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羈絆
那天的下午,都靈隊結束了每天例行的訓練,大部分的球員都去到更衣室,打算在洗一個澡後就去享受傍晚以及晚上的時光了。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教練辦公室裡發生了十分嚴重的爭吵。
那是弗朗西斯科與主教練德羅的爭吵。
開始得太快太突然,更開始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因此,當有人無意間經過教練辦公室的時候,他們兩人間的爭吵已經上升到了拍桌子扔東西的級別了。
而他們兩個人爭吵的中心,似乎是一個人的名字——嶽一煌。
當嶽一煌被自己的隊友喊去那裡的時候,弗朗西斯科與德羅兩人間的爭吵已經結束,他只能看到弗朗西斯科沉着臉從德羅的辦公室裡走出來。這名被德羅給予了高度期望的意大利藉球員看了嶽一煌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正站在嶽一煌身旁的卡塞爾小聲的和他說了兩人爭吵的重點。
“他在質問德羅爲什麼最近都不讓你上場,並且要求德羅給你出場的機會。”
聽到了卡塞爾的這句話,嶽一煌的心裡猛然有了一種翻江倒海的感覺。
沒有人知道德羅和弗朗西斯科爭吵的結果究竟是什麼。大家都面面相覷。然而正在此時,教練辦公室的房門卻是不期然的被打開了。
“哦,嶽你正好在這裡麼?謝天謝地,我正好有事要找你說,進來吧。”
德羅的臉上根本看不出所謂的心情好壞。他依舊是有着十分誇張的表情,以及故意甜膩死人的聲音,惡劣得讓人雞皮疙瘩掉得一茬一茬的。然而這一次,嶽一煌卻是十分渴望從德羅那裡得到一個答案。
教練辦公室的房門又一次的被關上。諸如卡塞爾以及尼爾瓦這樣平日裡和嶽一煌關係不錯的球員們已經開始爲嶽一煌祈禱了。
原因無它。本很喜歡嶽一煌並幾乎每場比賽都把他派上場的德羅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彷彿是在新賽季開始之後就徹底的放棄了這個上賽季的寵兒。開賽到現在都已經有六週了,可嶽一煌卻是幾乎一次出場都沒有。
大傢俬底下對此頗有議論,可無奈嶽一煌每天都還和沒事人似的好好訓練,並且一如既往的比別人早一小時到達球場進行訓練,又在球隊的訓練結束後晚一個半小時離開球場。
可誰都沒有想到,居然會是弗朗西斯科最先站了出來,並就此事和德羅來了一番完全可以用激烈來形容的爭論。
“請坐吧嶽,我的咖啡壺裡還有些咖啡,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爲你自己倒上一杯。”
嶽一煌看了一眼幾乎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辦公室,想了片刻後默默的走到辦公室的角落裡把椅子扶了起來,並搬到了德羅的辦公桌前,並在沉默片刻後先把椅子放下,然後幫德羅把歪出去的辦公桌擺正,才又把椅子搬了過去。
而後嶽一煌打量了一番這間本來還可以用整潔來形容的辦公室。德羅辦公桌上的相框碎了,辦公桌好像是被人掀起來過,椅子是直接就被丟出去了,還有那碎了一地的茶具……
嶽一煌吞了一口口水後又將目光放到了德羅的身上,擔心在他的身上會出現所謂歇斯底里的情緒,可這名剛剛和自己最愛不釋手的球員進行了一番激烈爭吵的球隊教練卻看起來心情不錯,甚至……可以用盪漾來形容他此時的狀態?
“嶽,你一定想象不到,弗朗西斯科也會有這麼生氣的時候。你真應該看看,當我和他說這個賽季我都不會讓你出賽的時候,他是什麼樣的表情。”
嶽一煌突然覺得有點頭大。難道他的教練不會覺得……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事件當事人的表情才更會是重點麼……
“我的確是在期望着讓你們成爲都靈隊裡最具危險性以及攻擊性的搭檔。可我沒想到,弗朗西斯科居然會爲了能夠讓你出場來找我,並且還這樣不顧一切。這可真不像他。”
“把自己最喜歡的球員矇在鼓裡,騙得團團轉,甚至故意激怒對方,讓他把你的辦公室弄成這樣,這倒是挺像你。”
聽到這些話,嶽一煌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些什麼,十分無奈的看着對方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併成功的把德羅噎了一下。可就在那之後,德羅似乎收起了臉上的那份輕浮,轉而十分認真的審視起嶽一煌。
“我本以爲,像弗朗西斯科那樣的球員很難和你這樣的亞裔球員成爲交心的朋友,也很難意識到像你這樣的一個搭檔在球場上對他究竟會有怎樣的幫助。可現在,我卻覺得,他已經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了。你贏得了他的認可,一煌。”
說着,德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幾乎可以用欣慰來形容的笑意,今天他甚至也像已經認可了他的都靈隊隊員一樣,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不僅僅只是他的姓。
“那麼你準備好了麼?下週六的比賽,本賽季意甲第九輪,與尤文圖斯的同城德比大戰。在新賽季開始前,我就告訴過你,影子前鋒與前鋒的配合完全是由前鋒主導的。你需要在任何一個弗朗西斯科需要你的時刻出現在他需要你出現的位置。
並且我也希望你能夠給他一個足夠的驚喜,又或者說……那會是一個驚悚。在你能夠做到這些之前,我不會讓你出賽,也不會讓那些意甲的傳統強隊知道你存在的真正意義。
可現在,我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讓傲慢的北方三強尤文圖斯知道,都靈……不再只是一個和他們同城的弱隊。都靈隊當然擔得起尤文圖斯的德比,尤文圖斯同城死敵的名號。”
說到最後,德羅的聲音裡又帶上了一絲讓嶽一煌在第一次聽到時很不習慣的甜膩。可嶽一煌卻明白,這一次……德羅是認真的。於是他也露出了笑意,幾近耀眼的笑意。
“我會努力不讓你失望的,教練。”
儘管,嶽一煌擁有不像是一名足球運動員的耐心。可在等待了六週的時間後,終於又能再一次出場的喜悅卻是讓他無法抑制住心底的那份激盪。對於一名訓練狂人來說,現階段似乎已經不會有比加訓更好的……表達自己喜悅心情的事了。
於是嶽一煌又再一次的來到了距離弗朗西斯科的家很近的那座小山上。他在那裡發現了一段在小溪旁的,十分平坦的道路。並且在最近的這一段時間裡,他似乎喜歡上了每一腳都踩在石塊上飛奔,並時不時的迅速躲閃叢生的樹木,彷彿那就是一個個與自己進行着對抗的對手方球員一般。
嶽一煌承認這樣的鍛鍊能夠讓他的每一個動作更有張力,也能夠讓他在奔跑中更爲敏捷,卻還是會在某些時候不禁笑起自己來,覺得如果什麼時候出現一個山地足球的項目,說不定他就可以直接轉行了。
然而總是在弗朗西斯科家的附近進行着加練,嶽一煌當然不可能總是遇不到他。
就好像……今天。
離開球場後心情一直不佳的弗朗西斯科開着自己的豪車在外面疾馳了很久才又回家。然而當他把車開回家的時候,卻是在途中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輛讓他感覺到十分熟悉的二手車。
那輛車……似乎和嶽一煌的很像。
不知道是爲什麼,在那個念頭在心裡出現的那一刻起,弗朗西斯科就再也無法就這樣把自己的車開回家去了。他繞開了路,將車開向了那座離家很近的小山山腳下。當他看到那輛車的車牌時,他已經能夠十分確定那就是嶽一煌的車了。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嶽一煌會來這裡?
抱着那份疑惑,弗朗西斯科下了車,並不在意的穿着皮鞋走進了樹影叢叢的地方。
雖然,現在纔剛剛進入秋天,天黑的時間也並不像冬天那樣的早。然而下午六點的時間也足夠傍晚降臨這座城市了。帶着些許緋紅的暮□臨,透過一層層的樹影,竟是帶上了一層斑駁的美感。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向着樹林深處走去的弗朗西斯科看到了嶽一煌,那個讓他在今天之內險些和球隊的教練一起毀掉了教練辦公室的人。
嶽一煌依舊是穿着都靈隊的訓練服,汗液黏住了他的額發,甚至讓他的腦袋都顯得溼漉漉的。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自己,睜大的眼睛裡有着十分純粹的驚訝,隨後……他對弗朗西斯科露出了一個笑容,一個彷彿能與他房間裡那個少年時代擁有着燦爛笑容的他重合了身影的笑容。
而後,他叫出了弗朗西斯科的名字,竟是在那個瞬間讓這個意大利男人感受到了一份心悸,強烈到前所未有,更猝不及防到了讓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對就在眼前的那個人說些什麼。
而後,他聽到了嶽一煌的聲音。
“教練許諾讓我出戰下週對戰尤文圖斯的比賽。並且,我將會是你的影子前鋒。”
【我將會是你的影子前鋒。】
時隔多年,再度對另一個人說出這句話,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艱難。
或許,眼前的這個男人可能並不會在意這個。然而嶽一煌自己卻知道,這是一個對他而言有着怎樣重大意義的決定。
這意味着他將會盡全力的讓另一個人把他的後背交給自己,並在那個人最需要他的是很出現在那個位置。就好像……他曾經和伊格勒斯搭檔時的那樣。
如果這個人是弗朗西斯科的話,他就一定還有機會再一次的和伊格勒斯站在同一片綠茵場上。
他將親手創造出屬於自己和這個人的羈絆,並真正走出屬於過去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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