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羚淚光朦朧中,忽然聽到房門忽地開了,一陣滿足的嬌笑傳進耳內,控制不住的擡頭,順着顧少清的長腿向上。
看到他親暱地挽着白芷,目光直視前方,未曾低頭看她一眼。
“顧總,你剛剛好威猛哦~”白芷擺着款款細腰,滿面羞色。
而後,聽到顧少清毫無情緒的說:“你喜歡,晚上再來一次?”
“顧總真壞,不過你說的哦,人家要和顧總至死方休……”
……
他們調笑着,走過她的身邊,他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她禁不住朝他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抓住他。
指尖,碰到他的衣角,只是堪堪一滑,他已經走遠。
“少清——”她出聲,喉嚨的酸澀一涌而出,堵塞着,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小的可憐。
他沒有絲毫停留,從她面前,走過。
電梯緩緩合上,慢慢遮住他冷漠的眉眼。
她想要起身追出去,卻發現自己使不出一絲力氣,腦袋就跟要炸開似的,頭痛欲裂。正掙扎着,寂靜的空間裡聽到電梯咚的一聲。
以爲是顧少清回來了,剎那之間,直勾勾地看過去。
竟不是他!
是蘇橙。
她火急火燎地走出來,一眼看到她,立刻衝了過來,嘴裡念着羚,雙手扶住了她,“你沒事吧?”
蘇橙後悔死了。
她一覺醒來,手裡的手機不見了,陶羚也不見了,家裡一下子乾淨整潔起來,猜到陶羚可能已經回景和,或是看到了外面各種小報上有關顧少清的八卦。
連刷牙洗臉都沒來得及便跑出來找她。
陶羚扶着蘇橙,輕輕搖頭,微微轉頭,看着關上的房門,周圍的一切變得不真實起來,她鬼使神差的挪過去輸密碼,不對,兩邊都是。
他是故意不讓自己進家門,她終於知道了。
“羚,我們回去吧。”蘇橙看着,心疼極了,不想再讓她像個被拋棄的怨婦似的做些詭異的事。
陶羚搖頭,“不要,我要回家,我的家在這裡。”
她指着公寓,表情癡癡的。
蘇橙死死咬脣,眼眶忽地熱辣辣起來,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羚,你堅強點,世上的好男人不止顧少清一個。”
陶羚似是沒聽到,固執地搖頭,“我不相信。”
蘇橙皺眉,“你不相信什麼?”
“我不相信他會出軌,他會有外遇,表面看到的有時候也是假的,不真實。”她喃喃着,語氣竟非常的篤定。
蘇橙十分心痛。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陶羚說愛上顧少清是什麼意思,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是豁出一切的要在一起,是一廂情願相信他是個好男人。
在付出了真心後,在全然的信任後,陡然遭遇這樣的打擊,她一時半刻怎麼可能接受的了?
“嗯,說不定他有什麼苦衷,我看這樣吧,我們先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照常吃喝玩樂過日子,等事情有了轉機,我們再找他,你看怎麼樣?”她想到了這麼個迂迴折中的辦法,想要讓陶羚慢慢適應顧少清的背叛,好讓她有個緩衝的時間段。
誰知,她竟搖了搖頭。
“在敦煌的時候,我就已經想他想的發瘋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見他,看到他,我不想再離開他。”
她的語氣,認真,虔誠,已經完全墜進愛的深淵。
蘇橙一時半會兒拿她沒辦法,只得陪她站在走廊裡,可是,兩人早飯都還沒吃,她便跟陶羚要來自己的手機,打了電話要了外賣。
外賣很快到了,她剛欲勸羚多吃點,她已經自動自發地拿過一盒飯,沉默地,隱忍地吃了起來。
蘇橙看她那個樣子,原本就熱辣的眼眶忽地冒出眼淚,受不了地把盒飯遞到她面前,“我這個你也幫我吃掉,我暫時不餓。”
羚沒有說話,默默地接過,真的又吃了她那份。
早上,中午,晚上。
天已經黑透了。
蘇橙一直在網上訂東西,兩張小單人沙發,一張小茶几和各種零食,她們坐在走道里等了整整一天,吃了三頓外賣,顧少清仍然沒有回來。
蘇橙等不下去了,低頭撥弄手機,調出陶羚打的最多的那個號碼,打了過去,他不接,改成發信息:羚在你家門口等你一天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信息發過去過了半個小時纔回,冷漠的五個字:“今晚不回去。”
蘇橙看了一陣火大,卻是安奈着,語氣輕緩的告知羚,她像是沒聽到,雙手擱在膝蓋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等到天荒地老的模樣。
終於繃不住了,喊:“羚,顧少清說他今晚不回來了,這一天你白等了,再等下去他也不會出現,就算你不關心自己的身體,你肚子裡那團肉芽,也不關心嗎?”
最後一句話,終於使得她繃緊的身子震了震。
她像是如夢初醒,怔怔然望向蘇橙,“你說他今晚不回家?”
蘇橙重重點頭。
她一臉迷惘,以前,他每晚都回家的,他對她說晚上再遲也要回家。
“我們走吧。”蘇橙站起身,一把拉住陶羚,陶羚掙扎着,說要再等一個小時,見她這麼傻等,蘇橙心裡難受至極。
“你瘋啦,有病嗎,天氣變冷了你感覺不到?你是想感冒發燒連累肚子裡的小生命嗎?還是你準備馬上把他打掉?對,反正顧少清變心了,不要你了,乾脆打掉,你不能做個讓人唾棄的單身媽媽。”
“你胡說!胡說!他沒有不要我,我更不會打掉孩子,寶寶是我跟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我會把他生下來,愛他,保護他。”
蘇橙給她一記白眼,“你確定自己現在不是在折磨他嗎?”
陶羚靜了一瞬,而後點了點頭,“我們回元明小區。”
蘇橙倏地露齒一笑,安慰地摸了摸陶羚的頭,“這纔對嘛,有什麼事先把自己養好了調整好了再說。”
依依不捨地走出景和,站在路邊攔車。
她們沒有看到,路邊的黑暗中,停了一輛隱藏於黑暗之中的車,車裡坐着顧少清,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陶羚,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猛地惡狠狠吸了一口煙。
菸絲在他肺裡燒灼起來,忽然被嗆住,一陣猛咳,可他顫着手,仍然把煙遞到嘴裡,用力地吸了一口。
沒人知道,這22天,他的人生,他的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
她的突然離開,自然引起他的重視,他焦急萬分的尋找,全國各地甚至各大航空公司,沒有她的出入記錄。
他花了三天時間,才確定她人在敦煌。
正欲奔撲過去,G市的分公司忽地出了一件大事,他只得去處理,心知她在敦煌是爲了拍戲,便也不那麼急。
從G市回來後,他便要整裝出發去見她。
因爲,他很想念她。
這一個星期,她的手機居然一次都沒打通過,雖然導演跟他一再保證她很好,不跟他聯繫只是爲了配合劇組,但他仍然想要見她。
可是,剛要出門,他的母親來了。
她沉着臉問他去哪兒,他沒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直接說了,她聽了,突然之間激動的無以復加,言辭激烈地反對他去找她。
他冷笑,難以置信地問:“媽是最近太閒了嗎?居然來管起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來了?”
‘夫妻’兩字似是導火索,一把點燃了母親大人,她煞白着臉,全身奇怪地顫抖,而後說出一句足以讓他萬劫不復的話:“亂倫,你們這是在亂倫,你知道嗎?”
她臉色蒼白,捶胸頓足,似乎一輩子也沒這麼激動過。
他聽了,半晌,好笑地擡眼看她,“媽,你說什麼呢?”
他的母親大人難抑激動,“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她是你的親妹妹,你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一瞬間,他只覺得天雷滾滾,無數黑壓壓的烏雲兜頭籠罩住他,只覺得風雲變色,自己忽然就出現了幻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的語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冷的可怕。
顧媽卻是看出來了,頓時,聲淚俱下,“是真的,這件事都怪我,怪我沒有及時發現,沒有儘早阻止你們,少清,你不要自責,趁着還沒彌足深陷,早點結束吧。”
誰說他沒有彌足深陷?
誰要結束?
“不,你胡說,一定是你看羚不順眼,想要把她趕出顧家,你編出這樣一個荒唐的理由,以爲我就會信?”
見他不信,她難過極了,低着頭在她帶來的皮包裡一陣亂翻,終於拿出一個密封很好的牛皮紙袋,從裡面抽出一沓照片遞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這些就是證據,照片裡的女人是鄧秀茵,陶羚的母親。”
不自覺的,手有些抖。
眼神,幾近狂亂地落在有些年頭的黑白照片上,照片上的男人無疑是他的父親,女人不修容顏卻美得逼人,眉眼間與羚有些相信。
“你在墓地見過她的照片,你自己看。”
照片中的女人和他在墓碑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捏着照片的大手,越來越顫抖。
“你如果還不信,可以去問金諾,他做了顧家四十年的管家,你爸什麼事他不知道?”
許久,他忽地扔燙手山芋似的把照片丟到腳下,要笑不笑的搖頭,“我不信,這是不可能的事,我要去找爸問清楚。”
“不要——”他的母親忽然從後面死死抱住他,傷心難過的哽咽出口,“少清,這件事二十多年來一直是我心中的毒瘤,你爸從不提起,我就裝作不知道,我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夫妻關係,不想毀了和諧的生活。”
“再說,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更不想讓你爸知道我早就知曉了他的背叛。”
她只想,維持着現在的生活,不想被任何事破壞。
他薄脣緊抿,突然想起自己八歲之時,他的母親忽然像轉了性,開始留在家裡關注他。
原來,不是突然醒悟對兒子心有愧疚,而是因爲突然發現丈夫出軌了,開始想辦法留住他,甚至,不惜又爲他生了個孩子。
“你和陶羚的事越少人知道約好,這種事……你還想讓多少人爲你扼腕?”
那一天,那一場對話,即使過了十幾天,每每想起時,仍然像是在做夢。
他抱着希望,命宋洛調查,可是結果——在他緊繃的心上,硬生生又開了道血口子。
他終於——不得不死心。
只是,他覺得不止是死心。
彷彿,連心,也一起死掉了。
自己每天就像個行屍走肉,刻板地生活着,用瘋狂的繁忙忘記一切,感覺不到陽光的暖意,世界的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