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一股壓迫十足的視線，陶羚不禁擡頭尋找，在顧奶奶住院的樓層窗戶邊，顧母站在那兒。
她不知何時已經回了醫院。
“不要理她。”顧少清的聲音淡淡傳來。
她訝異又瞭然的看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便繼續陪顧奶奶說話。
“奶奶，我分別請了美國最權威的腫瘤專家和瑞士腫瘤研究人員，他們今天下午就到，屆時會給你做詳細的檢查，最終會診出一個有效的治療方案，奶奶，請你配合並爭取更多的時間……”
顧奶奶一臉動容，“你們對我這麼好，我當然想多活幾天，別忘了，我還要看我的曾孫子。”
顧少清瞥一眼低了頭的陶羚，她的雙手擱在胸前攪成了麻花，臉龐透着紅暈，細碎的陽光落在她精緻小巧的耳朵上，能看見白色的細細的絨毛。
“奶奶，定不負所望。”
陶羚咬住下脣，擡眼飛快地瞟一眼顧少清，他說的鄭重，好像生孩子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
“好了，中午了，你們送我回病房，然後一起去吃個飯。”顧奶奶提醒。
顧少清推着顧奶奶回病房，陶羚則提着食盒跟在後面，到病房時，顧母便笑着對顧奶奶說：“媽，飯菜給您拿來了。”
顧少清把顧奶奶輕輕抱回牀上，在她後腰塞了幾個靠枕，又把牀調了調，再掀起小飯桌，把顧母帶來的飯菜一樣一樣擺上去，筷子湯勺遞到顧奶奶手中。
他做這一切時，那麼熟稔自然，彷彿已經做過了很多遍很多遍。
陶羚見到顧母連牀的高低都不會調，最後還是命令看護給調的，她出生優渥，天生大小姐貴婦人的命。
可是，顧少清……
忽而鼻頭泛酸，心裡隱隱的有點兒疼，似是有一根細針在戳着她，不明顯，但確實存在。
“好了，有秋雪在這兒就行了，你們去吃午飯吧。”顧奶奶出聲。
邊上的看護還在，顧少清事無鉅細地交代一遍，這纔看向陶羚，陶羚微微一笑，“奶奶，下午我就先不過來了，等我忙完了再來陪您老人家。”
顧奶奶揮手，“你別過來了，下午忙完了回家休息，保持體力跟少清造孩子去。”
陶羚臉一紅，晶瑩眼眸遊移不定，通紅着臉出了病房，惹得顧奶奶大笑。
一旁的顧母用力揪住手帕，暗暗惱怒：顧生媽是越老越不正經了。
……
醫院附近，一家環境幽雅的餐廳內。
顧少清和陶羚一起選了一個有點兒隱蔽的座位落座，很快點好餐，卻恰好碰上中午飯點最高峰，飯菜上的有點慢。
陶羚坐在顧少清對面，美眸轉來轉去狀似在打量這家店。
誰知顧少清忽然冷冷出聲，“你是在找譚子維嗎？”
陶羚一愣，好好的怎麼忽然扯到譚子維身上了？正納悶呢，兩個人朝着這邊走來，赫然是譚子維和陶柔，陶柔手裡拎着個塑料袋，上面印着醫院的名字，想來兩人剛剛做完檢查拿了藥出來。
只是，沒想到又在這兒遇上了。
真的是冤家路窄。
“姐，我們能坐這兒嗎？找不到位置了。”陶柔站在一旁，溫溫柔柔懇懇切切的開口。
陶羚剛想拒絕，只聽顧少清冷冷出聲：“可以。”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陶柔坐到了顧少清邊上的位子，而譚子維自然而然坐在了陶羚手邊。
陶羚歪頭去看忙碌的服務員，不理他們。
……
陶柔的目光幾乎一直不離顧少清俊逸的臉龐，看着他時，她心臟跳動的特別厲害，甚至有點兒疼。
她不禁想到在陶繼承的生日宴上，他像個白馬王子一般，從容鎮定地朝着陶羚而去，那一刻，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
她，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整個宴會時間，他從未多看任何一個女人一眼，包括自己。
他冷漠，高貴，卓爾不凡，英俊恍若天神，而這樣一個優異的男人，看上的卻是她的姐姐……他甚至那麼迫不及待的在盥洗室內和姐姐……
想到這兒，心臟猛地一縮，長長的睫毛抖了抖，腦海裡浮現各種香豔的畫面，而裡面的女主角竟是自己，男主角則是近在手邊的男人。
“柔柔——柔柔——”譚子維連聲叫喚，陶柔啊的一聲回神，聽到譚子維問：“想什麼呢？怎麼臉都紅了？”
陶柔驚慌的端起手邊的茶杯咕咚咕咚往喉嚨裡灌水，含混不清的回答：“沒事。”
沒事會臉紅失措？陶羚不信的皺眉，沒好氣的開口：“你用的是少清的杯子。”
陶柔啊的一聲，慌忙放下杯子，側着身跟顧少清道歉，顧少清淡淡勾脣，削薄的脣角露一絲毫不在意的弧度，看的陶柔不禁晃了晃神。
陶羚見了，偷偷在桌子底下用力去踢顧少清，第一下踢個正着，可第二下竟被他握住了腳，他修長靈活的手指在她腳上摩挲，面上一派若無其事。
“真是不好意思，飯菜馬上就來。”服務員終於添了兩副餐具。
陶柔動作雅緻地拆開，把水杯遞向顧少清，顧少清並不伸手去接，她便放到了他的手邊。
“謝謝你。”他出聲，冷淡的聲線中藏着若有似無的溫度。
就這一絲溫度，足以讓女人爲他去死。
陶羚惱怒，發力去踢，奈何他抓得死死的，她只得亂動腳趾頭，他脫了她的鞋，當飯菜上來時便放開了她，她卻夠不到鞋子。
譚子維又點了三個菜，桌面上差不多擺滿了。
陶羚生氣，悶聲低頭吃飯。
陶柔夾了個排骨放到陶羚面前的小盤子裡，陶羚皺眉，邊上的譚子維立刻條件反射的說：“柔柔你忘了你姐不喜歡吃豬肉。”
陶柔一臉做錯事的模樣，筷子一動又夾回來放到了譚子維面前，“哎呀我給忘了，還是子維哥對姐姐的喜好記得清楚。”
譚子維略微尷尬地笑了笑，指了指面前的清炒竹筍，“我記得你一直喜歡吃這個。”
“人的口味也會變得，我現在不喜歡吃竹筍了，我喜歡吃大蝦。”她定定地看向顧少清。
顧少清淡然自若地夾了個大蝦，放下筷子戴了手套去剝，陶羚一直盯着他，嘴裡都饞了，眼看着他剝完了卻忽然遞到了陶柔碗裡。
“你得多吃點，看你比你姐姐還瘦。”
陶柔受寵若驚，臉上露出笑容，“謝謝顧先生。”聲音柔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你也想吃嗎？我剝給你。”顧少清詢問地看向陶羚，陶羚氣的揚起笑對譚子維說：“子維哥，你知道我最不擅長剝蝦了……”
譚子維嗯了一聲，取了蝦子就熟練地剝起來，空氣中忽地響起啪的金屬聲，隨即一股嗆人的煙味飄蕩在四周。
陶羚皺眉，聽到顧少清忽然開口說：“譚先生，還嫌身上的傷不夠重？”
譚子維臉色一僵，但手上的動作未停，“我覺得小羚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事情。”
他剝好，遞到陶羚面前。
陶羚有些出神地望着那白白的蝦肉，突然笑着說：“白白肉肉的，怎麼看起來像蛆，還是算了，我吃點別的。”
她自己動手去夾魚，吃的有點急，一根刺突然卡在了喉嚨，她連咳了幾聲，驚得顧少清陡然起身越過桌面去摸她的臉，“被魚刺卡住了？沒事吧？我送你去醫院。”
陶羚連着喝了幾大口水，終於下去了，“沒事，不用大驚小怪。”
顧少清用將信將疑的眼神看着她，陶柔幫腔，“是啊姐姐，被魚刺卡到有時候也會很嚴重的，不如我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反正離的近。”
陶羚只想快點兒吃完，跟面前這兩人分道揚鑣，“不了，我說了我沒事。”
經過這一茬，顧少清丟了煙，坐在座位上靜靜地看着陶羚吃。
陶柔咬脣，很想跟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說些什麼，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話題，眼角餘光看到譚子維，靈光一閃，不由說道：“顧先生，我很瞭解姐姐的喜好，你想不想知道？”
顧少清眼神加深，嘴角微彎，“當然想了。”
“那什麼時候有空，我跟顧先生好好說說。”陶柔的眼睛亮晶晶的，腦子裡已經勾勒出兩人單獨在一間包廂內，裡面有美妙的音樂，只有他們兩人，紅酒，鮮花，美食……光是想一想，都禁不住躍躍欲試。
“嗯——這個嘛，我看不必了，我們整日在一起，我可以慢慢探索。”顧少清慢條斯理的輕緩吐字，眼底，滑過一絲譏嘲。
陶柔一呆，很快反應過來，呵呵笑着，“這樣也好，可是有點慢哦。”
“沒關係，我可以用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輩子，來慢慢發現。”
陶柔臉色一僵，落在身側的左手忍不住握了握，“世事易遷，顧先生卻說的這麼動人，難怪姐姐會和你在一起。”
“我吃飽了，要走了。”這時，陶羚一邊起身一邊拿起了包。
見狀，顧少清跟着起身，陶羚搖了搖手，“不要你送了，我自己搭車。”
顧少清的左右逢源，令她有些生氣。
“你確定？”他問的古怪。
陶羚感覺不對勁，低頭一看，猛地想起來自己還光着一隻腳，顧少清勾脣，她看到他自桌面下遞給了她，她木着臉接過，穿上。
譚子維看着，臉上木木的。
儘管陶羚不讓，顧少清仍然自顧自起身追着她出了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