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眼瞅着時間過了十二點,眼皮子開始打架,她把被子蒙過頭頂。
睡得很不安穩,零星都是噩夢的片段,手機響起時傅染驚得差點失聲尖叫,還以爲是午夜兇鈴。
手背摸向額頭,全是冷汗。
她睜開眼睛看向屏幕,定了足有十來秒,才反應過來是明成佑來電。
傅染急忙接通,“喂?”
“你在哪?”另一頭的聲音有些喘。
“我在青山。”傅染小聲道。
“我,”明成佑很累的樣子,大口大口呼吸聲刺得傅染耳膜陣陣生疼,“我問你在青山哪?”
傅染報出酒店名稱,“你在哪呢?”
傅染還聽到走路時踩着積雪傳來的聲音,許是在哪個空曠的地方,還有呼嘯寒風飛馳而過,她驚得坐直上半身,“你也來了青山?”
明成佑沒好氣道,“我總要過來看看你說的是不是實話,果然把路給封了。”
傅染眼睛瞥到牆壁上掛着的鐘,凌晨兩點!
她急忙掀開被子,拿過沙發上的衣服,“你在原地等我!”
說完,她這次率先掛了電話。
傅染從未這麼着急穿過衣服,她一邊走出房間一邊把靴子往腿上套,右腳光着一路跑到電梯口,進入電梯後才靠着牆面開始穿另一隻靴子。
傅染神色匆匆跑出大廳,酒店內這樣的日子入住的人本來就不多,她捏緊掌心內的手機衝到馬路上。
明錚在陽臺上眺望到傅染跑出去的身影,他眉頭緊擰,見傅染越跑越快,他趕緊掐滅手裡香菸,回房取過衣架上的外套後大步追出去。
風勢凌厲入骨,特別是凌晨過後,刮在臉上猶如一片片利刃劃過肌膚,不流血,但疼的要命。
道路結冰後寸步難行,傅染的身影隨路燈被拉長,由於封山的原因,過往連一輛車都見不到,傅染走得很急,有幾次腳步打滑,她渾然未覺,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出去。
明錚很快看到傅染的背影,他遠遠跟在後頭,始終保持五十米的距離。
青山內全都是有錢有勢人家的私人墓園,明雲峰生前不想破壞自己的名聲,死後卻還是被李韻苓帶來了青山。
四周靜得唯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腳步踩進積雪內的聲音就更加顯得詭異而響亮,兩旁都是山頭,像張開的五指山隨時能把人控入其中。
傅染停住腳步,拿出手機撥明成佑的電話。
明錚寂寥的身影投向遠處,也停了下來。
信號很差,完全撥不出去。
傅染呼出口氣,白色的水霧氤氳人眼,她把手機塞進口袋內,只要順着這條路下去,肯定能跟明成佑會合。
額前滲出層細汗,若說不害怕定然是假的,昏暗的燈光和靜寂山頭,再加墓園,都是構成恐怖片的最佳元素,傅染索性小跑起來,恨不得捂着眼睛耳朵。
約莫半小時後,在經過明家墓園兩百米的地方她眼裡突然出現個白點。
原本四周就都是白色的背景,只因夜色成了張巨大的黑幕,所以那抹白色看的越發明亮。
傅染尖叫聲,“成佑,成佑!”
成佑——
迴音在山谷間不住起伏,清晰地傳入跟在後面的明錚耳中,他靜默地停住腳步。
傅染過去的二十幾年,估計從未如此失控過。
她不管不顧跑過去,對面的人似乎聽到她的喊聲,又像是極度疲憊,雙手撐着膝蓋,微微擡起下頷望着正跑來的傅染。
二十米,十米,五米。
可不就是明成佑嗎?
他也知道上山冷,一件純白色的齊腰羽絨服,傅染心裡說不出的欣悅和激動,她從未見一個男人能將這至純的顏色穿出如斯味道,耀眼刺目的白,使得明成佑五官更顯立體精緻。
細密的汗珠順他堅挺的鼻樑滑落。
傅染站定在明成佑身前,兩人都喘得厲害,似乎誰都開不出口。
他彎下的腰慢慢直起,燈光打過明成佑背側,從臉頰兩旁漏出來的光虛弱昏黃,傅染衝上前一步,雙腳踮起手摟住明成佑的脖子。
這番急促的動作,撞得明成佑硬生生往後退了大半截。
胸口緊貼,她能感受到明成佑幾乎要躍出胸膛的心跳,紊亂卻撞擊力十足。
傅染狠狠用力,收緊手臂。
明成佑的呼吸聲在她耳邊肆意流動,他抱住傅染腰際的手一起一落,啪地打在傅染挺翹的臀部上。
她吃痛,縮了縮身子。
明成佑連打三下,傅染漲紅臉,儘管四周再無第三人,但聲音清脆不說,還很疼呢。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了?”明成佑手起,落下,傅染更緊地往他懷裡縮,下手可真狠,可不是一般的開玩笑。
“說話!”
傅染脣貼在明成佑耳邊,“不敢了,真不敢了。”
明成佑想想氣不打一處來,“還真敢自作主張,要早讓我知道非拔掉你層皮。”
傅染踮着腳尖直喊疼,交頸相擁望向明成佑身後的眸子卻流溢出琉璃般晶亮的色澤,她脣角輕挽,放在明成佑背部的雙手用力扣緊。
“知道疼了?”
她用力點點頭。
冷不丁一隻大掌落到她臀部輕揉,傅染嚇得忙退開,“幹嘛呢你。”
“給你揉揉,”明成佑站立在她跟前,神色帶了些吊兒郎當的痞氣,“不喜歡揉啊,那過來,我本來就想狠狠抽你一頓!”
明錚隱在黑暗中,清冷寥落的眸色越來越沉,他眼睛始終定在二人身上,雙腿卻在一步步往後退,不期然絆到個雪塊,他穩住腳步,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傅染感覺臀部火辣辣的疼,“其實我也沒錯。”
明成佑挑起眉尖瞅她,也不說話,打算用眼神折磨人,傅染偏又是個愛較真的,“是沒錯,但沒能預料到天氣有變,是我的錯。”
“不然就能神不知鬼不覺掩飾你這罪行是吧?”明成佑似笑非笑,勾翹起半邊嘴角,將魅惑的本質發揮到淋漓盡致。
傅染學着他的樣不說話。
“跟誰一起來的青山?”明成佑手臂抱在胸前,把話題扯上正道。
傅染腳尖碾轉,踩着雪花發出吱吱動靜,她腦袋微垂,“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半晌不見迴應,傅染擡起頭,看見明成佑依舊維持原樣杵在那,“我爲什麼能猜到?”
傅染眯着眼睛淺笑,雙手放在脣邊呵氣,“好冷。”
明成佑眼角稍軟,冷風灌入領口提醒他這會已經快接近凌晨三點,他伸出右手食指朝傅染勾了勾。
陰寒順鞋底竄遍全身,傅染走過去兩步,明成佑搭住她肩膀將她帶入懷中。
嘴脣猝然被攫住,溫熱氣息帶着難以忍耐的急迫壓來,明成佑兩手緊箍住傅染,她下頷輕擡同他很好的配合。
明成佑舌尖一層層繪着傅染的脣線,也不急於深入,先是親吻爾後輾轉啃咬,最後才撬開傅染的脣瓣,他們在白雪皚皚的青山相擁,明成佑眼睛睜開,凝望傅染情難自禁的神色。
這一刻,他鮮活地感覺到他的心臟在跳動,胸腔內不是空的,而且激進有力,是不是,生命力也能傳染?
傅染把眼睛睜開道縫,竟發現男人一瞬不瞬瞅着他,鼻尖相抵,潭底黑曜石般的幽邃令人着迷,她微皺眉頭,雙手抗拒得在他胸口輕推,含糊不清的話從嘴角瀉出,“你,你不專心。”
明成佑嘴角拉開道弧度,他退開身,涼薄的脣一遍遍印在傅染眉目上,她被他逼得不得不再度閉上眼。
“好,那我們來個專心的。”
良久後,傅染趴在明成佑肩頭,呼出的冷氣似乎要立即結成冰,她幾乎用桑音線在他耳邊道,“成佑,我們這樣是不是對死者不敬呀?”
聲音極像女鬼。
明成佑啪地抽向她臀部,在傅染跳腳之際,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腳步聲交相應和,原先走來的路也不覺得很難走了,傅染吊着明成佑右邊手臂,積雪上能見幾串清晰的腳步,卻頂多走到明家墓園前後折了回去。
傅染未多想,跟着明成佑在明傢俬人墓園前站定,他擡起食指朝她鼻尖點了點,“對死者不敬是吧,你今天把誰帶過來了別真以爲我不知道。”
傅染小手摸向鼻子,囁嚅開口,“我沒說你不知道。”
明成佑盯着她微微垂下去的頭頂,這般口氣,帶着恰到好處的服軟和撒嬌。
撒嬌?
明成佑黑暗的潭底被零星燈光給點亮,一股暖流衝破全身冰凍許久後的僵硬瞬時匯入四肢,他也記起,傅染之前從來不會撒嬌的。
他們十指交扣繼續向前,道路很滑,幸好有彼此扶持,所以不會摔跤。
遠遠看到酒店的霓虹燈光,二人頓覺溫暖如注,明成佑是再也走不動了,倚着棵強勁挺拔的松柏直喘氣,“你揹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