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爾酒店的醫務室沒有濃重的消毒水味。舒緩的音樂,柔軟的沙發座椅,還有精美的裝飾都給來這裡的人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安慰。
但是安世蕭的心裡卻沒有一絲的慰藉。醫生給他受傷的左手包好了沙布之後,安世蕭看都沒看一眼,冷冷地站起來,全程都是緊繃的臉。酒店經理小心地在他身邊陪護着。
人雖然是安世蕭要放的,但如果這位少爺要是一個不高興將責任推到酒店身上,那就不是鬧着玩的了。
趙沐言站在門外,見安世蕭走出去,那雪白的紗布有些灼眼。趕緊上前,關切地輕柔問:“傷得重不重?疼不疼?”
安世蕭只拿眼角掃了她一眼,鼻翼發出一聲不屑地哼聲:“怎麼?你還關心嗎?”
趙沐言面露愧色,若是換做以前,安世蕭這種不訓的口氣,她早就煩了,可她知道事情是因自己而起,於是忍耐着緊跟在安世蕭身後,很誠懇地說:“對不起,因爲我害得你受傷。”
安世蕭猛地停下走步,突然回眸緊緊地凝着她。趙沐言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趙沐言委屈而難耐的表情,安世蕭冷冷地說:“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嗎?”
“嗯,還有......”趙沐言蹙眉想了想,又說,“謝謝你。”
安世蕭扭頭就走,根本就不理會她,也不等她。
趙沐言反而覺得莫名其妙,道歉也道了,道謝也道了,他怎麼還是這副怒氣衝衝的樣子?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也不能讓安世蕭的手復原過來。
“我都說了對不起了,你還要怎樣啊?那我賠你醫藥費好不好?”
趙沐言也是個急性子,安世蕭受傷了的確不錯,可這點傷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吧,犯得上這樣生氣嗎?弄得自己就像一個犯下滔天大罪的惡人似的,永世不得翻身。
但是安世蕭聽到這句話,一股怒火燒紅了他的眼,他反身向趙沐言逼來,狠狠地瞪着她。
“錢錢錢,你腦子裡就只有錢嗎?你以爲這點醫藥費就能了事了嗎?”
“那你想要怎麼樣?難道也要我把自己劃傷,你心裡才平衡嗎?”趙沐言也很生氣起來,安世蕭這明明就是得理不饒人。
安世蕭瞪着趙沐言,氣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不再理睬她,轉身大步繼續向前走。
他生氣,可他氣的根本就不是這點傷,更不是爲趙沐言受傷。那一刻他是心甘情願的,就像趙沐言所說,他根本就沒有思考就撲了過去,更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承擔的後果。
他生氣的是趙沐言的態度,自己的好心好意,她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責怪自己抓那個人,還爲了他來央求自己。
趙沐言同樣也是煩躁至極,唐子文的事本來就攪得她心緒很亂,但她還要來好言安慰安世蕭,沒想到安世蕭又給她擺出這種臉色。
“安世蕭,我現在腦子很亂,我沒有心情和你吵。”趙沐言身心疲倦,她真是沒力氣再應付這位大少爺古怪的脾氣。
安世蕭雙眸含冰地剜了她一眼:“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了。”
“我......”
趙沐
言還想說什麼,卻看見李意涵遠遠地迎面走來。她穿着一件質地飄逸的短裙,沒有酒會時的濃豔裝束,顯得清麗可人。豆沙色的嘴脣,也讓她看起來自然而清秀多了。
李意涵體態輕盈,身姿優雅地走到安世蕭面前,眉目流盼,語中含笑:“安總,我聽說你受傷了,特意來看看。不知傷勢怎麼樣?”
而安世蕭的面色也立刻柔和下來,溫文爾雅:“有勞小姐掛心了,不算什麼重傷。”
“我聽說是酒店的一個服務員,而且安總還將這個人給放了。他傷了你,這種人怎麼能放了呢?”
安世蕭只是笑而不語,一旁聽着的趙沐言面容尷尬,心裡很不是滋味。李意涵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人,見安世蕭不言語,也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李意涵脣邊帶笑,嬌柔細聲地說:“昨天安總請了我晚餐。今天中午我特意來請你共度午餐,不知道安總肯不肯賞這個臉呢?”
“小姐太客氣了。”安世蕭微微頷首,一副很標準的應酬套路。
“就當是爲你壓壓驚。另外,我還有事想向安總請教。”
一聽這話,安世蕭也不好再推脫,而且他原本也就沒打算推脫,便微笑着點頭。
“那就要小姐破費了。”說完就往前走,自始至終都沒再看趙沐言一眼。
李意涵擡眼向一臉茫然無措的趙沐言輕輕瞟了一眼,不好也不壞,沒有任何意味。
趙沐言沒有再跟上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思考,實在無心力再和安世蕭糾纏了。
安世蕭現在的確不想見到趙沐言,正好藉着李意涵來甩開她。
但明明是爲了甩開趙沐言而接受李意涵的邀請,而趙沐言又很自覺地沒有跟上來。可安世蕭的心卻突然又有些不爽。
也許她壓根就不在意自己跟誰在一起。那個想要刺殺她的人,甚至比自己這個救她的人還要重要。
安世蕭看着面前酒杯裡通透的紅酒,不由得雙眼一凝,兩道濃黑的眉緊緊皺起。
“安總,是有什麼心事嗎?”
安世蕭一回神,看到李意涵正悠然地啜飲着紅酒,浩明的雙眸似笑非笑地凝視着自己。
“沒有。”安世蕭揚揚眉,很清淡地說,“我只是在品嚐小姐爲我準備的美食。”
李意涵抿嘴一笑,語調輕佻地說:“難道美食比我還要吸引安總的眼睛嗎?”
安世蕭微怔,但面容和煦:“小姐開我玩笑了,如果我有什麼得罪小姐的地方,還請小姐見諒。”
“的確是有得罪我的地方。”李意涵放下酒杯,媚眼嬌俏。
安世蕭奇怪,李意涵卻笑容倩倩地說:“你總是叫我小姐小姐的,真是太生疏了。”
“這......”安世蕭有些侷促,他其實從沒想過要和李意涵打多深的交道,因此客套的稱呼,只是一種禮節。
“叫我意涵,或者是Anna。”李意涵輕快地說,“說不定以後我和安總相交的時間還長着呢,你總是這麼叫我,那多沒趣呢?”
安世蕭一愣,立馬會意過來:“你想來濱城?”
“安總果然聰明。”李意涵笑道,“我早就想回國發展了。但是我爸爸畢竟是榮城的市長,如果我留在榮城,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別人的照顧。我可不想被人說是靠着我爸爸的庇廕。”
“因此我就想到了濱城,畢竟是一個國際化的大都市,有競爭,也有發展。所以以後,還要請安總多多關照了。”
安世蕭沉思,看來以後李意涵這個麻煩是少不了的了。但臉上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淺笑。
“哪裡哪裡,以後也要請小姐......哦,是意涵,同爲關照了。”安世蕭端起酒杯。
“世蕭,你這就客氣了吧。”
安世蕭看着李意涵促狹的魅笑,心裡一緊,卻還是笑着說:“不,我是真心的。”
兩個酒杯在空中輕輕碰撞,撞出清脆的聲響。
剛進五月,天氣已經有些微微發熱了。太陽刺目地照下來,白色的光讓人有些眼暈。
趙沐言站在破損的小別墅前,看着工匠們正在搭梯子修補房頂。
安世蕭的動作還算快,當天便找來了人。
趙沐言仰頭,迎着陽光眼睛眯成一條縫,在這羣工匠中,對着一個正揮汗如雨的人叫了一聲:“莫古。”
“沐言?”莫古回頭一眼就看到趙沐言手臂上的石膏,一下子就從三米高的梯子上跳到她面前,皺着眉說,“你受傷了。”
“小事。”趙沐言輕描淡寫一句後,旋即很認真地看着他,“我見到唐子文了。”
莫古的眼睛瞬間睜圓,全身神經緊繃起來,一股戾氣似乎就要噴出:“你的傷是他弄的?”
“不是。”趙沐言垂下眼簾,深吸了口氣,喃喃地說,“莫古,我有話對你說。”
安世蕭所住的別墅小區裡有一片湖,湖水清透碧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粼粼金光。岸邊的垂柳已經拂水,在微風的輕輕吹動中,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趙沐言坐在地上的臺階上,茫然地看着這湖水。莫古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瓶礦泉水,並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和她一同凝望着遠處。
良久,趙沐言纔開口說話,而且直截了當。
“我覺得當年的事並不簡單。”
莫古只是側着頭看着她。他並不催促,也不顯出驚訝之色。他知道既然趙沐言說了,就一定會說下去的。
趙沐言雙眸凝重,但是語氣卻很平和:“沒想到唐子文在那個酒店上班,估計他見到我也挺意外的。”
隨後趙沐言將今天早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莫古。
莫古的臉色越來越黑沉,在聽到唐子文拿刀要刺趙沐言時,更是雙眼冒出兇光,拳頭緊握,好幾次都想站起來衝出去。
“那我去找他。”終於等到趙沐言說完,莫古也坐不住了,站起來就要走。
“我告訴你,不是要讓你去找他麻煩的。”趙沐言糾起小臉,拉了拉他的衣服。
莫古無奈地又重新坐下,可是臉上的怒氣卻濃重如鐵。
趙沐言嘆了口氣,清透的眸子重新凝沉:“你不覺得奇怪嗎?爲什麼唐子文要這麼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