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那種感覺有點複雜。
其實我也不算是什麼多好心的人，我是因爲那個女孩，想到了錢芳。
她可能已經被所有人給忘記了，但是我仍舊記着她，牢牢的，我沒辦法忘記。
當初的事情說不上誰對誰錯，只是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我明明告訴了錢芳我會救她出去，但是最後她死了，我卻連報仇都沒辦法。
這種感覺是十分複雜的，所以當時看見那個小姑娘被那些人拽走的時候，我想救她。
如果不是有任虎在，可能我真的要衝動地過去了。現在冷靜下來，我忍不住苦笑。
上一次我就沒有救下錢芳，這一次我也沒能救下那個小姑娘。
後來我們大大小小地過了十一個關卡，在最後一個關卡前，司機停了下來。
他的表情有點驚恐，打開後車廂的門一邊往外拽人，一邊嘴裡嘰裡呱啦地說着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司機說的這種話讓我聽着很熟悉。我可以肯定，我以前聽過這種語言。
司機是本地人，爲了賺一點佣金才幹起了偷渡的事情。不過這種事在這個國家好像蠻普遍了，不然不會過去了那麼多關卡，除了要錢，從沒有人說要追究偷渡的事情。
任虎扶着我下去，等到司機離開了之後，纔對我說：“剛剛那個司機說前面在打仗，所以他不過去了，不過是我們現在距離昇爺也不遠了，下面要走路過去，你堅持一下。”
我點點頭，往旁邊看了一眼，我們是在一條大馬路上，旁邊都是田地，也不知道里面種的是什麼。
被司機拽下來的人，有的選擇了徒步往前走，有的則在原地等着。
這條路很長，也不知道通向哪裡。
任虎沒有選擇帶我走路，而是帶着我走到了旁邊的地裡面，我們繞了一大圈，最後來到了一塊玉米地裡。
任虎讓我先休息一下，他去弄水，我坐到地上，走了這麼長時間，腿又酸又痛。
然而我心裡卻有點激動，再等一會，我就能見到昇爺了。
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瘦？有沒有黑？
我伸手去整理自己的頭髮，不用看，我現在的臉肯定很髒，加上當初化妝的時候是往醜了化的，所以就算洗了臉也沒用。
也不知道昇爺能不能認得我。
我把頭髮給整理好了，又伸手去摸了一下臉上那個被貼上去的胎記。這個胎記太醜了，我曾經在車窗上看見自己的臉，實話說，我都不太想看自己。
雖然說這是粘上去的吧，但還是醜的讓人不想看。
昇爺要是看見這個胎記，會不會討厭我啊？
我漫無目的地瞎想着，沒過一會兒，我聽見了一陣腳步聲。
剛想喊任虎，但是等我仔細聽了一下之後，我又閉嘴了。腳步聲是兩個人的，但是任虎只有一個人啊。
我悄悄地後退，一直退到了玉米地裡，但是當我轉身，卻看見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拿着槍的是個看起來年紀挺小的少年，他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是表情非常冷酷，拿着槍的手很穩。
我立刻停下腳步，雙手舉到頭頂上，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攻擊力。
這個時候，那兩個腳步聲也接近了。
我轉臉一看，發現是任虎押着一個男人，見狀我有點懊惱，自己沒事瞎跑什麼。
拿槍指着我的少年開口了：“你們，放人。”
他說的中文有點僵硬，還夾雜着濃重的口音。
任虎說道：“你先放人。”
那少年回他：“你們先。”
任虎不說話，頂在那男人手上的槍緊了緊，少爺也立刻做出反應，把槍口緊貼在我頭上，目光死死地盯着任虎。
他們僵持了差不多有十幾分鍾，誰都不願意先放人，最主要的，是害怕自己先放人之後，對面違約。
這麼近的距離，無論是誰想要違約的話，那肯定是一槍一命。
我實在緊張，腿肚子開始打轉了，也因爲緊張，開始有種想要吐的感覺。
我們可不能這麼一直僵持下去，這裡畢竟是別人的地盤，我怕再拖延一會，就會有他們的人過來。
想到這裡，我開口說道：“有話好好說，大家一起放人行嗎？”
聽見我的話，那個少年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凌厲，但是卻沒有說話。
任虎也看出來我支撐不住了，說：“就這樣，大家一二三一齊放手。”
這時少爺才點點頭，用他那生硬的中文說道：“我答應，但，你們不許耍花招。”
任虎自然說當然不會。
接着他輕咳了一聲，開始喊：“一……”
我緊張地盯着少爺，他的目光卻在任虎身上。
因爲離槍管比較近，我可以聞到上面散發出來的血腥味，這種跟死亡貼近的感覺可真讓人不舒服。
“二……”
被任虎抓住的男人也有點躁動，我們四個，都在等待那個三字。
“三……”
話剛出口，任虎就立刻踹了那男人一腳，然後拉着我往旁邊跑。
身後傳來叫罵聲，還有追過來的腳步聲。任虎一直很冷靜，他好像對這裡很熟悉，每一次走的都毫不猶豫。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這裡離跟昇爺的人約定好的接頭點已經很近了，但是因爲那兩個人的原因，我們不能直接往接頭點跑，而是又繞了很長時間，婉轉跑到了一片已經乾枯的田地裡。
任虎放開我，讓我先休息一下，我又累又渴，舔了舔嘴脣說：“我們什麼時候去找昇爺？”
任虎開口道：“等你休息好，我們就過去。”
我點點頭，也不敢直接坐下，在旁邊走了走，直到不喘氣了，才坐到路邊。
路線全都在任虎的腦子裡，我反正是沒有任虎的能耐，可以把那些路線啊什麼的都記住。
本來如果任虎不在的話，秦志斌會給我安排另外一個引路人，但是任虎一來，他就把那個人給撤掉了。
等我們到了另外一個城市，換了新的手機之後，他才把地圖發了過來。
休息了片刻，我站起身來，對任虎說道：“我休息好了，我們走吧。”
“你確定嗎？”任虎到現在，連口氣都沒喘。我要是有他體能的一半，現在也不會累成這樣。
我點點頭，說：“再跑一會都沒問題了。”
任虎說：“倒是不用跑了，走吧。”
說完，任虎帶着我，走上了一條小路。
現在已經是晚霞漫天的時候了，路也不怎麼能看得清，任虎不得不抓住我的胳膊，以防止我跌倒。
等我們到了小路盡頭，他讓我咬破嘴裡的信號發射器。
因爲我們來的太晚了，本來如果是坐車過來的話，那時間是正好的，我們應該在三點之前到地方，然後順利找到接頭的人。
但是現在，我們就只能用信號發射器來讓昇爺他們找到我了。
然而我剛咬破了信號發射器，就感覺自己的後腦勺上頂了一把槍。
我心裡一驚，卻聽見伴隨着槍響的一聲破空的聲音。我來不及轉頭，只能往前跑。
再往前，是幾棟高低錯落的民房，這裡是個小村子。
模模糊糊地，我看見前面走來了一個男人，我看見那男人的身形，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但這個笑容還沒綻放，就僵在了臉上。
他……他是個跛腳。
不對，昇爺怎麼會是跛腳呢？！
我愣在原地，感覺一陣一陣的寒風吹到我身上，我流了許多汗，被風一吹，身上冷的刺骨。
一直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把我抱進懷裡面，我才清醒過來：“昇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