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生煎店,江小喬鬱悶地埋頭往前走,身旁彤彤好奇地拉拉她:“小喬,剛剛那個男生你認識?”
“酒吧裡碰到的,到處找妹子搭訕,說自己是什麼心理醫生,”江小喬撇撇嘴,“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可是他人看起來還挺和善的呀。”重點是長得帥,長得帥啊!
江小喬豈能不知道自己閨蜜在想什麼。想當初她不也是因爲繼子的那張臉,才一失足成千古恨,長得帥有什麼用,只會給她惹麻煩!
“總之這個人看起來很危險,還是少跟他打交道的好。”想想自己的慘痛經歷,她不由得悲從中來。
“懂啦懂啦,”彤彤擡手將彎曲的長髮撥了撥,俏皮笑笑:“就是看他長得帥,隨口一問。我對他沒興趣的。”又衝江小喬丟了個飛吻:“放着你這麼養眼的可人兒,哪還有心思找帥哥去。”
說着一輛空出租已經開到跟前。江小喬知道彤彤還要去醫院幫母親拿藥,便推她先上了車,想了想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塞到彤彤手裡。
“這些錢你先用着,回頭我再打給你些。替我向伯母問好,等她精神好點了我再去看她。”
彤彤急忙伸手想推回去,卻看見江小喬嘴巴動了動:老頭子的錢,不用白不用。
她忍不住笑出來,朝車窗外招招手,眼圈卻有些紅了。
江小喬獨自走在路邊,並不太想立刻回家。初夏的天氣還沒開始熱起來,中午的陽光不是很強烈,卻曬得人暖暖的。道旁的合歡樹已經開了花,絲絲花香漫在空氣裡。她深吸一口氣,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一輛白色跑車在身側放慢了速度,車子裡的人搖下車窗衝她熟稔地打招呼:“嗨,好巧啊,我們又見面了。”
江小喬沒理他,快步向前走。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啊?”許晉朗鍥而不捨地追問。
江小喬仰天翻個白眼:這人的臉皮大概比城牆拐角處還要厚。“不用麻煩你,謝了。”
“你家在哪兒?市區還是城郊?哎對了,有空要不要來我那兒諮詢一下?或者我去你家也行。”
“你有完沒完?”江小喬沒好氣,俏眉煩躁地擰了擰。
許晉朗並不生氣,仍舊笑眯眯的:“又遇到煩心事了?還是因爲上次那個男人?”
膝蓋好疼。幾次三番被人說中心事,江小喬眼淚汪汪地想,大概她和繼子曖昧不清的事,很快就要敗露了。
一定會被莫靖遠掃地出門,流落街頭風餐露宿。要麼就在他家裡做一輩子女傭,掃地洗衣,端茶送水。她默默地打了個冷戰,想象中的悽苦生活彷彿已經近在眼前。
許晉朗好笑地看着江小喬瞬間低落下來的臉色,這姑娘被戳破心事,不知道又在聯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喜歡的就應該去爭取,如果都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那人活着也沒什麼意思。”許晉朗彎彎脣角,“不過我相信你這樣開朗善良的姑娘,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江小喬輕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嘲弄,也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許晉朗:“你也信這個?”
許晉朗望着遠處不知道什麼地方,淡淡道:“心理治療也終究不過是外因,一個人的命運是由他自己決定的。”轉眼又換上大尾巴狼一般的笑:“你真的不要上車?”
“不要。”江小喬瞪他一眼,剛剛纔升起來的幾分好感又無影無蹤。
“那就算了。”許晉朗無奈地攤攤手,“我只是想提醒你,你那位朋友,還是不要太過信任的好。”
朋友?是指彤彤?江小喬怒了。“彤彤是我認識四年多的好閨蜜,你只見她一面,有什麼資格這麼說她?”
她瞪大眼睛,鼓着腮幫子氣沖沖的樣子,落在旁人眼裡卻又是一份別樣的可愛。饒是許晉朗見識過的女孩子不少,也不由得有些移不開眼。
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許晉朗輕咳一聲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沒有惡意。”
好心?她纔不信這個戴着金絲眼鏡的斯文敗類能有什麼好心腸。江小喬重重“哼”了一聲,轉身離開。斯文敗類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注視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動車子。
週一上班的時候,果真沒有見到莫安迪。一羣大齡單身女白領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對領導的思念之情纏綿不絕,江小喬一走進辦公室,一股盎然春意便迎面撲來。
思春的春。
還沒來得及坐下,她就被人興奮地拉過去:“小喬啊,你知不知道部長今天去哪兒了?”
“對啊對啊,人家週六週日好無聊,就等着今天上班見一見男神呢!”
瞬間江小喬的身邊就圍起了一大圈人,四周全都是充滿期待的眼神。她長嘆一聲,對這個看臉的世界是徹底絕望了。“我也不清楚啊,大概是出差了吧。”
說完她就後悔了。果然周圍人登時沸騰起來:“我就說小喬知道,是吧是吧?”“話說你跟部長什麼關係啊,連端個茶送個文件都指名你去?”
我說他是我兒子你信嗎。江小喬一臉的難言之隱:“我真不清楚啊,瞎猜的,你們可以去問問樂文。”
“不好好工作,圍在這裡做什麼?”主管薛珺聽到動靜走了過來,皺着眉訓斥道,“還想加班嗎?”
一羣人哄地一下作鳥獸散。薛主管在公司出了名的難說話,誰要被她逮着錯處,能被叫道辦公室連着訓一兩個小時。江小喬也領教過她的威力,此刻卻對她格外感激。
回到座位,江小喬習慣性地看了眼手機,心裡卻猛地一沉。
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同一個號碼。年少無知的時候她還在那個號碼前面加了備註“爸爸”,雖然知道他不喜歡她這個私生女,卻還是抱着一點點幼稚的幻想。
如今那個號碼的備註只剩了一個簡單的“江”。
不知道這次又有什麼事,她其實很想擺脫那個家庭,但是無奈命運弄人,總是讓她和那個家裡的人有着絲絲縷縷的牽連。從江貝貝和歷城,到這個有血緣關係卻無父女親情的父親。
下了班,那電話又打了過來,江小喬猶豫了許久,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小喬啊,晚上有空來家吃個飯吧?”
她有些驚訝,自己以前在江家都是對其他人能躲就躲,更不用說一起坐下來吃飯,江家人更是對她眼不見爲淨。現在嫁到了莫家,江偉民卻忽然叫她回去吃晚餐。
“還是算了吧,我回家吃就好。”她本能地拒絕,不知不覺間已經把莫靖遠送她的那所房子當成了自己的“家”。
江偉民尷尬地笑笑:“回來吧,好久沒來了,爸爸也想見見你。”
是了,自從上次訂婚宴那場鬧劇過後,江小喬再也沒有踏足過江家半步。
她張張嘴,終是沒再堅持。也許父親終於對她不再那麼排斥了,畢竟她現在已經不再住在江家,也不再花他的錢。
江小喬站在江家富麗輝煌的別墅門口,擡手敲了敲門。印象中小時候第一次來到這裡,被江家奢華的氣派驚得說不出話。原來她有一個這樣厲害的父親。只是後來才明白,這房子再華麗,也終究不是家,父親就算是和自己同姓,也終究不是自己的父親。
回過神來,江偉民竟然親自出來開門,見到她便笑眯眯地讓她進去。
飯菜已經布好,莊敏如坐在桌旁,見江小喬走進來,厭惡之情一閃而過,卻又換上虛僞的皮笑肉不笑:“小喬來啦?”一邊讓傭人去叫江貝貝下樓:“去叫大小姐下來,她今天逛了一天街,得多吃些才行。”
江小喬不自在地落了座,看見江貝貝從樓梯上走下來。她的身子還未顯懷,幾天不見,人倒是又憔悴了幾分,望着江小喬的眼神卻是一如既往的尖利。
江小喬的心情不由得好起來。一旁江偉民招呼着大家開始吃飯,江小喬並不想同他多說,只是心不在焉地嚼着嘴裡的飯菜。
江偉民咳了一聲,道:“小喬啊,改天也讓莫總來家裡坐坐。我們也算一家人了,從結婚到現在還沒見過呢。”
江小喬頭也不擡:“他工作挺忙的。”
江偉民面上一絲怒色掠過,又馬上忍住,道:“那就抽他的空,哈哈。等有時間讓歷城和貝貝,你和莫總,我們三家一起聚一聚。”
江小喬冷笑一聲,這才明白江偉民要她回來吃晚餐的原因。卻是爲了他寶貝閨女的未來婆家,找莫家攀扯來了。
她徹底心寒,最後一絲僅存的血緣之情轟然湮滅。
“要我去找莫靖遠可以,不過你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江小喬冷冷地盯着江偉民,“你女兒愛跟誰上牀我不管,別來招惹我喜歡的人。你們江家人,也再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轉頭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莊敏如:“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