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竇娥啊, 我來找蔡婆婆，煩你通報一聲。”
賽盧醫對着聽見敲門聲前來開門的竇端雲笑得有些討好地說道。
竇端雲不帶表情地聽完了賽盧醫的請求，待他說完後回道:
“好的, 賽盧醫, 我這就去叫婆婆來。”
她虛掩上門, 轉身欲去蔡婆婆的房間。
“端雲, 賽盧醫是來借錢的, 我們不能讓蔡婆婆借給他！”
在竇端雲轉過身之後，鶯鶯急急對着她說道。
聽到鶯鶯突然這麼說，竇端雲的腳步頓了頓。
她放緩了步子, 以氣音問道:“爲什麼？”
難道是鶯鶯那兩年前擁有的窺見未來的能力再次發揮作用了嗎？
可是，她怎麼看都覺得, 賽盧醫和前面那些前來借貸的人沒什麼晾衣杆啊。
“因爲我剛剛看到, 這個賽盧醫會因爲之後還不起銀子而把蔡婆婆殺掉！”
鶯鶯語速極快地說了這句話。這讓竇端雲的心中陡然一驚, 面色也嚴肅了起來。
“我知道了，鶯鶯, 我會想辦法勸蔡婆婆不要把錢借給他的。”
自兩年前李景的事情發生之後，竇端雲已經對鶯鶯的話無比信任，她加快了腳步，在心中斟酌着如何勸人。
畢竟這麼多年的相處已經足以讓她知曉，將錢財看得很重的蔡婆婆並不會因爲她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放棄這筆買賣。
“你可以拿李景做藉口, 端雲。”
鶯鶯見竇端雲眉頭微蹙, 似是對勸下蔡婆婆有些不確定, 開口提議。
“之前李景去世的前一天, 不是吃的你從賽盧醫那裡取的藥嗎？”
她輕輕地對着竇端雲說道。
“我剛剛不僅發現他很可能會因爲殘忍地把蔡婆婆殺害, 還聽到他在喃喃自語地時候說，他其實根本不會看病, 只會開一些常見的藥方子。”
聽到鶯鶯這麼說，竇端雲眸光一亮，眉頭舒展開來。
此時她正好也走到了蔡婆婆房門前。
敲了敲門，在聽到門內蔡婆婆帶着些睡意的應聲後，竇端雲推開門走了進去。
“怎麼了，竇娥？”
蔡婆婆從牀上半坐起身，轉向竇端雲。
自她年紀大了睡眠變輕之後，竇娥從來都不會靠近她的房間的。
更不要說敲門了。
“娘，賽盧醫來我們家找你來了，他大概是想來借錢的。”
竇端雲上前幾步走到蔡婆婆牀前說道。
“原來是來借錢的呀！”一聽有人來借錢，蔡婆婆有了精神。
“那我這就起來去看看。竇娥你先去門口招待着他去。”
竇端雲抿了抿脣，依舊站在蔡婆婆牀前沒有動彈。
鶯鶯飄在她身邊靜觀事態的發展。
希望端雲能夠說服蔡婆婆。
“竇娥啊，你怎麼還不動彈？你先出去，我隨後就來。”
蔡婆婆穿好衣服後，見竇端雲依舊站在她房裡，有些疑惑，心頭也升起了一抹警惕。
竇娥不會是想借機看她的錢財在哪裡放着吧？
竇端雲當然不知道蔡婆婆心中所想，將話在自己心中再次斟酌一翻、確定無誤之後，她開了口。
“娘，我覺得，我們不能把錢借給賽盧醫。”
蔡婆婆有些警惕的心瞬間放鬆了下來。
果然是她想多了，竇娥這麼乖的姑娘，怎麼會有那麼多心眼。
“爲什麼呀竇娥？之前有人來找我借錢的時候你也沒說什麼，爲什麼賽盧醫不行呢？”
發現竇端雲不是在覬覦家裡的錢財之後，蔡婆婆也有了細問她理由的心思。
如果理由得當的話，那她就聽竇娥的也未嘗不可。
反正那個賽盧醫也不是什麼會大手筆借錢的人，借不借倒是無所謂。
見蔡婆婆的回話中沒有生氣或是不耐煩的意思，竇端雲的心中鬆了口氣。
她微微側頭看了眼鶯鶯。
鶯鶯察覺出了竇端雲的目光，對着她支持地笑了笑。
這讓竇端雲覺得更有把握了，她看向蔡婆婆，暗暗深吸一口氣，開了口。
*
賽盧醫在門口等得心焦。
他在外面，都已經等了有半炷香的功夫了吧？怎麼那蔡婆婆就是沒有出來呢？
瞪着眼前這虛掩的大門，如果不是因爲這麼做很不得體，他都想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就在賽盧醫心情煩躁的時候，他聽到了門內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終於來了，他在心裡暗罵一聲。
門慢慢被打開了，蔡婆婆帶着有些紅的眼眶出現在了他面前。
這個老婆子是怎麼了？賽盧醫的心中納罕。
不過蔡婆婆怎麼樣和他並無關係，於是他忽略了蔡婆婆此時有些不佳的情緒，臉上帶着些懇求開口道:
“蔡婆婆，我這次來找你呢，是想借您十兩銀子。”
按理來說，他話說到這裡，蔡婆婆就該直接把銀子拿出來讓他立借據了，可現在大概是心情不好的緣故，賽盧醫沒有看到蔡婆婆有任何表示。
於是他只能硬着頭皮接着說下去。
“最近大家的身體都健健康康的，我也就沒了什麼收入，這眼看着就要入不敷出了！全指望蔡婆婆你借我錢了。你放心，我之後手頭有錢了，一定規規矩矩地還您二十兩銀子！”
聽到賽盧醫這麼說，蔡婆婆覺得自己心中更氣、也對賽盧醫更看不過眼了。
聽聽他這話說的，是不是當初她兒子那麼早去世也是因爲他想多拖拖好多賺點藥錢呢？
竇端雲和鶯鶯跟在蔡婆婆身後聽着賽盧醫說的話，見蔡婆婆一直沒開口，暗暗對了個眼神。
看這樣子，賽盧醫今天是借不到錢了。
“賽盧醫啊，”蔡婆婆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今天你要借的這錢，老婆子我是沒辦法借給你了。”
賽盧醫的表情有些錯愕。
“蔡婆婆，你這是爲什麼？”
他還從來沒聽過有人在蔡婆婆這裡借不到錢的。
她設的利息那麼高，哪次把錢借出去不會狠撈一筆的？怎麼他這次來借錢就有了這種情況呢？
蔡婆婆眼中帶着埋怨和些微恨意看了賽盧醫一眼。
她想起竇娥剛剛說，她聽別人說這賽盧醫開的藥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溫補方子，他其實根本就是個庸醫。
就是因爲這個原因，自己的兒子才那麼早就去世了。
“因爲最近行情不好啊賽盧醫。”
雖然心中已經對這個賽盧醫沒有了好感，可蔡婆婆也知道不能直白地說出來。
萬一他惱羞成怒了，她一個老婆子和竇娥一個小丫頭，可完全奈何不了他。
“不單單是你的醫館行情不好，許多農戶的收成也不樂觀呢。”
蔡婆婆緩緩開口。
“我最近借出去了許多銀子，現在手頭已經沒有現錢了，所以沒辦法借給你銀子。”
你這種人，餓死最好了。
賽盧醫沒想到蔡婆婆居然會這麼說，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碰到這樣的事。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蔡婆婆，發現她臉上的表情無比認真，只能勉強讓自己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既然她這麼說，那自己也只好回去了。總不能讓她無中生有把錢弄出來。
賽盧醫臉上沒有了討好的神色，他臉上帶着失望而又有些氣惱的表情說: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蔡婆婆。叨擾了。”
見賽盧醫乾脆利落地提出告辭不再糾纏，蔡婆婆心中自聽到竇端雲說的消息之後就鬱積於心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她看着賽盧醫在說完話後轉身欲走的背影，眼中的嘲笑和反感終於明明白白地顯露了出來。
我倒要看看，沒有借到錢的話，你會有多難過。
肯定沒有我失去兒子的時候難過吧？
賽盧醫突然轉過身。
“對了，蔡婆婆，你……”知道在城還有別的人和你一樣做借錢放貸這種營生的嗎？
他本欲轉身詢問蔡婆婆別處借貸的事情，卻在轉身後冷不防看到了蔡婆婆沒來得及完全收斂的表情。
這讓他對蔡婆婆前面的理由起了疑心。
蔡婆婆沒料到賽盧醫還會轉過頭來，她迅速收斂了表情。
見賽盧醫話說半句沒了後文，她有些僵硬地笑着接話。
“怎麼了賽盧醫，你還有什麼要問我嗎？”
賽盧醫若有所思地看着蔡婆婆，見她扶着門欄的手握得緊緊的，微微眯了眯眼。
“沒事，蔡婆婆，我只是突然想問你最近身體如何，需不需要我爲你備些溫補的藥。現在想來應該是不用的。”
他帶着假笑回覆道。
“只不過是我那醫館近些日子以來一直門庭冷落，故而有些想要出口招攬生意罷了。”
聽到賽盧醫這麼說，蔡婆婆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帶着玩笑的意味回道:
“我自然是不用的，老婆子我的命糙得很，有什麼好補的。賽盧醫呀，你可真是問錯了人。”
我當時可真是找錯了醫生，怎麼就爲我兒找了你這麼一個人！
“也是，是我心中過於慌亂才犯了這樣的錯誤。”
賽盧醫亦笑眯眯地、語調有些奇怪地自嘲道。
在後面聽談話聽到這裡，鶯鶯皺了皺眉。
總覺得賽盧醫的表現有些不太對勁。
因蔡婆婆在門口站着，鶯鶯也沒辦法從那個狹窄的門縫中出去觀察賽盧醫究竟怎麼了。
無奈之下，她只得儘量湊近，彎下腰，欲從下面比較寬闊的空隙中觀望一下，希望能看到什麼信息。
“那我這就告辭了，蔡婆婆。”
鶯鶯看到賽盧醫在說完這句話後作了個揖，似是要真正轉身離開了。
看起來沒有什麼異常，大概的確是自己心思過於敏感了。
心中正轉着這樣的念頭，鶯鶯卻突然看到，賽盧醫在直起身的同時臉上劃過了一抹陰狠的神色。
她的臉色瞬間嚴肅了起來。
聯想到原劇情線中，賽盧醫爲了不還那二十兩銀子而有了把蔡婆婆騙到荒郊野外勒死的想法，他現在想要做什麼似乎也是可以預見的。