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求安心

白茫茫的霧氣包裹了我的身體,伸出的手根本探不到邊際,我小心的走着,朝着唯一的光亮。

隱隱的,我彷彿看到了現代的房間。

純白的牆壁,安靜地房間,只有一張牀以及插滿了管子的儀器。

牀上,黑亮的直髮散落在牀單上,蒼白的面孔,潔白的牀單。

那是——我?

“御風,御風!”我高聲呼叫着,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俊美如阿波羅般的男人,然而,任憑我喊破了喉嚨,他仍是那副面容,眼睛死死的看着牀上的‘我’。

他不是在英國麼?默語呢?

刀雕般精美的面容透着淡淡的倦色,兩道黑密的濃眉,緊緊的皺着,雙眸中藏着掩飾不去的憂慮,薄薄的嘴脣抿得猶如一條直線。

我飄在半空中,怔怔的,癡癡的看着他。

“盈盈,還不願意醒來麼?”久久,他上前,握着‘我’的手,放開了脣邊。嘶啞的聲音,夾着無奈的嘆息。

御風,我要回來的!御風!

我猛地衝上去,手指在觸及他臉頰的剎那,迎上他驟然扭轉的視線。

“盈盈?”他對着空氣,言語露着慌亂,打破了他一往的沉穩。

“御風,是我!我回來了,爲什麼你看不到我呢?”站在他的面前,想要握着他的手,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盈盈,我不知道你在哪裡,可是,你一定要回來,回來!”魔咒一般的聲音,頭腦一陣疼痛,瞬間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拉扯,陷入了漩渦。

耳邊,佈滿了他嘶啞的聲音,爸爸媽媽也一定急壞了吧,不然,他們不會把御風叫回來的!

你一定要回來……

“御風——”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純天然的木質古牀,一如我那年醒來一般,層層淡黃色的牀幔,是唯一的點綴。

心痛的閉上了眼睛,爲什麼,離家那麼近,卻仍是回到了這裡?

喉嚨裡乾澀灼熱,彷彿火燎一般,整個身子也是痠軟無力,想要擡擡手臂,都是一種困難。

“水。”我無力的說,可惜,出口的聲音,猶如破鑼一般,沙啞撕裂。

瞬時,清涼的水流自脣口緩緩滑下,眼瞼沉重,但仍是想要努力的看清一切。

“還要麼?”淡淡的聲音,乍聽之下,竟有幾分御風的感覺,差一點,我就以爲,我回家了。可惜,剛剛的事實告訴我,NO!

“?……”入目的剎那,淚水滾然落下,不知是爲了自己的有家難歸,還是在清朝辛酸的難耐!

然而,這一刻,見了他,真的有了一種鬆口氣的感覺。幸好是他,幸好!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們……

“要起來?”他問,眼裡佈滿了淡淡的紅絲。

嗓子還是腫痛乾澀,我眨着眼睛看他,脣角微動,我知道他懂的。

“太醫說你體質太弱,纔會病來如山倒,能保回這條命已經實屬不易了。”他猶豫,慢慢將我扶起,在後背墊了厚厚的靠墊,“但是你睡了這麼久,也應該坐會兒了。”勉強撐起的笑臉,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吃些東西吧!”他兀自說着,起身朝門口走去。而我,卻環顧這間屋子,莊重而華美,卻是我沒有見過的。這不是永和宮,我可以肯定!

“月月!”陌生的稱呼,熟悉的聲音,透着淡淡的怯懦。

脣角不自覺的揚起,我側身,看到屏風旁閃躲的身影。“放羊的小孩!怎麼不敢過來?”以前的很多個夜晚,我總是在假山上對他說着一個又一個故事,雖然我們知道彼此的身份,卻仍是假裝着,彷彿,那只是我們的一個秘密似的。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你難過。”看到我四處飄着的眼神,他舒緩一笑,回我一個OK的手勢,“這是我的寢宮,屋內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放心。”

“誰準你叫我月月?”我突然想起了稱呼,連忙問他。這些小孩子,爲什麼總是喜歡給我起綽號?我要那麼多名子做什麼?

“我偏要。”他瞪了我一眼,頗有威嚴,隨即彷彿想到了什麼,眼神漸漸轉暗,“那天,雖然你沒有流淚,可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的心哭了。”突來的成熟閃過眼眸,他一步步的走向我,眼神裡透着堅決。“那天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幫你,因爲你是紫禁城內唯一給了我快樂的人!”

“我睡了多久?”不想再談論,我轉移了話題,頭腦昏昏的,總覺得像是有人狠狠敲着我一般。

“你竟然不知道,天啊!你整整昏了3天,衆太醫都束手無策。我差點以爲,再也看不到你了。”小鹿般的眼眸,閃着淡淡的驚恐。

“我知道纔有鬼咧!”我戲說,想要像以前那樣敲他的腦門,卻發現手臂沉沉的,最後,只得無奈的笑了。

“月月,我向皇瑪法要你了,可是德妃娘娘那裡——”聽着他的話,我心裡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臉上。

還是離不開麼?

“月月,月月,你怎麼了,來——”

“弘皙,我沒事,我只是……逃不開麼?”頭向後仰着,心口悶悶的。

“月月,你聽我說完啊,嚇死我了!”他誇張的拍着胸口,舒了口氣,一副調皮的樣子,“可是我硬纏着皇瑪法要你,結果皇瑪法無奈,可又不願搏了德妃娘娘的面子,所以決定,將你調到乾清宮,任奉茶女官。”

乾清宮麼?這是多大的恩典啊!不過,伴在康熙的身邊,一樣的危險吧?好在,躲開了那裡。心,應該可以靜下來了!

“謝謝你,弘皙。”我認真的看着他,一臉的笑意。

“不客氣,只要別忘了我的三個願望便好。你也知道的,皇瑪法最寵我了!”他有些得意,眼睛眯成了縫兒。康熙喜愛皇太子,當然也會愛屋及烏的寵愛這個金孫了!

唉!又欠了三個願望!什麼時候,才能將這些債全部還清呢?

難道,我來到這裡就是還債?

“對了,九爺呢?”我倏地蹙眉,既然是毓慶宮,那麼,九爺怎麼會——

“那天,我落水後,小太監正巧將經過的九叔叫來。而你,救起了本來已經沒有呼吸的我。皇瑪法知道後,很是生氣。命人將舒舒覺羅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後來我又適時的求情,攬了責任。所以,嚴懲過後,皇瑪法便讓她回家學習規矩。”弘皙笑得開心,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

“而你,因爲救我有功,又被我視爲救命恩人,所以,自然得了賞賜。皇瑪法命九叔調查此事,順便看看你的傷勢,以便隨時彙報。”看着我困惑的樣子,他主動的講着那天發生的一切,翹起的脣角,譏諷殘酷。

“這件事,驚動了很多人?”他們肯定也全部知道了,那麼,他們會不會發現什麼蹊蹺?

“自然。不過,他們不會懷疑到你的。我在宮裡是的有名的難以親近,那天的人,我也只是讓他們在後面等着,說是想要嚇嚇你們。”噙起的嘴角,漾着一抹算計,而在我看來,卻沒有厭惡,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那……”我躊躇着,不知道該怎麼說,突然覺得難以啓齒。

弘皙大眼閃爍,笑得像是一隻洞曉天機的狐狸,悠悠的道:“我不想讓任何人吵到你,而皇瑪法好像也是這個意思,只讓九叔來這裡。”

康熙,難道知道什麼?心頭惴惴的,在與弘皙的交談中,瞭解着那天所發生的一切。

這一天,天氣晴朗,陽光懶懶的射入屋內,弘皙去上課了,而我,在休養了很長的時間後,終於能夠下牀走路了。

可是太醫診脈卻仍是小心翼翼的讓我調養,說是底子太薄,恐怕會留下病根。切,這個完顏凌月自幼體弱,豈是說調整便能將養好的?癡人說夢!

不過,自從我來到她的身體後,我可以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轉好,難道,和靈魂有關麼?然而,這一次,我卻真的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或許,堅持鍛鍊身體會好的?

眯着眼睛,靠在窗旁,我享受着午後的時光。

“你是故意的!”身體微怔,九爺自若的踏進屋內,屏退了宮女後,堅定的說。

“原因呢?”我轉身來到桌旁,爲他斟茶。

淡淡的茶香,香飄四溢,雖說我對茶葉沒有研究,但是光聞香味,就知道是上品。

他緊眉,好似突然不認識我一樣,眯着眼打量我。“這纔是我疑惑的地方,若含找你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沒道理你會在這個時候反擊她。”

他抿着茶,緩緩的搖頭,目光中一片探究。

我同意的點頭,緩緩坐下,道:“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

“你差點玩兒掉了性命,難道你不在乎麼?”他激動地拽着我的手臂,逼我迎視他銳利的目光。

坦然的看着他,脣角微動:“??,你多慮了!我活着,不是嗎?”微微一頓,我繼續說道:“我沒那麼勇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況且,弘皙又怎會聽命於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弘皙在皇宮裡是有名的難伺候,刁難人,難以親近。能夠鎮的住他的,也只有太子和康熙了。所以,誰能想到,這樣的人,會幫一個宮女?

“哼,如果是你,就絕對有可能!”

“我當它是讚美,謝謝。”

我面無表情的說,微微伸了伸懶腰,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禁嘆氣,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面對的。

“我的那些計劃你看得如何?”話題被我強硬轉移,他頓時了悟的看着我,久久別開了視線,魅惑一笑。

“基本通過。我已經在城郊選好了店面,悠暢堂應該能在明年六月開張;至於美食坊,京城內的店鋪正在裝修,就差廚子;香氛店也在裝修,佈局嚴格按照你的圖紙而作,你所畫的瓶子我已命人大量打造;嘖,至於盈月樓的全國連鎖,我還在考慮。”

他簡短的總結,眼神認真而慎重。

悠暢堂是一座現代化的洗浴中心,三層建築,東西兩側分別爲男浴、女浴。一層正中爲大廳,由一個露臺提供演出,另有公共休息處,兩旁則是洗浴房。

二層男部爲按摩室,女部是美容保養部;三層男部爲包廂,專供娛樂,女部則爲那些婦家太太提供談天場所。

當然,整個悠暢堂無論男女都分爲貴賓部與普通部,不同的部所服務不同。

至於美食坊,純粹是個人愛好,爲了滿足我的一己之私。因爲我個人偏愛美食,對一些西方的糕點也是情有獨鍾,所以便試着以西餐廳的方式,開一家古代的‘茶坊’,既能享受各地的糕點美食,也可以購買各地的特色名產。

而香氛店,則專門出售薰香和香水,至於香水的製作,也相對的簡單了很多。我讓他在郊區找了一片地,專門種植各種花草,以便提煉。

香水分爲高中低檔,直接的銷售客戶爲各府的福晉,格格,或是一些貴婦小姐。檔次的高低可以從香水瓶的樣式上得以看出。

本來還想做些化妝品,但是那些需要進一步的考察驗證,需要充裕的時間,所以只能看以後了。

“盈月樓的連鎖,百利而無一害。你可以在天津、濟南、南京、揚州、蘇州、杭州幾個地方擇一試點經營,當成果驗收滿意時,再擴展。而連鎖的管事者,要求統一培訓,嚴格遵守酒樓的規矩辦事,另外,配以獎勵制度,用以激勵店員的服務熱情。在南方站穩腳跟,財源將會滾滾而來。具體的方案,我會另外寫給你的。”絞盡腦汁的想着適合這個時代發展的經商策略,趨利避害的加以利用,我逐一分析給他聽。雖然我知道九爺也有一些店鋪在南方,但是,畢竟不是連鎖的,也較爲分散。

“你從哪裡學來這麼多?”他沉默了良久,不確定的看着我,滿目的疑惑。

“沒有人會和金銀過不去!九爺,我希望,這是我們的秘密,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永遠!”我伸出右掌,舉在他的面前。

他蹙眉,沉沉的看着我,“永遠是多久?”優美的脣角,露着淡淡的歡顏。

“不久,直到我消失了!”

擊掌爲鳴,在彼此的眼中,我們看中的是信任與源源不斷的金錢!

朋友,很多時候,重於情人!

同樣是長長的宮道,然而這一次,我的脣邊,始終掛着淡淡的笑容。

剛剛回到永和宮收拾行李,拜別了德妃,我跟在李德全的身後,朝着乾清宮的方向走去。

臨別時,德妃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眼神緊緊的盯在我的身上,而我,卻只是淡漠無痕的應對自如,禮節微笑恰到好處,仍是往日那個凌月,唯一改變的,也許只是略顯蒼白的面孔。或許,我應該慶幸,沒有碰到任何會讓自己彷徨的人。

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幫助?

我不確定,這個時候,面對十三,我要怎樣開場!

怨嗎,不怨嗎?怯弱麼,不怯弱麼?

怎能不怨!只不過,再大的怨恨,再大的打擊過後,我仍是那個驕傲如昔的夏盈盈!沒了感情,可我有自己!只有自己纔不會背叛自己,只有我才能給自己幸福!

這一次,我不想活得那麼累,如果苦苦掩飾換來的仍是止不住的麻煩與勞累,就不如正面的迎擊,坦然的迎接一切。我倒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未來等着我!

上天給了我聰慧的頭腦,我憑藉實力學來的才藝,爲什麼要淹沒?

能夠和康熙共處,我應該感到至高無上的榮譽,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