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一樣愛你

我渾身一怔。

擡眼看向江楚城,他的眼睛又變成了那種猶如深淵一般的黑色,只是一眼,我便覺得自己就像是要被吸進去一樣。

我暗罵自己不小心,剛纔定是被他蠱惑住了。要不是那聲音及時出現,恐怕我當真就是要留在這裡了。

“葉弛他們已經往這邊趕過來了,楚翎,不要再妄想炎夜大人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了……”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淒涼,他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出去的路就在幽暗城中,現在你只要能夠擺脫炎夜大人,我們就能夠從這裡逃離。”

聞言我先是一愣,過後飛快的心裡說道:“我要怎麼樣才能擺脫他?”

“你知道的,很久之前炎夜大人就已經將那東西給了你,你忘了嗎?”

“……”

卻邪劍。

我吸了口氣,目光悲切的投向江楚城,而他也同樣看着我。

只猶豫了一秒,我便小聲在心裡念起了咒語。

銀色的光芒很快將我包裹,並且手上的幽冥鏈就像是在發生呼應一樣,也發出了青色的光。

“哦?”

江楚城的眼中閃過了一抹驚訝,而後很快,那驚訝便變成了再也掩飾不住的殺意。

“卻邪劍。”

他慢慢吐出了這幾個字,在同時被迫鬆開了我。

沒有了他的懷抱和禁錮,我幾乎是一下子就癱軟在地。腹痛並沒有停止,下脣已經快要被我咬破了,但我知道自己再耽擱不得,於是強忍着劇痛,硬是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樣都能站起來嗎。”

江楚城的目光陌生極了,緊繃的下巴證明了他也對着卻邪劍有所畏懼。片刻後,他嘆了口氣,頗爲無奈的說道:“翎兒,和我在一起不好嗎?爲什麼總是想着從我身邊逃開呢?”

銀光在我身上閃爍,身後那些想要趁機竄上來的火焰也被卻邪劍一一割碎。

“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卻不是現在這個你。”我一手握着卻邪劍,並將它豎在我和江楚城之間,一邊又看着江楚城的眼睛,輕聲回答着他,“……和你在一起很好,這也是我希望的事。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在哪裡都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一定會把以前的你找回來,六哥,你一定要等我。”

江楚城的手擡了起來,看樣子像是想要摸摸我,然而他一動,我便也將卻邪劍橫了過去,讓他只能悻悻的收回了手。

“我就在你的面前,又何來等待一說?”他淡淡開口,“我和他有什麼不同?他能愛你,我也能夠愛你,事實上我們也就是一個人,爲什麼你能夠接受他,卻不能夠接受我?”

他說話的時候眼裡有什麼東西閃過,我立刻移開了視線不去看他,咬牙道:“你不是他,你只是披着他的皮而已。”

聞言江楚城忽然笑起來,隨後沙啞道:“翎兒,你當真這麼以爲?”

我沒有說話,想要用手捂住耳朵不去聽他說話,但他的聲音卻偏偏是不斷的跑到我的耳朵裡。

“其實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他最大的區別不過是他有感情,而我沒有。可是翎兒,即便是這樣,我也能和他一樣愛着你,只要你,還留在我的身邊。”

“知道爲什麼這一路上我都沒有對你出手嗎?不過是我捨不得罷了。”

他說話的時候眼裡的黑色也在逐漸褪去。

我已經很努力的讓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可最後還是被他眼中的悲哀吸引。

“翎兒,換做是我的話,就不行嗎?”

是我的話,就不行嗎?

他這麼問我。

我怔愣的看着他,那悽悽切切的樣子險些讓我沒能握住手中的劍。

但是很快我便反應過來。

確切的說,是腹中不斷席捲上來的疼痛讓我反應過來,面前的江楚城和那個人根本就是兩個人。

他沒有感情,爲了目的不擇手段,讓我留下來也不過是想要吃掉我們的孩子!

眼裡又有眼淚蓄積,水光讓我的視線一陣模糊又一陣清明,但我仍舊握緊了手裡的卻邪劍,堅定道:“你纔不是我的六哥。”

說完,沒有再給他了任何說話的機會,我立刻念起了殺神咒:“手接銀劍天地動,腳踏七星五雷雲。六丁六甲隨吾行,吾轉來找天兵。天兵天將,地兵地將,月兵月將,日兵日將,水兵水將,火兵火將,土兵土將,天平地平,天無血氣,地無血氣,天平地平,煞到寧行,凶神惡煞不得近前。神兵急急如律令!”

一剎那間,包圍着我們的火焰被適時而起的大風颳滅。

手持長槍刀劍的神兵出現在面前,生生的將我和江楚城隔開來,並且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

“唔……”

江楚城的喉嚨裡發出一記悶哼,過後我聽見他低沉的笑聲:“我的翎兒真是厲害,看來沒有我,你也是能夠好好活下去的。”

這話說的我心裡又是一疼。

他有着那個人以前之前的記憶,他知道說什麼話最能打擊我。那些昔日裡溫情脈脈的話,在此刻變成了一柄柄利刃,將我刺得體無完膚。

我知道自己從來都是軟弱的,特別是在他的面前。

壓制着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掉了下來。

以前我在他面前愛哭,是因爲他總拿我沒轍,可現在這個人已經不會再疼惜我,再多的眼淚也也只是有些鹹的水,什麼作用也沒有。

我騰出一隻手抹去眼淚,更加堅定地將卻邪劍立在了身前。

天兵圍城的圈子裡不斷有黑氣溢出,那是江楚城在試着出來。

但是這些天兵是由卻邪劍生出,自然也是融合了江楚城的修爲,加上咒語的束縛,所以就算是他自己,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辦法出來。

這個殺神咒,幾乎是耗盡了我的力量。讓我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只能不斷的捂着胸口喘氣。

太疼了。

小腹在疼,心也在疼。

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像是在倒流,可偏偏我又清楚的聽見了什麼東西滴落下來的聲音。

我緩緩低頭,卻愕然發現那居然是從我下身流出來的血。

鮮血的氣息讓幽暗城中的陰兵鬼差們變得躁動,四周的陰風也颳得更加急切。我咬着牙,在江楚城破開這些天兵的禁錮之前,終於又念出了另外一句咒語。

“天殺黃黃,地殺正方,千鬼萬神,誰復敢藏,飛步一及,百鬼滅亡,急急如律令!”

“吼!”

卻邪劍上的銀光在一瞬間變成了金光,我握着劍柄,將其橫在面前。

卻邪劍裡有江楚城千年來的修爲,靈力和他的修爲混合,千萬縷金光霎時間照亮了幽暗城的天空!而同時那些金光就像是白細胞在殺死進入體內的病菌一樣的,不斷攪弄着邪氣,讓盤旋在頭頂的烏雲在剎那間化爲烏有!

背後的蕭翰林和其他幾個人已經看呆了,我只模模糊糊的蕭翰林說了一句“這應當是老祖纔有的力量,沒想到她竟然能夠如此自如的念出殺神咒”,後面便再也聽不見了。

那邊江楚城帶來的陰兵鬼差也被天兵暫時壓制住。此刻正是逃跑的好機會!

豆大的汗珠順着額角流下,我在心急急切的對自己喊着:走,快走,不要再停留了!

但實際情況卻是,因爲靈力耗盡,連帶着我周身也失去了力氣,剛剛擡起腳步跨出去,便兩腿一軟,差一點就摔個狗啃泥。

“娘!”

糖糕的聲音突然傳過來,我吃力轉過頭,只見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神色慌張的趕到了我的身邊,用她那小小的身體托住了我。

“不是讓你找個地方躲起來嗎?怎麼還在這兒?”

我有氣無力卻又有些嚴厲的說着。

糖糕一邊將我帶離那裡,一邊抽抽搭搭的和我說着,原本她已經走出去一段路了,可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就又折返了回來。

我聽着嘆了口氣,這孩子……

“娘,你、你流了好多血,不會有事吧?”末了她又十分恐懼的補充了一句,“弟弟呢?弟弟不會有事吧?”

糖糕大概從來都沒有加過我這個樣子,一張小臉上寫滿了害怕,眼眶紅紅的,看着就像是要哭出來。

下身流出來的血斷斷續續的拖了一路,淺色的牛仔褲已經被染得血紅。以前在醫院上班的時候我幾乎沒有見過孕婦生產,可沒吃過豬肉總還是見過豬跑的,這情況一般就是流產了。但寶寶是鬼胎,不能用一般邏輯來思考,只是他這到現在都沒什麼動靜都樣子實在是讓我害怕。

不過我沒有糖糕這些,她看起來已經夠擔心我了。

我想用手拍拍她,跟她說自己沒事,但光是說話我都覺得十分費力,更別說是做這個動作。

於是我喘了口氣,對糖糕說道:“娘沒事,弟弟也……還好。咱們找個地方藏起來,你葉弛姨姨應該很快就會來了,可不能讓她找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屍體都涼了。”

以前我這麼說話,糖糕肯定會忍不住吐槽兩句,但現在她只是咬着下脣,原本就發白的小臉現在更是難看。

我一定是嚇壞她了。

糖糕摟着我一步一步離開了那個地方。前面不遠處就是鎖魂臺,我記得右相因曾經說過,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可千萬鎖魂臺一避。

於是在糖糕輕聲問我,我們要去什麼時候地方躲的時候,我貼着她的耳朵說道:“去鎖魂臺。”

糖糕愣了一下,而後重重的點點頭。

但沒想到剛走出去兩步,蕭翰林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等一下!”

捉鬼久了,陰陽師身上便會有煞氣,而蕭翰林早些年捉鬼殺鬼,身上的煞氣則是這一代的蕭家人裡最重的一個。

他那一聲吼可謂是中氣十足,糖糕頓時渾身一抖,哆哆嗦嗦的看了我一眼,用眼神詢問我要怎麼辦。

“不要管他,我們繼續走。”

“蕭阮!你給我等一下!你和我說清楚!你死了不去投胎,在這陰曹地府和那鬼物糾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仍舊讓糖糕不要理他。

開什麼玩笑,現在可是逃命的關鍵時候,誰有那個閒工夫聽他叨叨?

見我們倆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蕭翰林一急,好似唸了句咒,但是咒語還沒有唸完,就被一邊的蕭辰峰打斷了:“三哥不可!小阮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你這一聲咒語念出去,她怕是會吃不消。”

“哼!你到現在還幫着她說話?沒看見她身邊那個小鬼娃在喊她娘?我不殺她,殺只小鬼也不行嗎!”

我這這時候才發現,先前貼在糖糕身上的那張用來隱藏她氣息的符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弄掉了。沒有了符紙,糖糕就算在壓制自身的鬼氣,也還是會被發現。

意識到這一點,我更是催促糖糕快點走。

蕭翰林被蕭辰峰阻止,在原地氣急敗壞跺了跺腳,咬牙切齒的低吼道:“辰峰,你這麼百般維護她,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我沒有聽見蕭辰峰的回答,也懶得轉頭去看。

蕭翰林之前不是說他知道怎麼出去嗎?他三番兩次想要致我於死地,剛纔更是把主意打到了糖糕身上,我就算再聖母病,對這件事也不可能容忍。

但我們終究還是沒能夠走出去太遠。

殺神咒召來的天兵對付墨泠還行,要對付江楚城的話到底還是太勉強了。

“砰!”

背後傳來有什麼東西炸裂的聲音,我和糖糕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陣氣浪衝的雙雙摔倒在了地上。

原先肚子就疼的不行,這麼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我忍不住低低哀嚎了一聲,糖糕臉色一變,四肢並用的爬到我身邊,急急問道:“娘,你怎麼了,你有沒有事?”

這一下我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只能轉轉眼珠。

但無論怎麼看,我這樣都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

“娘……嗚嗚嗚,你、你不要有事,我我我我、我要怎麼做?怎麼辦?我、什麼都不會……”

糖糕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語氣間盡是懊惱。

她或許是想到了之前我讓她學習術法,但是她卻百般推脫,任憑我和江楚城怎麼說,她都不願意練習。

那時候江楚城便說過,也許有一天他會再也不能夠保護我們。

這一天來的太突然了,不止是糖糕,就連我也沒有做好準備。

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

冰涼的液體落在我的臉上,甚至有幾滴還掉在了眼角附近,淚水順着我的臉頰往下流,就像是我在哭一樣。我有些難受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心裡頭有些無奈,想跟糖糕說你娘沒死呢,你就哭得這麼兇。

剛這麼一想完,那個低沉的聲音就忽地響起來:“有我在,她怎麼會有事呢。”

我心跳沒由來的漏了一拍。費力的睨着眼,便看見江楚城破開了天兵的鉗制,緩步走了過來。和先前來的時候一樣,他的脣角帶笑,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自家後院漫步一樣。

不過想一想,這也的確是他家的後院。

“三哥,是剛纔那個鬼物!他像是要對小阮下手了,我們……”

蕭辰峰的驚呼在這時候插了進來,而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蕭翰林惡狠狠的打斷了:“小阮小阮小阮!蕭辰峰你他媽給老子清醒一點,她和那鬼物是一夥的!與其擔心她,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趕緊起來咱們得離開這裡了!”

“可是這情況看起來有點不對,我……”

“幹你孃!你他媽的再墨跡,老子就把你丟在這兒!”

蕭翰林這麼說,蕭辰峰終於閉了嘴。

但是江楚城並沒有給他們離開的機會,聽見他二人的對話,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只是動動了手指,在他身後一直待命的陰兵鬼差便蜂擁到了蕭翰林他們的身邊。

“媽的!都是你!要不是你磨磨唧唧的,我們早就離開了!我就說不救她不救她,你非得救她!”

我耳朵動了動,聽見蕭翰林一邊抱怨,一邊念起了咒語。

“三哥,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樣,你我都不清楚,小阮到底是二哥的孩子,怎麼說也是你的親外甥女,你這樣未免也有太過分了。”

“滾!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我了!”蕭翰林喝道,“你們幾個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把這些邪祟都解決掉!”

嘴上逞能誰都會,但實際上那幾人的靈力並不強,加上之前那樣使用五行之火,而對面又鬼多勢衆,他們就更加不是對手,嚷嚷的叫了一會兒,便沒有了動靜。

“愚蠢。”

江楚城哼笑一聲,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快要來到我們跟前。

“爹……”

糖糕擡頭望他,膽怯又小小聲的喊了一句。

“爹?”

江楚城腳步一頓,聽見這個稱呼,他的一邊眉毛挑了起來,衝着我淡淡開口道:“光想着兒子,差點忘了我們還有一個女兒。”他稍稍一頓,而後溫和的補充了一句,“翎兒這麼善良,應該不會怪我重男輕女吧?”

一邊說,江楚城目光一邊落在了糖糕身上。

他在笑,可是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

忽然,纏繞在他身上的黑氣陡然變濃,那原本波瀾平靜的眼眸之中逐漸漫延出了別的東西。肅殺而凜冽的氣息從那頭傳來,黑氣打着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了過來,將沒有一點防備的糖糕重重的掀翻在地!

糖糕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只是那麼一下,她站起來的時候就變得有些鼻青臉腫。但她顯然還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摸了摸臉頰,糖糕一臉茫然的看向江楚城:“爹?爲、爲什麼要打我?”

我要被氣死了,這丫頭平時看着很精明啊!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掉鏈子!我也沒見得這樣過啊!

身體動不了,嘴巴也動不了,叫喊聲悶在喉嚨裡怎麼樣也發不出來。

糖糕,快走呀!

我在心裡大喊大叫,但是糖糕不是江楚城,她根本就聽不見我的聲音。

“呵呵。”

江楚城悶着嗓子笑起來,那模樣讓我害怕到了極點。

他能夠聽見我的話,黑瞳之中染上了饒有興致的神色,看着糖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件玩具。片刻後他有些感慨的說道:“這孩子和翎兒長得可真像,連這愛哭的毛病也實打實的繼承了下來。”

聞言我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江楚城明明記起了以前的事,但是又好像有些東西對他來說依舊十分陌生。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殿堂裡我就察覺到他好似遺忘了什麼。

想要去想明白,可偏偏時機又不對。

江楚城說完那些話之後,就變得十分冷漠,很快他神色一動,緊接着便緩緩擡起了手。

黑紅的光球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江楚城的眼珠子動了動,看看糖糕,又看看我,而後漫不經心的說道:“既然對翎兒沒有辦法下手,將這個孩子殺了,也不是不行的。”

恐懼從我的腳底鑽上來,我猛然睜大了眼睛,明白他並不是開玩笑。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要上去阻止他,但身體卻重的跟鉛球一樣,根本沒有辦法動彈。

不要……

求求你,不要……

眼淚一點點掉下來,心已經痛得麻木了。

我知道面前的這個人不是他,可看着他的樣子,聽着他此時此刻說的話,卻依然能夠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個江楚城絕對是是能夠聽見我說話的,但是他卻並沒有停手。

薄脣勾起邪異的弧度,而後他手指一動,便將那黑紅的光球拋向了糖糕。

光球飛到空中之後立刻由一個變成了八個,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朝糖糕飛奔而去!

糖糕!

之前在荒涼之地的時候我便見識過江楚城這術法的威力,那麼大的一直妖魔之物都能在頃刻間化爲灰燼,更何況一個小小的糖糕?然而糖糕依舊傻傻的站在原地,眼看着光球已經近到眼前,她卻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不要……

喉嚨裡有血腥味兒溢出,因爲血氣上涌,我的視線也變成了一片緋紅。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忽然感覺肚子又開始猛烈的痙攣起來,而後便聽見一個聲音,稚嫩卻又充滿了威嚴:“不要傷害我姐姐!”

一剎那間,白色的光球從我肚子裡跑出來。在空中慢慢變打大,竟然是在毫秒之間,就擋在了糖糕的面前,並且把那八團黑紅色的光彈開到了一邊,轟的一聲在旁邊炸開。

糖糕已經徹底傻掉了。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替她擋下那術法的光球,等到周圍的白光散去,那個比她還要小上許多的身影慢慢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

寶寶……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裡出現。

“你、你是……”

糖糕結結巴巴的,雖然她之前一直和我說着想要看看弟弟,但真的見到了,卻又沒有立刻認出來。

寶寶,不對,他現在名字了,應該叫慕城纔對。他回頭看了糖糕一眼,卻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像個小大人一樣指揮糖糕到我身邊來。而後他也一邊看着那頭的江楚城,一邊飛快的來到了我的身邊。

“媽媽!”

慕城眉頭緊蹙,小臉繃得緊緊的,見到我渾身是血的樣子後,一癟嘴,差一點就要哭出來。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我還是有些哭笑不得。顧不得慕城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只在心裡說着:“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這麼愛哭?”

事實證明他確實是能夠聽到的。

他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的說了句纔沒有哭,在我再說話之前又轉過了身去。

“姐姐,你保護媽媽,不要再發呆了哦,這個人已經不是我們的爸爸了。”

他這麼對糖糕說。

那口氣像足了那個人。

糖糕艱難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咬着脣將我扶到一邊,目光死死的盯着不遠處一大一小的父子兩人。

不止是我,就連江楚城也是驚訝得很。他擡起手幾度放下,又幾度擡起來,眼裡的黑色不知道爲什麼也在這時候消散了下去。

“小傢伙,你又是誰?”

他的目光很平靜,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卻是隱隱感覺到了他的興奮。

他是看着慕城從我體內出來的,又怎麼會不知道他是誰?

慕城兩隻小手攥得緊緊的,因爲背對着我們,我也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聽見他軟軟糯糯的聲音:“我纔不管你是誰,你傷害了我媽媽還有我姐姐,奪走了爸爸的身體,我就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哈哈哈……”

紋樣江楚城撐着頭笑起來,他的笑聲嘶啞,眼中有紅光乍現,但是很快又暗淡下去。

“好大的口氣,還沒出生就敢和我如此說話,你當真以爲我不會對你下手?”

江楚城說完手便是一抖,指尖立時出現了一條泛着黑色光芒的長鞭一樣的東西,和墨泠的那條鞭子有些像,但又比那個更長。

“這鞭子能夠斬盡陰間一切鬼物,小東西,要試試嗎?”

他問慕城。

我心頭髮緊,覺得面前這一幕實在可笑極了。

我的夫君要殺我們的女兒,逼着我們還未出世的孩子來保護我們。這簡直就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慕城脖子一梗,哼道:“我纔不要,你不是爸爸,下手沒有輕重,萬一把我打死了怎麼辦?”他一邊說一邊將小手背到了身後,我清楚的看見他的手中出現了一團光,一閃一閃,像是我很久都沒有見到過的星星。

在江楚城和慕城對峙的時候,我也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好像在一點點的流逝。

下身還在不斷的流着血,那些粘稠的液體終於將我的上衣也浸溼了。

到底還是來不及了。

我原本以爲在念出殺神咒和最後那句術法咒語之後,殘留的體力應當是能夠讓我和糖糕勉強走到鎖魂臺的。

也不對。

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知道自己怕是要不行了,但是卻不知道心裡究竟在期待些什麼,是他會像之前在那大殿之中一樣突然醒過來?又或者是些別的?

先前那聲音讓我不要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那樣只會害了所有人。我也這麼切切實實的告訴自己,可真要做起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忘了以前是誰說過我做事太優柔寡斷,就是因爲這樣,才總是讓自己一次次陷入絕境之中。

現在看來,那人說的一點也沒錯。

糖糕滿眼驚駭,哆哆嗦嗦的伸着手想要幫我止住那些不斷涌出的血液,但又不知道具體要怎麼做纔好。

哎。

我無聲的嘆着氣。

至少在把慕城真的生下來之前,我都不能夠閉上眼睛。不然的話,糖糕這個傢伙什麼都不會,我和江楚城都不在了,又有誰來保護她呢?

“媽媽,媽媽,你能不能聽見寶寶說話?”

慕城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來。

我眨了兩下眼睛,看見那頭慕城手中的光團越來越大,但不知道爲什麼,江楚城卻一直都沒有發現,或者說他一點動作都沒有。我趕緊在心頭回寶寶:“嗯,我聽見啦。”

“太好啦!我剛纔喊了媽媽好久,媽媽都不理我……”慕城小聲嘟囔了一聲,他在說話的時候將那光團拋向了江楚城,後者的眼中閃過詫異之色,身影一動,更快的躲過了他的攻擊。

慕城這麼做似乎只是爲了爭取更多的和我說話的時間,很快他又說道,“媽媽,我會在這裡牽制住這個壞爸爸,你和姐姐先走,寶寶等下就來鎖魂臺和你們匯合。”

我一聽他這麼說,第一反應就是要拒絕,但仔細一想,我和糖糕這個樣子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讓慕城分心。

他現在並沒有實體,只是魂魄從我肚子裡出來了,但他說話時候那篤定的樣子,卻讓我覺得十分的安心。

感覺自己好像有一點沒用啊,在這種時候不但不能夠保護自己的兒女,卻反倒要讓他們來保護自己。

我這樣的想法很快被慕城聽了去,他很快否決道:“纔沒有,媽媽是最厲害的!要不是媽媽這一路上都在給我輸送靈力,我到現在都要被壞爸爸的邪氣壓着,不能出來救媽媽!”頓了頓,他又接着說,“我不在的時候幽冥鏈會保護你們,沒有了壞爸爸的邪氣,他也是能夠出來的。”

我稍稍一愣,幽冥鏈?難道說先前一直和我說話的那個人,就是幽冥鏈?

慕城嗯了一聲:“是他,幽冥鏈是下三界的寶物,自然能夠化形。”

我有些訥訥,先前想了無數個可能,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

“媽媽你不要怕,爸爸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在那之前媽媽也要活下來。”

慕城輕輕安慰着我,稚嫩的聲音不斷撫慰着我的心,而隨後他再次飛快的開口:“媽媽你把靈力分給我太多了,還給你一些,你快些和姐姐離開。”

下一秒,我便感覺到一股暖流流竄至全身。

原本已經無法動彈的四肢在這一刻恢復了力氣,我張張嘴,發現自己能夠說話了。於是沙啞的開口:“糖糕,我們走。”

顯然寶寶在給我傳聲的同時,也和糖糕說了一番。沒有讓我過多的解釋,糖糕點點頭,立刻將我扶起來,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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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江楚城在身後用力的甩了甩鞭子,少頃,他陰沉沉的說道:“翎兒這是要去哪兒?”

糖糕膽子小,被他這麼一嚇又是一陣哆嗦。

因着寶寶將靈力送還了一些回來,我倒是有了走路的力氣,在糖糕被江楚城嚇得腿軟之前伸手拉住了她,沉聲道:“膽子拿出來,趕緊走。”

糖糕擡起頭,兩眼淚汪汪的嗯了一聲。

“你不是想要吃我嗎?做什麼老是欺負我姐姐?”慕城有些不高興的說,“你不要傷害她們,有什麼衝着我來。”

江楚城聞言又是一聲笑:“你不過是一縷魂魄,當真能夠攔住我?”

因爲身上的傷勢,我和糖糕走的很慢。

江楚城被血腥之氣刺激得整個人都有點亢奮,好幾次都揚着鞭子想要抽過來,但慕城總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將他的攻擊擋回去。

鬼物能夠靠食子來提升自己的力量,子嗣的力量越強,之後他獲得的力量也越是厲害。

我忽然間有些明白爲什麼這個被鬼邪之氣控制的江楚城,爲什麼非要吃掉慕城不可了。他尚還在我腹中,只是嬰靈的時候就這麼厲害,要是真的出生,長大之後實力只怕不會被江楚城弱。

聽到江楚城的話,慕城哼了一聲,本來這應該是很有氣勢的,但因爲他年紀小,聲音又有些尖細,哼出來倒像是貓叫。只是那話語中的凜冽之氣,卻是讓人不容小覷:“攔得住攔不住,還要試試才知道。”

言罷,慕城身上散發的鬼氣陡然劇增。我忍不住回過頭去,便見他由一個小小的糰子,變成了一個有兩三層樓高的嬰孩,饒是江楚城也要擡頭才能看着他。

“娘,弟弟他……不會有事嗎?”

糖糕有些擔憂的問我,說話的時候有些不自覺地發抖。

這是還在害怕呢。

我又嘆了口氣,然後牽着糖糕的手緊了幾分,溫聲道:“所以咱們要快點走。”

到這裡,我轉過頭,在心裡和慕城說了句千萬小心,便領着糖糕一路往鎖魂臺的方向走去。

從江楚城進到幽暗城裡之後,整座城裡的邪氣都變得比之前濃重了。一路上視野都很灰暗,加上受傷,我更是看不清腳下的路,好幾次要不是有糖糕扶着我,我都差一點摔倒。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總算和糖糕來到了鎖魂臺下來。

“走吧。”

身後已經看不見慕城了,只是偶爾我還能夠感覺到術法碰撞導致的波動。我牽着糖糕慢慢踏上了上去的石階,而在這時候,幽冥鏈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快些,到血池邊上去。”

血池?

再次聽到這個詞語,我有些不舒服的皺起眉頭。

“去那裡做什麼?”我問。

該不會是又打算讓我跳一次吧?

這話我沒有在心裡問,而是直接說了出來。糖糕似乎也能夠聽見幽冥鏈的聲音了,她擡頭有些茫然的看着我:“娘,我們又要去血池嗎?”

我豎起一根指頭在脣邊,比了個噓的動作,示意她暫時不要說話。

“別問了,你先上去再說吧。”幽冥鏈閃了一下,溫和的青光在下一秒包裹住了我的身體,原先的疲憊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身上的傷似乎也好了不少。

我一陣驚奇,這麼久了,我從來不知道幽冥鏈居然還有這種功能。

“那是因爲你從來都沒有發現過。”他說,“先前因爲炎夜大人邪氣的壓制,我又要去幫着你通知葉弛他們,所以剛剛纔沒有辦法幫你。現在你覺得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這豈止是感覺好些了,簡直就是徹底好起來了。

“那只是你的錯覺,我只能夠緩和你身上的疼痛,並不能癒合傷口。”

我連着說了好幾句謝謝,然後擡起手小聲唸了句咒,用術法將糖糕身上的淤青消了下去,然後繼續問:“你方纔說已經通知了葉弛他們,可是我怎麼沒有看見他們人?”

“應該在路上了吧。”幽冥鏈忽然有些含糊起來。

我覺着奇怪,追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剛纔不僅僅是去通知了葉弛來和我匯合,還藉機去叫來了炎月。

聽到這裡我已經顧不得問他究竟是怎麼聯繫上了炎月,只皺眉說道:“我記得炎月應該是被江楚城關起來了纔對,你把他找來做什麼?”

“庸華已死,陰陽兩界的通路也已經關閉,要是想從這地方出去的話,就必須藉由炎月大人的力量。”

我聽着有些糊塗。

糖糕卻突然在這個時候啊了一聲:“我知道了!”

我一邊加快腳步往山頂走,一邊低頭看她:“你知道什麼了?”

糖糕說:“娘你大概不知道,判官的力量其實是來自於鬼王。雖然庸華那個死胖子是在爹重新掌管陰間之後,纔回了酆都,但是他其實是在炎月擔任鬼王的時候,才做上判官的。”

我還是不明白。

糖糕比劃了一下:“簡單來說就是,天子殿中的這幾個判官,實際上只有墨泠纔是真正跟着爹的。陸判大人其實也算,但是他現在是上三界的主人,所以就……”

這下子我終於恍然。

怪不得墨泠的鞭子,江楚城也有,原來是這個原因。

那也就是說,庸華能夠打開陰陽兩界的通路,那麼實際上炎月也可以?

“差不多吧。”幽冥鏈說,“不過也不全是。”

我對他這劇透了一半又開始吊人胃口的行爲弄得心癢癢,於是道:“什麼叫也不全是?”

“你剛纔應該看見了,炎夜大人和墨泠的招式雖然有些相像,但到底還是不同的。簡單來說,就是炎夜大人的招式更甚一籌,這也和大人的修爲有關係。但是七年前大人將炎月大人關起來之時,便廢去了他一大半的修爲,爲了就是讓他不能夠再興風作浪。所以,現在炎月大人的力量並不能徹底打開陰陽兩界的通路,到時候還需要你們所有人的力量。”

我:“……”陰婚綿綿之鬼夫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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