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那是新賽季啓動的一個月後,暴雨。
這是下午五點,都靈隊一整天的訓練都已經結束。
然而,球場上卻還能看到那名亞裔球員的身影。
那是嶽一煌。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比別人早一小時到達球場進行訓練,又在球隊的訓練結束後晚一個半小時離開球場。並且……他跑着來到球場,又跑着從球場回家。
最早的時候,他只是鍛鍊着如何用左右腳都能夠把球準確的踢到同一個點位上。然而自從弗朗西斯科來到了都靈,他的最後一項訓練改變了。
他開始習慣在每一次踢球之前進行冥想,似乎是在腦中爲自己設計一個進球畫面。
在這個畫面中,會有多名負責攔截他射門的敵方球員,而他冥想中的己方球員……卻只有自己與弗朗西斯科兩個人。
他將尤文圖斯,米蘭雙雄,羅馬,烏迪內斯,那不勒斯這些意甲中的傳統強隊最爲冥想中的假想敵,並思考着如果是對上他們,對方的球員分別會在他們發起攻勢的時候採取怎樣的防守。他的隊友們,又會怎樣衝破那一道道的防線,而他……又要在哪個地點,哪個時節,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
當那些畫面在腦海中快速閃過的時候,嶽一煌的身影最終和他腦海中的那個自己合爲一體,並瞬身閃過冥想中的假想敵,以狂風一般的速度從中場奔襲直禁區內,並在幾個動作的過人之後衝散了意想中的那幾個後衛球員後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個被他放在球門左邊的足球上。
他衝向那個足球,他未有調整自己的步伐,只是下意識的在右腳再次踩地後擡起左腳,球被重重的踢起,嶽一煌在賦予它速度,賦予它力量之餘,還賦予了它旋轉。這讓球在接近門框的時候形成了一個近乎詭異的弧度,往外偏離之後又很快急轉,衝入球門中。
看着球門內的白網因他的進球而掀起的弧度,嶽一煌久久沉默,那些畫面也終是從他的腦海中消失。
然而正當他將被暴雨打溼的額發全都向腦後撥弄去,更露出淺淺的笑意時,他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很快的轉身,卻是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我只知道你喜歡比別人來得都早,也比別人走得都晚。可我沒想到,你會喜歡在下暴雨的時候也練球。這算是你的興趣愛好嗎,嶽?”
說着那句話的人,正是弗朗西斯科。他此時並沒有穿着西裝革履,卻也並不是穿着都靈隊的球衣,似乎是忘記了什麼東西,臨時返回來拿。他打着傘,即使是在暴雨中也是顯得那麼紳士,不見絲毫的狼狽。
至於嶽一煌,他只是站在暴雨中,任雨水沖刷着他,擊打到他的身上,更順着身體不斷的滑下。
他並沒有回答弗朗西斯科什麼,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他該和對方說些什麼。因此,他只是將網袋裡的足球又拿出一個,打算再來一遍和剛纔那樣的演練。然而這一次,手上的球確實被此時在球場中的另一個人拿了過去。
那正是把雨傘丟到了一邊的弗朗西斯科。
“我得承認,你的射門很精彩。可是兩個人,總能比一個人踢得更精彩,不是嗎?”
嶽一煌疑惑的看向弗朗西斯科,似乎是並不明白對方到底想做什麼。然而弗朗西斯科確實沒打算讓這份沉默或者說沉悶繼續下去。他將球輕輕拋起,而後膝蓋一頂,將球頂到半空中,以頭將球定住,而後又讓它順着自己的背滑下,最後又用右腳一勾,把球從身後輕輕踢到面前,又一腳踩在球上,帶着一份躍躍欲試。
“面前的這個,是我的球門,你負責將球射入。至於我身後那個半場的球門,是你的。我負責將球踢進去。怎麼樣?”
暴雨帶來陣陣轟鳴聲以及雨水的刷刷聲,然而嶽一煌卻清楚的聽明白了弗朗西斯科的話。他在垂下眼簾後的一陣低聲輕笑後又重新睜開了眼睛,看向對方。
下一刻……他終是向對方衝去。雙眼緊盯着這名世界頂級球星的身形,而腳下……卻是似乎根本不需要眼睛就能夠確認球所在的位置,並去奪走它……
暴雨中的射門遊戲是那樣的真實,充滿着緊迫感,又近在咫尺,可它卻是將嶽一煌的記憶帶到了久遠的過去。
曾經也有一個和他年齡相近的男孩對他說着這樣的話。那個男孩陽光,熱情,更有着高超的球技,頭髮總是亂糟糟的,在整片的街區裡,都找不到能夠贏過他男孩,甚至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大孩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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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驕傲的把髒兮兮的足球踩在腳下,對嶽一煌說:“一煌,我們來比比,看誰的射門更多?”
嶽一煌還記得……那個時候,他幾乎每次都會輸給那個男孩,最後累得爬也爬不動的躺倒在草地上。聽着那個男孩說着他的夢想。說他一定要進入巴薩,更成爲巴薩隊的進攻核心。
而現在,嶽一煌踢得越發勇悍起來。他似乎從清風化作了狂風,不斷的阻止這弗朗西斯科的攻勢。他甚至……緊緊的咬在了弗朗西斯科的身後,絲毫不讓對方甩開自己哪怕半米的距離……
單憑帶球長途奔襲後向着球門不斷進攻的能力,嶽一煌遠不如弗朗西斯科。然而他卻似乎瞭解對方的球風,更似乎能夠憑藉敏銳的嗅覺判斷出弗朗西斯科下一步究竟會做些什麼。這讓弗朗西斯科感到興奮異常,然而他此刻的他卻還是想不到所謂的……天生的默契。
他只是覺得嶽一煌的判斷力實在是太過驚人,他總能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做什麼,究竟只是一個虛晃,還是十足的進攻。這實在是……太過新奇的感覺了。更不用說,嶽一煌竟然擁有能夠跟得上他的速度。
放眼歐洲,能夠在球場上追得上他的人也屈指可數。而現在……在都靈這個剛剛升上甲級聯賽的意大利俱樂部裡,居然有這麼一個人,在兼顧速度的同時,還有着十分紮實甚至說精彩的腳下功夫,以及……精準的判斷力。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弗朗西斯科興奮異常,並且一不小心就用上了全力。
結果?當然是弗朗西斯科贏了嶽一煌,並且不止是贏了,還甩開了他一路。
然而,嶽一煌在弗朗西斯科手上也不是一個球都沒有拿到。
這個事實讓弗朗西斯科對嶽一煌更感興趣了。並且他們之間的相處也僅僅因爲這一場在暴雨中的進球遊戲而有了微妙的變化。
或許,這只是弗朗西斯科單方面的改變罷了。
他變得不再那樣的彬彬有禮,紳士十足。
然而,他在嶽一煌面前所露出的笑容卻變得更爲生動了。
“我看過你的比賽視頻。只是有些事……還是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和身體來確認。你,很棒。”
弗朗西斯科並不吝惜的說出了自己對嶽一煌的讚許。
“我不明白德羅爲什麼在這個賽季開始之後就再沒讓你出場過一次。可我想說一句,如果你上場,鋒線上的進攻力量會大幅增長。”
來自於弗朗西斯科的讚許讓嶽一煌感覺有點懵。雖然自從他加入都靈隊,卡塞爾以及其他隊友就會是不是的對他說一句“嶽,幹得好!”,或者“嶽!好樣的!”,然而當弗朗西斯科這樣的世界頂級球員對他說出這麼認真而又誠摯的讚賞時,他還是會高興,臉上難掩笑容的高興。
“謝謝你。”
“嘿,謝什麼,我只是說出了一個事實。”
說着,弗朗西斯科給了嶽一煌胸口一拳,嶽一煌愣了愣之後也給了弗朗西斯科一拳,而後兩人一起大聲笑起來。
“嶽,你今天還打算跑步回去嗎?”
“是的。”
雨勢似乎在他們結束了那場進球遊戲之後就有所減小,然而大雨卻還是在持續着。兩人都已經被大雨侵襲得無所謂是不是再多淋一些了。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跑步回去,這樣實在是太不拿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了,雖然他們的身體素質要比平常人好太多了。
果然,弗朗西斯科聽到嶽一煌的回答後臉上出現了一抹不贊同。
“我想,也許在剛剛的那個進球遊戲裡,你已經把今天需要跑的路程全都跑完了?所以,今天你也許可以坐我的車回去。”
對於弗朗西斯科的提議,嶽一煌本想拒絕的。然而此刻他卻覺得,自己或許不該把別人的好意都推得遠遠的。
並且,他或許……也應該走出來了。
從那份過去的記憶中走出來,更珍惜他現在的球隊,以及現在的隊友。
因此,嶽一煌在猶豫了片刻後終於還是笑着點了點頭,更向弗朗西斯科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