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爺子的聲音幽幽響起後,周遭便陷入了寂靜。
崔裡英站在一旁,極爲不屑地撇了撇嘴,卻有些擔心許晉朗會因此而憤怒,一擡眸,便看到了許晉朗那雙沉甸甸眸子。
只見許晉朗只是微微皺眉,但是動作卻極爲迅速,先是幫許父倒了一杯溫水,而後小心翼翼地把他從牀上扶正。
“不管父親怎麼想,還是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吧。”
說罷,許晉朗便端起了杯子往許父嘴邊送,心中卻五味雜陳。
“不用這樣對我,先說說你來這裡的理由,還有,你哥呢?”
許父緩緩推開了面前的杯子,神色依舊冷漠,只有在說到許晉宣的時候,臉上的神色才微微緩和。
許晉朗的身子一僵,似乎沒有想到許父竟然排斥他到了這樣的地步,臉上的神色也沒有像剛剛那般淡然,而是夾雜上了些許落寞。
“父親難道不想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昏迷這麼久嗎?”
好半晌後,許晉朗才放下了手上的杯子,幽深的眸子裡無波無瀾,只有崔裡英才知道,許晉朗動怒了。
許父聞言挑了挑眉,原本便冷峻的面容此時此刻更顯得嚴肅,似乎對許晉朗說的事情很是不以爲然。
“那你說說看,我爲什麼會昏迷,說完之後,你有必要跟我解釋一下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說罷,許父便自顧自地端起剛剛被許晉朗放下的杯子,而後微微抿了一口水,乾澀的喉嚨這才得以解救。
“您的飯菜,每天傭人餵給您的濃湯,都加上了迷藥,並且許……兄長還僞造了您的病歷,對外說您已經病重,父親,您引以爲傲的兒子就是這樣對你的。”
說罷,許晉朗一直都在不着痕跡的觀察着許父的表情變化,發現從頭到尾,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一點詫異和震驚都不曾有。
“所以你想說是你察覺到不對勁,所以帶上外人,打暈保安,進來把我救醒嗎?”
許父的語氣極爲冷漠,卻引得許晉朗想要繼續說的話都給卡在了喉嚨裡,他掩下了方纔一閃而過的不可置信,眉頭卻緊緊地擰了起來,下巴繃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如果你想說的就是這些話的話,那麼就沒有必要繼續呆在這裡了,我不喜歡有別人私自進來我的房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離開吧。”
說罷,許父揮了揮手,似乎不想再看到許晉朗,心中卻開始思考起剛剛他說的話。
“父親……是不是不管兄長做什麼,在你眼底就是好的,哪怕他對你下手?或者說,是不是我做什麼,在你眼底就什麼都不是?”
許晉朗自嘲地笑了笑,心卻淺淺地抽疼了起來,真是好笑,原本以爲這麼多年來他一定不會因爲許家的任何一個人所做的事情而觸動。
沒有想到,到頭來他居然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真是廉價。
許父沒有想到從小到大都極爲聽話的小兒子居然會當面跟他說出這樣的話,略微詫異地挑眉。
許父這麼多年來是第一次這麼仔細的看眼前的許晉朗。
跟他略微相似的眉眼,一頭顯眼的金色微卷發隨意的披在肩膀上方,這樣的髮型在許晉朗身上卻不顯得娘氣,反而讓他平添了幾分魅力。
原本一貫掛在臉上的和煦笑容如今卻被淡漠所代替,許父抿了抿脣,堅硬無比的心卻開始因爲眼前的許晉朗而微微發軟。
從小到大,許父自己知道,他沒有關心過這個小兒子,只是全心全意的培養着許晉宣,但是許晉朗沒有任何怨言,有時候獨自一人在房間上待着,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哭不鬧,極爲聽話。
可是儘管如此,許父還是沒有正眼看過許晉朗。
後來許晉朗漸漸懂事,說話方式和做事方式都跟許父極爲相像,許父這纔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小兒子,卻仍然對他喜歡不起來,甚至擔心許晉朗長大後會跟許晉宣爭奪財產。
許父生怕許晉朗會有心跟許晉宣爭奪,所以在他不過十幾歲的時候便送出了國。
現如今,當年那個被送出國時還忍住眼淚紅着眼眶不肯哭的小男孩竟然已經長成了大人,甚至還會因爲自己父親的一舉一動而傷心。
“晉朗……”
許父帶着些許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站在牀邊的許晉朗聞言身子一僵,而後不可置信地擡眸,一下子便撞上了許父那夾雜着複雜眸色的眸子。
“父親有什麼吩咐嗎?”
這是印象裡,許父第一次用這樣無奈和憐惜的語氣喊許晉朗的名字,儘管震驚不已,可是許晉朗面上卻沒有顯露出半分。
“你現在也不小了,對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如今的許父就像是一個關心孩子的平常父親,可是就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許晉朗的心忍不住泛酸,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在國外學的是心理學,現在當着心理醫生,以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想必一直都會做心理醫生,父親可以放心。”
最後一句話引得許父微微擰眉,抑制住了心中不斷翻騰着的異樣情緒,他略微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而後繼續說道。
“許氏集團這段時間可能都是你大哥在打理,你在這方面想必也不精通,這樣吧,你也是許家的一份子,我把股份給你百分之五,怎麼樣?”
許父的話引得許晉朗和崔裡英心中皆爲一震,不着痕跡地對視了一眼,而後迅速移開視線。
許晉朗在心中權衡了一下,覺得這件事情是個好機會,卻不敢輕易答應下來。
“父親,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許晉朗微微垂眸,臉上的神色淡淡的,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卻迅速閃過了些許陰霾,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背在背後,下意識的開始摩挲起自己的手指指腹。
先是許晉宣的試探,再來就是發現許老頭子是病是假的,這一切的一切,似乎發展得太過順利了一點。
“這麼多年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在忙於公司的事情,所以對你算是疏於管理,現在你也老大不小了,畢竟也是許家的一份子,所以我就打算把股份給你百分之五,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說罷,許父緩緩起身,越過了許晉朗,在看到崔裡英的時候眸色一暗,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孩子,怎麼會擁有那般深沉而複雜的眼神?
想到這裡,許父下意識地擡眸看了許晉朗一眼,發現他正抿着脣,似乎正在思考着剛剛許父說的話。
許父見狀心中猛地一頓,心理醫生身邊……可不會有這麼神秘的人物。
“父親,關於你剛剛說的股份,我是不會要的,我只要父親您身體健康就可以了,而且我現在也不是無業遊民,所以您不用爲我擔心,既然您沒事的話,那我就先離開了。”
說罷,許晉朗朝着許父微微鞠躬,態度很是畢恭畢敬。
這下子輪到許父詫異了,他倒是沒有想到許晉朗竟然會主動放棄股份,對於許晉朗剛剛說的那些話信了個八分。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也沒有辦法,嗯,先離開吧。”
車上,許晉朗隨意地靠在了副駕駛座上,神色淡淡的,心中卻在想着剛剛許父對他態度突然轉變的理由。
崔裡英迅速地鑽進車子,在看到駕駛座上的簡藍後一愣,朝着他點了點頭,對着許晉朗罵道。
“我說你是不是傻?許老頭子居然會主動跟你說要把自己的股份給你,而且還是百分之五,爲什麼你不要?你不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許晉朗聞言淡淡地掃了崔裡英一眼,而後勾脣輕笑。
“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對我也是在試探嗎?更何況,就算我們有了這百分之五的股份又怎樣?到最後還不是一樣會被許家控制住?“
說到這裡,許晉朗頓了頓,而後再次幽幽說道。
“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放長線,才能夠釣大魚,你好好想想就會明白了,開車吧,jan。”
許晉朗深信像崔裡英這樣頭腦聰明的人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只不過需要時間罷了,崔裡英聞言微微擰眉,半晌後才笑出聲。
“原來是這樣,我居然被那個百分之五的股份給迷惑了,還是你靠譜,對了,這段時間榕城不怎麼平靜,你們都收到消息了沒有?”
崔裡英突然想起昨天雲朵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的話,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不知道許晉朗知不知道江小喬最近發生的事情……
“怎麼了?榕城就沒有平靜過,出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許晉朗的聲音染上了些許笑意,似乎心情不壞,卻沒有想到接下來崔裡英的話把他的好心情粉碎得一乾二淨。
“江小喬出事了,莫靖遠還有擎遠集團也不平靜,事情一波接着一波,這一次估計莫靖遠該忙得焦頭爛額了吧。”
許晉朗臉上那本就不明顯的笑意在聽到崔裡英說的話後立馬消失不見,眉頭緊緊擰了起來,迅速翻身,跟坐在後座的崔裡英對視,語氣極爲冷凝。
“小喬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