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怎麼告訴她?
他只是想看到她而已。
一個人呆在書房裡完全靜不下心,小柔那邊他也沒那個心思,不想去。
他派去跟在小柔身邊的人說,爺爺的人每天在醫院門口蹲點守候,密切關注着他跟曲柔的往來。
“我……”他喉口一澀,揚着淡淡的一抹苦笑,“我沒有別的事。”
禾弋掃了他一眼,“你就放心吧,我是絕對不會死纏爛打,胡攪蠻纏的,好聚好散這個道理,我比你理解的透徹。”
她倒是乾脆灑脫,到頭來放不下的人,卻變成了董正楠。
好聚好散嗎?
他很清楚,他這輩子運籌帷幄,但是禾弋這步棋,他反而是輸的一敗塗地。
他就這樣站着,一動不動的盯着她,企圖把她的眉眼都刻在心裡,“如果你能恨我,也可以。”
“恨嗎?我不會,而且我也沒想過要恨誰,真要恨的話,只恨自己沒那個能力。”
“你還是恨我吧,”董正楠又重複了一遍,“最起碼……能讓你把我記住。”
如果不愛也不恨,從此把他從心裡抹平,那才真是讓他生不如死。
她淡淡笑了笑,“你還是好好愛曲柔吧,我得不到你的愛,給她……也是好的。”
不是有句歌詞裡這麼唱嗎?
不能給我的,請完整給她……
這一路走來,她真的是太累,也太痛了。
如果從一開始始終保持着她的初心,那該有多好?要是她跟董正楠只如初見,那今天的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禾弋很清楚,嘴上說的再怎麼決絕,但那畢竟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怎麼可能說忘就忘了?
可現在的情況是,她身不由己。
她深吸了一口氣,忽的擡頭看向董正楠,看着他深邃的黑眸,“董正楠,我想跟你說句話。”
他微收下巴,眉眼隨和,像畫中走出來的男人一樣,“你說,我聽着。”
禾弋微微笑着,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統統咽回肚子裡,輕而慢的說道,“過去的一切,我們就這樣一筆勾銷吧,從現在開始,你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欠你什麼。”
一筆勾銷。
只有這樣,她才能不和董正楠再繼續羈絆下去。
而他也不用打着內疚自責的旗號說一些讓她淚流滿面的話。
這樣她也不會留戀着從前放不下。
“從頭開始吧董正楠,就像我們從來沒認識過一樣。”
董正楠定定的看着她,眼睛不眨一下,不錯過她每一個表情,最後千言萬語只化成了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好。”
禾弋只覺的眼前模糊,淚光閃爍中,她看見董正楠擡起又放下的手。
董正楠,你走吧,我們不欠了。
淚水是溫熱的,從眼角滑至臉頰,流進嘴裡,又澀又苦。
禾弋啊禾弋,明明說好不哭,爲什麼到了緊要關頭還是沒能忍住呢?
再忍一下吧,等下他走了,你再躲到被子裡哭不好嗎?
她轉過身背對着他,用手背抹去了眼淚。
這個樣子太狼狽,她不想讓他看見。
馬上就要劃清界限了,她希望他對自己的最後印象,是完美的。
董正楠看着她的背影,肩膀一抽一抽,可以想到現在的她也該有多麼的難過。
他要往回走的腳步如灌了鉛體似的,沉重的邁不起來。
禾弋一個人咬着下脣默默的哭着,強迫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董正楠還站在她的身後,沒有離開。
好一會兒,身後才傳來聲音,“別哭了。”
禾弋默然。
“你提出的要求我都答應了,”他聲音低啞,啞的讓人心尖一顫,“你還要怎麼樣才能不哭?才能滿意?”
聽到他說這句話,禾弋的眼淚又是嘩嘩的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你做不到的,董正楠,”她哽咽着聲音,“是我心裡難受,跟你沒關係。”
她把理由說出來,拙劣的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她會難過,都是因爲他。
“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彌補你的禾弋,對不起……是我耽誤了你。”
“別再說了,你快走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心情。
他還站在這裡,她沒辦法大哭一場。
“你剛纔說……”董正楠故意頓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一步,凝視着她的背影,“過去的一切,一筆勾銷,可到頭來沒放下的人,卻是你。”
禾弋肩膀一顫,很快開口,“給我點時間,我會適應的,現在可能……”
可能太難了。
她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了董正楠。
蔚夢瑤隱晦的提醒過她,旁敲側擊告訴她,甚至攤開了警醒她,不要愛上董正楠。
可她還是愛了,而且愛的遍體鱗傷。
禾弋到現在才明白,當初蔚夢瑤的辛苦,因爲她現在已經感同身受了。
蔚夢瑤的生活,蔚夢瑤的難過,其實都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刻的多。
禾弋跟董正楠離婚後,天高海闊,憑鳥飛任魚躍。
但顧謹之,卻成爲了她的姐夫。
“禾弋,你看看我,”董正楠低聲道,“你回頭看着我,別再一個人哭了。”
“我不要看你,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
董正楠低軟了聲音,語氣裡凝聚着淡淡的笑意,“比這更難看的樣子我都見過,放心吧,我不會嫌棄你的。”
“啊?”
禾弋聞言,立馬轉頭,迷茫的看着他。
只稍一眼,卻讓董正楠的心底猛地一揪。
她的眼睛紅的像兔子,扇形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脣瓣上有明顯一排牙印,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肌膚白的勝雪。
禾弋向來是樂觀活潑,笑起來眉眼彎彎,眼神清澈,讓人過目不忘。
可現在……
同他對視一眼,禾弋迅速把頭騙過去,悶悶的開口,“我又被你騙了。”
“你不看我,我擔心……”
她忽然笑了,“董正楠,我第一次見你,到現在印象還都特別深刻。”
禾弋慢慢擡眼,看着董正楠,眼底雖紅,但不難看出那一絲明媚的笑意。
現在的董正楠,跟她第一次見的時候,沒有多大的差別。
他站在距離她兩三米遠的地方,襯衫西褲,沒有系領帶,領口半敞,露出精壯的鎖骨,伴隨他身體微動的時候,袖口的扣子折射着燈光,在她的眼前打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