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梅心走出屋子,又把鐵門落了鎖,放滿棺材的屋子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在這陰冷、晦暗的屋子裡,除了我就是十三口黑漆發亮的棺材……被她說對了,我現在的心情的確是生不如死。
更要命的是她臨走前還吩咐我要爲棺材前的油燈加油。傷口在心口,莫說要彎下腰,就是稍微使勁的動彈一下都痛得要命。
該怎麼辦呢?我陷入了絕望的境地!在這個陌生的濱城,我沒有任何的朋友,也無親人,有誰會來救我?
中藥鋪的老闆沈傑、小哥、洪三水師傅的面孔逐一在我眼前閃過……小哥陪着師伯沈傑去了很遠的地方,他們不可能來救我,那麼師傅洪三水呢?他會嗎?
我瞬間否定了心中的想法。不,不可能,即使師傅他從老家已經來到了濱城,也絕對不會知道我被林梅心劫持到了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每天忍着飢餓還要給十三口棺材前的油燈注入鮮血。
前無救兵,後屋退路,看來要想活着離開這個鬼地方,除了服從林梅心的安排已經別無他路。
靠着牆壁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我艱難地挪動着腳步用那個小瓶子在水龍頭下接了小半瓶鮮血,開始了所謂的工作。
心口的傷一動就痛得要命!我小心翼翼的蹲下、滴入血液、站起,挪動腳步至另一口棺材前,都要花費我巨大的精力。等到我把十三口棺材前的油燈都滴入鮮血之後,我整個人都快癱瘓了,大汗淋漓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渾身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全身溼透。
該死的林梅心!我在心裡惡狠狠地罵。
肚子餓的厲害,“咕嚕咕嚕”直叫!說實話,自從長成這麼大,我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林梅心,她,會不會給我帶盒飯回來呢?
我望眼欲穿,看着窗戶外透進來的陽光由明到暗,就像昨天一樣,一直等到天黑都沒有見到林梅心的身影。
我餓得實在是不行,掙扎着從地上爬起,四處打量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
林梅心她本就不是人,又怎麼會在屋子裡存放食物?她根本就是變態,動輒要我命的變態怪物!
我眼睛的餘光看到屋子裡通向二樓的木製樓梯,忽然眼前一亮,樓上會不會有可以食用的食物?
這樣一想,我隱隱有些興奮,艱難的挪動着腳步朝着通往二樓的木製樓梯走。剛走沒兩步,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音。
這種聲音在寂靜無聲的屋子裡聽得特別清楚!好像是有人朝門口走過來了。
我立刻停住了腳步,仔細凝神傾聽。果然我聽到了用鎖匙開門的聲音。
誰?會不會是林梅心回來了?
“吱呀”一聲鐵門開了,我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一聲悶哼,”呯“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然後,屋子裡陷死一般的寂靜!
到底是誰?我呆住了。
一秒,兩秒,三秒……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回過神來,顧不得肚子飢餓,裝着膽子慢慢的走到門口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
我看到林梅心瘦弱的身子倒在地上,臉如金紙,頭髮凌亂的搭在胸前,嘴角有黑色的血液流了出來。
她,死了嗎?不不,她本來就是死過一次的人……難道她良心發現,她在死之前掙扎着回來開門想放我出去?我還是固執的這麼想。
這個念頭一起,我的心立刻蹦蹦的狂跳個不停。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此時不逃走更待何時?
我打定主意逃跑,但經過林梅心身旁的時候,我還是猶豫起來。也不單純是猶豫,還夾雜着害怕。
要不要救她?她會在我跨出大門的時候突然醒來嗎?
就在我一遲疑的瞬間,林梅心竟然真的醒了睜開了眼睛。她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腳腕,“想逃跑是嗎?”
她的聲音有些陰冷,但氣若游絲,抓着我腳腕的手沒有一絲力氣。
我條件反射般的動了動腳,居然就輕鬆就甩開了林梅心抓住我腳腕的那隻手。
微弱的油燈照耀下,她的整張臉顯得猙獰恐怖,一聲悶哼又倒在了地上。
是誰把她傷成了這樣?不過這個時候這已經不是我所考慮的問題了,我的心中就只剩下一個念頭,趁着這機會,趕緊離開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甚至連頭都沒有回,飛快的衝了出去。
一衝出大門,我頓時就懵了,這是哪裡?怎麼彌天的大霧,沒有一點亮度?伸手不見五指,莫說是黑夜,估計就是白天也休想看得清半點。
但我還是沒有後悔,一咬牙閉着眼睛衝進了眼前的彌天大霧。我也不辨方向,在彌天大霧中一頓猛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睜開眼睛一看,詫異的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在茫茫的沙漠之中!
怎麼會這樣?這裡怎麼會是沙漠?我明明才從林梅心的鬼屋子裡跑出來……這一定是幻覺!
是幻覺!我告訴自己。
可是即使是幻覺,又該怎麼才能從幻覺裡走出來?
一彎清冷的月光照映着眼前這片荒涼的沙漠,一種無邊無際的恐懼從我心底深處升起,迅速的瀰漫全身。給我的整個感覺就像走到了天的盡頭,全世界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在這樣的環境下,說實話,哪怕林梅心是鬼魂我也願意面對她而不想一個人呆在這樣一個孤寂清冷的環境裡。
我又驚又懼,失聲大喊起來,“林梅心……林梅心……你給我出來,給我出來!”
沒有任何的聲音,甚至連時間都靜止了!
我的腦海裡不合時宜的想起以前讀書時看過有關沙漠的傳說來。
傳說沙漠中有鬼,走進了沙漠的,沒一個人能活着出來。不,就是變成了鬼也不能出來。走進了沙漠,就會不住的兜圈子,在沙漠中不停的走……死在大沙漠的人,變成了鬼也是不得安息,他不能進天堂,也下不了地獄,始終要足不停步的在沙漠裡大兜圈子,千年萬年、日日夜夜的兜下去永遠不停。
我的心如掉進冰窟,拔涼拔涼的!
此刻的感受遠比遭受林梅心的鬼魂追殺還要來得恐懼!我就快崩潰了,“林梅心……林梅心,你在哪裡?我知道是你在搞鬼!你給我出來,給我出來!我不逃跑總行了吧?”
就在我肝膽俱裂的時候,一個遙遠的聲音傳了過來,“真的不逃,你想明白了?”
是林梅心!
我張口結舌,正準備回答,眼前的景色突然一變,一回頭髮現林梅心坐在那間放滿棺材屋子的沙發上,大約是才洗過澡,頭髮溼漉漉的,身上已經纖塵不染,正好整以暇的盯着我不放。
我渾身大汗淋漓。
剛纔我竟然就沒有走出過這間鬼屋,就像圍着林梅心坐着的這把沙發轉了無數個圈子一樣!
“你?”我說不出話來。
“就那麼想離開我?”林梅心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嘲弄。
我呆了一呆後,壯着膽子毅然說道,“是的,我想離開!林梅心,我根本就不想呆在這裡。”
林梅心冷冷一笑,“不想呆在這裡?哼,你若想離開,只有一條路!”
“什麼路!”
“死路!”林梅心冷冷的應道。
我渾身一抖,心中的怒氣立即涌上了心頭,“死路?那你就殺了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想死?也沒那麼容易!我要你生不如死!”林梅心說這話時,氣若游絲,但氣勢卻跟往常不差分毫。
我妥協下來,此時此刻,我沒有理由不妥協!
我沉默了半響,望着林梅心說道,“究竟是誰把你傷成了這樣?”
她忽然冷笑,“你這是關心我還是想弄清楚我的底細繼續逃跑?”
我忽然也笑了,笑得有點歇斯底里,用她的話回敬道,“你是白癡麼?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跑不了,還問這個問題?”
我這一笑扯動了身上心口處的傷口,頓時痛出眼淚來,但我仍然在笑……
林梅心皺眉,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還笑?你不要命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冰涼的手一搭上我的手腕,我頓時就倦意襲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早,我迷迷糊糊中忽然覺得有人在我心口亂摸一樣,嚇得我立刻睜開了眼睛。
擡頭就看到林梅心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出現在我的眼前。她離我離得很近,吹氣如蘭。嘴裡輕輕吐出的氣息吹拂在我臉上,居然沒有半點腐敗的味道。倒像一個多情的妻子天亮的時候幫丈夫整理被子一般的溫柔、嫵媚。
我呆住了,都弄不清楚她究竟是人還是鬼了?說她是人我明明知道她已經死去多時;說她是鬼,身上怎麼不帶半分的鬼氣?
林梅心見我望着她發呆,緩緩地收了手,冷冰冰的說道,“你醒了?”
“嗯。林梅心……”我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什麼事?”
“沒,沒什麼……”我忽然感覺胸口處有些涼。低頭一看,赫然發現心口那道傷疤上上了藥。
藥的味道,很香、很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