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清潔工的身後,輕咳了一聲正要說話,那清潔工要洗拖把,一轉身就看到面前一雙錚亮的皮鞋,筆直的小腿。
她擡起頭來看到眼前的人,瞳孔立即縮了一下,飛快的垂下頭抒。
黎少彥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就愣了一下,她低着頭但也能看到她臉上戴着的藍色口罩。
黎少彥皺了眉頭打量着她:“你——”
“先生請讓一讓,我正在打掃衛生。”女人一下子握緊了拖把,很緊張的樣子,視線的餘光往不遠處的總裁辦公室看過去帶。
這時候,林秘書從秘書室走過來,看到那個清潔工,眉毛也皺了下:“一個小時之前你就在這裡拖地,怎麼還在這裡?”
黎少彥的目光一直盯在那清潔工身上,她低垂着眼眸,也看不到她的下半張臉,可是這個身形……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那個清潔工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已經好了,我馬上就走。”
她馬上帶着垃圾桶飛快的走了開來。
黎少彥望着那個身影若有所思,林秘書道:“黎先生,你不是對我們這兒的清潔工也有興趣吧?”
幾年前,黎少彥從她的秘書室裡挖走了一個碩士美女,現在在影視界大有名氣,混的風生水起。
黎少彥還在想那個清潔工,沒有理會林秘書的調侃,隨意的打了個招呼就順着清潔工走的方向過去了。
“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又在搞什麼名堂。”林秘書嘀咕了一聲,往前走了一步的時候,皮鞋擦在了一灘水上。這灘水應該就是那個清潔工離開時留下的,她搖了搖頭,看來對人事部的員工培訓要說說了……
黎少彥在另一條走廊上追上了那個清潔工,這一回,那個清潔工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似的,倉皇的加快了腳步,連拖把都沒有再拿着,吧嗒一聲丟在地上,只顧着急急忙忙的往前走。
她越是這樣就越可疑了,黎少彥小跑了兩步就追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那人轉頭,驚恐的看着他。
黎少彥嘴脣微張,看着那雙眼睛,還是不敢置信。
“雲……瑤……”他做夢似的看着面前的人,看着那雙眼睛。
他看她有些熟悉,但怎麼都不敢往那個人身上想。
她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她,眉毛皺成了一個疙瘩:“你……你不是在監獄裡嗎?”
當時警察錄口供的時候,雲瑤一口咬定自己當時是被蘇域泯脅迫,後來法院給她判了一年有期徒刑,但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這時,走廊那頭有人走過來,雲瑤知道自己是瞞不過黎少彥的,急切的道:“少彥,我們能不要在這裡說話嗎?”
說着她往那邊的人身上投去一眼,又求救似的看了看黎少彥。
黎少彥看了那邊一眼,這附近剛好有個安全樓梯,他揪着她的手臂往那邊走去。他緊握着她的手臂,不給她一點逃脫的機會。
噔噔的腳步聲中,他們一直往下走,一直往下走了兩層樓才停下來。
黎少彥往樓梯上方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聽到才一把鬆開雲瑤。“你是怎麼出來的!”
雲瑤揉着發疼的手臂,身體微微的顫抖。她一直就很瘦,經過那件事情之後,就更加的瘦了,如果不是看她的那雙眼睛,還很難把她辨認出來。
雲瑤咬着嘴脣垂着腦袋,沉默了很久也不說話,只是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黎少彥的呼吸沉沉的,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雲瑤淒涼的笑了一聲,發紅的眼睛看着他:“你就這麼希望我死嗎?”
她摘下口罩,露出她那張紅腫的臉,黎少彥呼吸一窒,目光忽閃了下。他旗下有很多小藝人去整形,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雲瑤的臉動了整形手術。
“你去整容?”
“不然呢?”她繼續落淚,鹹澀的淚水粘在皮膚上很是刺痛,她重新將口罩帶了回去,眼睛裡露出自嘲的笑。
“我怎麼出來的,你還能猜不出來嗎?”
黎少彥眼睛動了動,要是有錢有背景,做到這點不難。只是她的錢從哪裡來的,誰幫她疏通的關係?
黎少彥正要深想,雲瑤趁着他發愣的時候,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握住他的手臂:“少彥,我做了整容手術,就是想重新開始。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說着,她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船票來:“我會去泰國,從此再也不回來了。在走以前,我想再看看他而已……”
眼淚滾落,她擡頭往樓梯上看,那視線好像要穿透那層層樓板,一直到可以看到那個人。
看了許久,她才收回視線,沙啞着嗓音道:“少彥……這些日子,我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噩夢一樣。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也不想再去想以前的事……見過他最後一面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的世界裡了。”
她的眼淚珠子似的往下掉,樓道里都是她抽泣的聲音。
黎少彥擰着眉毛看她:“你要是真的知道錯了,就應該在牢裡思過。”
雲瑤的喉嚨用力的滾動了一下,神情變得激動了起來。“你知道我在牢裡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雲瑤掀起她的衣袖來,昏暗的光線裡,她白皙的皮膚已經變得蠟黃,上面滿是結了痂的傷疤,交錯橫行。
“你不知道那些人都多狠,下手起來往死裡打。我不想死在牢裡!”
“……”
“少彥,求求你,別把我說出去。”雲瑤枯瘦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臂,“求你了,我不想死。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也讓我活命吧……”
她的大眼睛裡滿是驚恐,好像眼前浮現的就是在監獄的那段恐怖的回憶。
黎少彥的嘴脣抿琛了一條線,黑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裡閃着一點光。他直直的盯着這個在他面前不停的哀求哭泣的女人,雙腿都已經跪下了。
“雲瑤,你不應該來這兒的。”
“少彥,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你們的面前了,求你了,放過我……”
黎少彥低頭,看着她跪地抱着他的大腿哀求的模樣。
曾經的雲瑤有自信過,善良過,純真過,也墮落到讓人難以想象過,但他從沒見過她如此卑微過,低到了塵埃裡,只爲了一個新生。
他沉默着,許久才道:“你,真的不是回來找霍晉霆報仇的?那個車禍,不是你做的?”
雲瑤的哭聲停住了,茫然的看着他。“你在說什麼?”
“春節時候的車禍,剎車片失靈,引起連環車禍。”黎少彥提醒她,清晰的說道。
雲瑤的眼睛更加的迷茫了:“我、我怎麼會做那種事。我對車子一無所知啊——”
“再說,再說我之前——”雲瑤的聲音猛地頓住了,像是回憶起了極度讓她後悔的事情,眼睛裡閃過痛苦的神色,“我之前打傷了他,差點把他害死了,我怎麼會再去做那種事?”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的一變,馬上又抓着黎少彥的褲管站了起來,握住他的雙臂道:“那霍晉霆怎麼樣了,他有沒有受傷?”
“……”
雲瑤見他不回答,又急切的問了一聲:“他有沒有受傷?啊?”
黎少彥被她搖的身體搖晃,墨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她對霍晉霆的關心,又不像是假的。
看起來真的與她無關。
雲瑤看他的神情,緩緩的反應過來。這幾天她在角落偷看霍晉霆的時候,都是看着他意氣風發的走進公司,那肯定是沒事了。
她鬆了口氣,鬆開了黎少彥的衣服。
*
在走廊差點跟黎少彥雲瑤撞上的人撿到了雲瑤掉落的胸卡,遇到林秘書的時候便把胸卡交給了她。
林秘書看了看那卡,上面的名字是姚允,也就是那個清潔工的。
她站在原地盯着那卡上的名字就想到那個戴着口罩的臉,黎少彥走過來接過她手上的卡看了一眼,林秘書瞅着他:“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黎少彥把胸卡拿在手裡,說道:“你跟我一起來。”
兩個人一起往總裁辦公室走去。霍晉霆正好搭着外套要出去,一見黎少彥道:“你不是說再也不來了嗎?”
半個小時都不到就回來了。
黎少彥把胸卡送到他的面前,霍晉霆看了看,擡眼看向他:“什麼意思?”
一個保潔部的清潔女工,難道他也想挖?
黎少彥曾經用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把他秘書室的一個秘書挖走,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黎少彥道:“你倒過來念。”
霍晉霆簡黎少彥一臉嚴肅,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丟開手裡的衣服,接過那張胸卡。
姚允,允姚……雲瑤?!
難怪,最近他在公司走動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人在看他,待他轉頭的時候,又什麼都看不到。他還以爲自己疑神疑鬼,原來並不是他的錯覺。
霍晉霆嚯的擡頭看向他,林秘書也嚇了一跳,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難怪她覺得有些熟悉。
“我看見她了。”黎少彥淡淡的道。
“我,我也看見了。”林秘書一臉見了鬼似的表情,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