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姬昊可以在此判定，這會是您這一輩子……做過的最有價值的一筆投資。”
……
呂不韋並沒有在姬昊與趙政的居所待太久，或許是有不少繁雜事情纏身，男人並沒有給姬昊明確的答覆，留下的只是態度曖昧的笑容與沉默便匆匆離開了。
的確，這個小小的建議看似容易，但是施行起來……難度之大，是姬昊這樣足不出戶的讀書人也想象的到的。
若金錢可以爲趙政與異人打通所有渠道關卡，那麼剩餘的逃出趙國、拼死衝破封鎖線的後續……則是沒有任何人願意幫忙的。即使已經收買了大部分看管異人的趙兵，可誰又能保證成功的機率是百分之百呢？
只要有一人出了紕漏，將此事通告了趙王或者趙國之臣，那麼後果之嚴重不可想象。
……
房間之中只剩下了青年一人單薄的身影，一身舊舊的白衣，姬昊單手託着下頜，神情悠然，眼眸微垂，安靜的看着桌子上破破爛爛的竹簡。今日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位歷史上著名的政治家與投資家，呂不韋的出現彷彿一聲重重的警鐘，敲響了季昊淡泊此生的神經——歷史的步伐已經開始逐漸前行了。
他的確不喜歡這樣複雜一肚子壞水摸樣的呂不韋，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與異人要做的，是誅九族的大罪，又是成就一生的偉大投資。
試問如今紛繁戰國，又有哪一名家財萬貫的大商人願意堵上自己的性命去做這樣危險的投資呢？扶持一名爲趙的秦國質子，只因爲那一句“奇貨可居”，呂不韋便這樣將自己的下半生與莊襄王異人緊緊的捆綁在了一起。
親自往返與秦趙之間，說服華陽夫人認異人爲子嗣……散盡千金，接濟異人在趙國潦倒困窘的生活，又要小心翼翼買通趙兵不被趙國官方發現。
這一切，全部是呂不韋本身在親力親爲，不知這些年來，這位名滿六國的大商人已經因爲有錢無權的尷尬暗自吃了多少苦頭？
若異人日後成爲秦王，那麼呂不韋也會擁有無盡的財富與政治地位……若異人有什麼意外，則不單單是黃金打了水漂的問題，呂不韋本身也面臨着殺身之禍。
姬昊擡頭，脣瓣微抿，腦海中滿滿的都是自家傻小子的摸樣。
若是不清楚未來的歷史發展，姬昊是決計不會讓趙政趟呂不韋的這趟渾水的，先不說成功的機率有多麼渺茫，萬一失敗……這可是他無法挽回的局面。
他的政兒還太小了，衝破趙國的封鎖線……姬昊也無法肯定趙政以那麼單薄瘦弱的身體是否可以做得到。
與呂不韋的果敢大膽不同，姬昊知曉歷史的發展，又無法肯定在他修改了這一小小的細節之後，歷史是否還會按照原本的路線走下去。
趙政是一定要成爲秦王的，這一點不容許出現任何的差池與偏錯。
……
“姬先生，聽阿政說您有事情要找我？”木門被輕輕推開，少年陽光十足的聲音帶着年輕的朝氣，打斷了姬昊的沉思。
今年已經年滿十二歲的齊逸有些好奇的推開門，在看到這間有些簡陋的居所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姬昊的示意之下輕輕的坐在了草蓆之上。
少年神情明朗，俊美健氣，一襲銀灰色的絲質衣裳襯着齊逸更顯得精神。
“先生，您可要快一點說呀。”齊逸率先開口，倏地吃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脣角忍不住彎起了好看的弧度：“阿政那小子政在門外怨着呢！聽說今早他的伯父來看您，您便把他趕出來了，這會兒又叫我過來，他可是心裡不平衡了。”
“此事還不到告訴政兒的時候。”姬昊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窗邊，並沒有看到那抹瘦小倔強的身影，不自覺的有些失望。
但是青年很快便掩飾了自己的情緒，輕輕咳了一聲後對上齊逸笑盈盈的眼眸：“阿逸，你能否向姬昊保證，這件事情在決定之前，決計不可告予政兒？”
“……先生的話，齊逸自會遵守。”
似乎是聽出了姬昊語氣中那份少有的認真與沉重，少年不敢再有所疏忽，安安靜靜的坐直了身體。
這段時間秦趙兩國不斷惡化的戰事，齊逸是非常清楚的，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姬昊找他過來……究竟是出了什麼大事？
齊逸抿了抿脣角，心中有些掙扎。他是趙國忠臣之子，是趙國的子民，如今卻坐在屬於秦國的姬昊這裡……
“三日之內，政兒的伯父打算帶他歸秦。而除了趙國方面，燕太子那邊也不會這樣輕易的放過政兒的，所以我想，請你來假冒趙政……助他歸秦。”
姬昊一口氣說出自己的所有打算，矮桌下的手已經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纖細的關節處隱隱的泛着蒼白。他有些不敢停頓，這件事關係重大，齊逸又是趙國文臣之子，青年也有一些不能肯定，怕對方在中途便狠狠的拒絕自己。
“……”齊逸怔愣，在回過神之後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姬先生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竟然膽敢謀劃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不怕失敗之後是殺頭的死罪嗎！莊襄王異人與趙政都屬於趙國爲秦最重要的‘欽犯’，然現在姬昊竟然膽敢策劃讓他逃回秦國……
他們需要自己的幫助。而他是趙國人，是趙國人！
少年眼神複雜，額角上已經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拳頭緊握。齊逸不敢想象，自己幫助了阿政，又背叛了國家會是怎樣的境地。
如今的趙國的確是奸臣當道，佞臣攬權，就連他忠誠清廉的父親都已經遭人陷害被派去了邊關管理戰事，這個國家正在一點點的被啃噬消亡……趙國的敵人不僅僅是強大的秦國，更是那羣迷住了君王眼睛的奸臣！
而他身爲忠臣之子，能做到的又有什麼呢？他不能救出自己的父親，更不能改變趙王昏庸的本質。
一瞬之間，少年的烏髮被冷汗所浸溼，就連原本健康明朗的臉龐也有些失去了血色，顯得蒼白無力。
與秦國戰爭的結局，他忠誠的父親早就預知到了趙國的失敗，然就是因爲講出了實話，才被佞臣陷害離開了趙王的身邊。如今外強中乾的趙國，如何抵擋的了勢力正盛的強秦？
直到感覺到了臉頰上的溼冷之後，齊逸才怔怔的伸出手觸上自己滿是淚水的臉龐……他，爲什麼會流淚？
……
“……對不起，阿逸，是先生不好，是先生不好……”
姬昊望着齊逸臉龐上不斷涌出的淚水，心中彷彿被生生的扯裂了一個口子，語氣無力嘶啞。他是站在趙政身邊的，始終如此。
而因爲他的自私與選擇，卻讓眼前無辜的少年揹負上了沉重的責任與叛國的可能性。
“姬先生……”
“齊逸做不到改變趙國如今困窘的局面，更無法救出在邊關的爹，對於趙國與家族，齊逸是無能之人。”
少年低頭，聲音沙啞，面色沉靜，虔誠的對姬昊行禮，被淚水浸溼的眼眸中帶着一抹生硬的脆弱：“但作爲阿政的朋友，我或許可以爲他做一些什麼。”
“……”
“齊逸生是趙國之人，死爲趙國之魂。但阿政，也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不管他。”
姬昊無言的望着無聲落淚的少年，心中生生的絞痛。
他當然知道齊逸爲了趙政放棄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又斬斷了什麼……身爲趙國忠臣之後，在官場中長大，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國家一點點的走向沒落，眼睜睜的看着自家父親被他所效忠的君王推向修羅場……
家國兩昌，家國兩昌！能做到這句話的……自古以來又有多少人？少年無聲的眼淚，爲的是他愛的國家，更爲的是他所效忠的君王。
齊逸生是趙國之人，死爲趙國之魂……
少年擡起頭，微微仰着脖頸，並不說話，眼眸緊閉，任由自己的淚水一點點的滴落，浸溼那一身絲綢華貴的衣裳。彷彿無聲的嘶吼，爲自己國家的沒落歇斯底里的悲痛。
……
“是先生不好，讓你們陷入了這樣的境地……”姬昊沒辦法替代齊逸遭受這樣的痛苦，他所能做的只有將眼前的形勢全數理智的分析着，做出最好也是最有利於趙政的判斷。秦趙有別，他雖不是秦國人，卻早已將自己歸類到了趙政的身邊。
姬昊閉上眼睛，一股由衷的無奈與悲痛佔滿了所有的情緒，他只能將少年輕輕的攬入懷中，無聲的陪伴着少年。
趙國的忠臣之後，秦國的皇室子孫。
兩名少年同樣風華絕代，隱忍聰慧，這之後會譜寫出怎樣的歷史。姬昊並不清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在此時此刻，這樣無視了國界與身份無與倫比的兄弟情義，讓青年賦予了最高的欽佩。
……
“姬先生，”少年聲音沙啞，輕掙開了姬昊的懷抱，有些磕磕絆絆的站起身，無比認真的對青年再予一禮。被淚水洗禮過的黑眸閃爍着無比的堅定：
“齊逸，願意助阿政回秦。”
作者有話要說：齊逸絕對不是炮灰，是趙政重要的兄弟之一！！XD，夜想表達的並不是只有親情與愛情，甚至在趙政回秦爲王的路途中，不可小瞧的兄弟情。
這樣純粹的友情，也是助趙政爲王不可缺少的因素之一吧。
若大家都是爲了功名利益呆在趙政的身邊，又何來那樣一位千古帝王的誕生呢？
順便一說最近想努力的戳月榜的小菊花，球大家的爪印球支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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