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往號向着深洞下降,下落的碎石擊打在上方的護盾上迅速的彈開。儀表盤上,護盾超限警告的燈光再次亮起,阿瑟連忙在面板上調整範圍設置,將護盾的力場能量集中在飛船上部,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麼降太耗時間。”他皺着眉頭,操控着手中的握柄,飛船下方離子推進器的長舌頓時短了一半,啓航號由此在行星重力下下降的飛快。
“咱們的車可快沒油了。”巴雷卡斯人試圖用本族的幽默調節一下車內的緊張氛圍,但卻沒人能聽懂他的巴雷卡斯笑話。
艾迪靜靜的盯着偵測屏幕,而丁香抓緊了座椅扶手,未亡卻已幾乎要完全顯形。艙內孱弱的微光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藍色的血脈在無影人的身體中極速流動,未亡的臉色也比平日顯得更加蒼白,他仍無表情,但眼中的眸子卻緊緊盯着前方屏幕。
一行人中,洶滸顯然是最沒心沒肺的一個,雙手抱着腦勺翹着腿斜躺在甲板上,他巨大的身軀幾乎要把掠地車尾部的工具艙完全塞滿。
艙內的靜默顯露出每名隊員的心情,魚皮人不由嘟囔了幾句,突然滿不在乎的吹起了口哨,哨聲綿長悠揚,似是一首樂曲,他耍着滑調,雙手舞動在腿上打着節拍,模樣雖然滑稽,造詣卻顯得不凡。
遊歷隊員們原本心中都緊繃着弦,精神高度緊張,聽了他的哨子卻禁不住的心頭一鬆,因此就連嚴肅的阿瑟也沒有出聲喝止,由着他賣弄,於是這種變相的鼓勵反而使得魚皮人哨子吹的更加歡暢。
飛船外,巨大的天坑似乎深無窮盡,上方已早不見一絲天光,只有嚮往號聚光探燈照在坑壁上傳來的反射。
天坑中的洞壁初時平滑,但越往下就越顯得粗糙猙獰起來。隨着掠地車的繼續深入,紅色的晶體開始遍佈洞壁,有些顯得琉璃詭異,燈光照射其上,就愈發顯得明亮。
再往後,倒影中似乎有無數艘嚮往號的鏡像在坑壁上滑動,他們大小不一,天坑四周像是嵌着數之不盡的哈哈鏡,將飛船的各個角度盡顯無遺。
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飛船仍在下降,洶滸的一曲小調業已表演完畢。當他意猶未盡,還想着再來一曲時,一直緊盯着前方探測屏幕的丁香突然興奮道:“有底了,終於見底了。”
全息屏幕上,嚮往號的探測裝置開啓着最大的偵測範圍,三維圖中的柱狀天坑終於勾畫出那久違的底部。阿瑟小心的操控着飛船緩緩的降落在地面,嚮往號的車輪直到此刻才終於觸地。
狼頭人仔細分析着前窗屏幕上聲納反饋的訊息,他指着屏幕道:“似乎這個方向的空間最大,我們的目的地是不是那裡?”
他轉過頭看着身旁的艾迪,顯然是徵求這位一直扮演在扮演着某種巫術角色的坎德人的意見。
“我……我不知道。”艾迪卻老實回答他,從進入洞穴開始,多少天來一直指引着他的那股力量似乎突然憑空消失了。
“永遠的,經典的答案。”阿瑟頻頻點頭,他長嘴微咧,牙齒咬的緊緊的,手指在面前的控制檯板上一動,車身兩旁展開的長翼隨即收起,嚮往號又恢復到掠地車的狀態。
阿瑟不敢再用極耗能量的離子推進模式,因爲一旦嚮往號沒了能量,他們可無法飛出這個鬼地方。
掠地車轉換成地面形式,引擎聲接着大作,車輛向着洞穴最寬廣的方向移動。在車頭的兩盞射燈所照射的前方,琉璃的洞底平地猶如刀斧開鑿的寬大礦道,沿途時有或大或小的石塊阻路,山石晶瑩琉璃,卻不透明,不知道內含何種材質,射燈的光線也無法穿過。
阿瑟需緊張的操控着車輛,繞來繞去試圖避開這些攔路的怪石,這不禁令掠地車行駛的更爲曲折。
丁香此時拉開車頂的護板,通過上方的密閉懸窗觀察着洞穴的頂部,然而它卻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頭頂上也睜大了眼睛,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影子。
“好美。”異星深穴,琉璃如鏡,這不禁令仙子人感受到自然的不可捉摸,它禁不住喃喃自語,卻令身邊的隊友撲哧一笑。
“你是在誇讚自己麼?”未亡的腦袋挨着丁香,也在透過頂部懸窗看着洞頂。
“這可不是自然之力啊。”洶滸趴着車窗向外看了又看說道。
“難不成還是誰挖出來的不成?”未亡卻不同意魚皮人的觀點。
“沒有一個種族能有如此鬼斧神工的超然實力。”他坐回自己的位子,若隱若現的皮膚像一件魔法將要失效的隱身斗篷。
“你可別忘了‘昇天者’,我打賭他們就有這能力。”丁香提醒他道。
“他們?只是老舊的傳說罷了,昇天者的足跡雖然遍佈銀河,卻還不至於來到這裡。而且如果這些史前怪物們真的那麼厲害,又怎麼會毫無徵兆的消失。”未亡嘲諷道。
“也許他們只是離開了,又也許他們遇上了什麼變故……”丁香眼睛望向窗外,思索着。
“核災難、病菌、生育問題或是恆星氦閃,這樣的變故怎麼樣?”未亡談論着這些可怕的災禍,臉上卻毫無表情。“又比如有更強大於斯的種族,把他們一個不剩的連鍋端掉。”他想了想又再次做出補充。
“昇天者留下了如此多偉大的遺蹟,直到億萬年後的今天,卻還仍能見證他們曾經的文明,這樣強大的種族怎麼會被別人消滅?”丁香質疑道。
“你說的對,他們是發明了那些永不損毀的墳墓,讓我們知道他們曾經存在過。但僅此而已,墳墓就是墳墓,宇宙間的世代更替,就像呼吸一樣自然。”未亡看了看丁香,哦了一聲又道:“當然你卻是不用呼吸的。”他指出一個威達爾星人的衆所周知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