,午飯準備好了嗎?”
李韻苓合着電視機內的戲曲哼了段小調,蕭管家站也不是,離開也不是,“這,三少……”
明成佑眼睛掃向不遠處的廚房,門是開着的,竟未見一個傭人在裡面。
“今天我放了她們假,誰要想留在這吃飯誰自己動手做吧。”李韻苓目不斜視插入句話來。
“媽,您什麼意思?!”
李韻苓拿起遙控器,把音量拉低,“你臨時說要帶人回來,我哪裡有這閒心思去準備?再說這像是來拜訪的樣子嗎?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是不是要我張羅完等你們直接上來吃飯纔算禮數?”
傅染眼見這母子二人嗆起來,“伯母對不起,是我的失禮。”
“我公司有急事,我早上提前打過你電話。”
李韻苓撣了撣墨綠色蘇繡製成的旗袍下襬,她優雅起身,“成佑,我話裡並無一句對傅小姐的責備之意。”
傅染忙跟着站起來,“既然今天有這個機會,正好我最近新學了幾道菜,伯母索性讓我試下手吧。”
“傅染,我們出去吃。”明成佑開口阻止。
“廚房在那,”李韻苓以眼示意蕭管家,“蕭管家,你帶傅小姐過去。”
倒不是傅染非要露這一手,而是李韻苓話裡的意思太過明確。
她也沒覺得多委屈,畢竟這口氣咽在李韻苓肚內,一天不除,她跟明成佑的日子一天不會好過。
蕭管家帶傅染來到廚房,裡頭擺滿新鮮的有機食材,蕭管家在邊上給她打下手,明成佑身子倚靠進沙發,李韻苓也坐回原先的地方。
“媽?”
李韻苓一把摺扇拿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敲着膝蓋,“況子跟我講過你最近的事,你要把她捧到何時?”李韻苓手裡的摺扇指了指廚房,“這樣的女人也配,你在外頭怎麼玩我都不想管,你如今居然還把她帶家裡?你倒是說說,你安得什麼心?”
“我沒安什麼好心,行了吧?”明成佑不耐煩地揮下手。
“也只有蕊蕊能忍你,”李韻苓打開水墨畫裝點得摺扇使勁扇動幾下,“我看你是樂不思蜀了,傅染這y頭擺明有心跟你好,待會吃飯你就跟她說,她倘若知道真相後,也算能抵了她當日抽手離開的狠心,然後你們兩不相欠,各過各的行嗎?”
明成佑想也不想拒絕。
眼裡全是傅染在廚房內忙碌的身影,她繫着圍裙,頭髮簡單束在腦後,轉身在流理臺洗手時餘光看到客廳內的二人,她勾了下嘴角,笑容很淡,卻令人窩心。
“媽,你答應過不插手這件事。”
“成佑,你有爲蕊蕊想好過後路嗎?”
明成佑答得很乾脆,“她想要什麼,她是怎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蕭管家菜刀快速地切着手裡的美國芹,傅染在一邊配菜,“蕭管家,伯母這兩年的口味沒變吧?”
蕭管家反應冷淡,“基本沒變。”
李韻苓喜歡的菜色傅染有所瞭解,她打開冰箱從裡面取出雞蛋,蕭管家切菜的動作稍頓,“傅小姐,你當初爲什麼一定要走?”
傅染反問道,“你也覺得我做錯了是嗎?”
“我只知道,那段日子是三少最難捱的時候,他天天喝得爛醉如泥,夫人心疼地眼睛都哭紅了,哪怕你們當初感情再淡,有你在,哪怕只是陪他說說話也好。傅小姐,你的心實在是太狠了。”
物是,人非。
少奶奶和傅小姐,說到底也就一個稱謂的區別,但代表的含義到底不同。
傅染未作解釋,專心得在廚房內開始做菜。
由於時間有限,她做了幾道家常菜,八菜一湯,等端進餐廳時,時鐘掃到了十二點半的位子上。
明成佑飢腸轆轆,蕭管家過來請李韻苓用餐。
“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傅染替李韻苓拉開座位。
她大體掃了眼菜色,“我記得你以前在依雲首府是不做菜的,是不是過不習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傅染忽略她的後半句話,“這些菜都是我跟我媽學來的,您嚐嚐。”
明成佑拉開椅子,替傅染脫掉圍裙,他隨手交給身邊的蕭管家,“坐吧,要喝點飲料嗎?”
“不用。”
蕭管家給李韻苓盛了碗湯,她把摺扇放在手邊,卻並未立即動筷,“傅小姐有心,還記得我喜歡吃些什麼。”
明成佑夾了筷子菜放到李韻苓碗裡,她伸手一推,“但人都會變,更別說是口味了,這些菜雲峰死後我就沒再碰過,況且方纔以爲你們不會過來,我和蕭管家吃過了。”
明成佑落下筷子,眼睛望向李韻苓。
“你們慢用。”李韻苓沒有起身,依舊坐在原位,傅染如坐鍼氈,蕭管家給她和明成佑盛了飯。
“忙活半天不餓嗎,”明成佑拿起筷子塞到她手裡,“吃吧。”
傅染想了想,又把筷子落回去,“伯母,我這次是真心想和成佑重新開始。”
李韻苓望了眼傅染,遂而又將目光別向明成佑,眼裡的深意唯有二人自己懂。
“我怎麼才能相信,你不是因爲成佑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成就而重新找回來的?”
面對如此質疑,傅染回答的也很輕鬆,畢竟這些話都在她意料之中,“我這時候講什麼都是空的,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你就不怕,成佑在你之前的兩年有過別的女人?”
李韻苓脫口而出,明成佑哪裡還能阻止得了。
“不怕,”傅染態度坦然,“那兩年我沒有在他身邊,也不能強行要求我當初自己放棄的人爲我做到那樣的地步,況且我跟他要走的路都在後面,所以也請您相信。”
李韻苓壓低眉角,令人捉摸不透她的神色,明成佑握緊傅染的手放到膝蓋上。
“既然這是你們自己的意思,”李韻苓目光自二人身上逡巡,“我很期待以後的故事。”
明成佑全然未覺不自在,傅染如鯁在喉,面對整桌子菜胃口全無,李韻苓席間都沒有離開,更未動過一筷子。
從明家出來,傅染跟李韻苓道別,她坐進副駕駛座內,全身一鬆,身子向後倚去。
明成佑發動引擎,將車子緩緩開出明家宅子,“怎麼了,來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會卻焉了。”
傅染單手遮住眼角,明成佑以爲是方纔的事,“我媽就這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別放在心上,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傅染想着,越發心煩氣躁起來。
明成佑左手把着方向盤,俊臉湊過去被傅染伸手推開,“開車吧。”
“怎麼了?”
“沒事。”傅染目光不由瞥過明成佑腰際的皮帶,眼裡更是一刺,心裡火燒火燎似的難受。
他只當是因爲李韻苓,當即神色也有些不悅,“我說過這事急不來,再說我們要重新開始你何必那麼在意別人的話,況且口口聲聲說要跟我走以後的路,是不是才第一步你就覺得困難想退縮了?”
傅染聞言,沒好氣地別過頭,“讓我清靜會,我不想跟你吵。”
明成佑幾時受過這等閒氣,但到底沒發作,一路把車子開回中景濠庭,傅染的車還在車庫內,她從挎包內取出車鑰匙,另一手去推車門。
明成佑手臂勾住她的腰將她拉回身側,“還生氣呢,不氣了,做了半天保姆也累了,上樓我幫你按摩按摩。”
傅染沒這閒情雅緻,明成佑這痞樣平日裡倒覺得受用,這會看着,怎麼看他都是一流氓。
還是個賴皮流氓。
“我要回去了,有點累。”傅染掙扎下,明成佑手臂圈禁,臉色微變,眉宇間聚起絲絲陰沉,“把話說清楚,真的沒事?”
“沒事。”
她太過坦誠的態度令他越發懷疑,明成佑握起傅染的手,“這條路是我們說好要一起往下走的,傅染,倘若你再中途離開,我保證,我死都不會原諒你。”
傅染拍掉他的手,又把明成佑用力從她眼前推開,“你們都以爲我當初的離開就是十惡不赦對不對?你現在要跟我重新開始,算是我前輩子積德才換來的對嗎?明成佑,我用不着你一次次提醒。”
她推開車門,半邊身子滑出去,明成佑再度扣住傅染的手臂,“你這些話什麼意思?”
傅染一甩手,大步走到自己的車前。
她打開車門坐進去,爾後踩了油門離開中景濠庭。
明成佑眼睛盯着後視鏡內逐漸遠去的影子,他想不通傅染怎麼會說變臉就變臉,在飯桌上跟李韻苓的那番話着實敲進了他心底,他沒有追上去,由着脾氣甩上車門進入別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